陆初璟瞅了一眼余嘉艺,“刚才好像挺生气的。”
余嘉艺脸上一喜,转头问红烛,“难道是多亏了我那一巴掌?”
红烛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七殿下服毒后,先开始表现的和我家主子一样,情感障碍,间歇的失智,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我给他服用了导致我家主子发疯的那个方子后,他却没有发疯,甚至服用了好几次,只是变迟钝了而已。而眼下,他的状况竟然在自行变好。”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只要意志足够坚定,便能战胜毒素对脑子的侵蚀,这也是我选他给我试药的原因。”
重明走了进来,此刻他眼神清明,眸色很深,带着一股邪气。
只是他背着小木剑,与他这高深莫测的神态多少有些不符。
“主子,您清醒了!”红烛满脸喜色的上前。
重明却瞪了她一眼,“红烛,这点都想不明白,乃是因为学艺不精!”
红烛低下头,“哦。”
重明走到床前,打量着陆初璟,眼里精光闪过:“我用了好几个试药人,他们根本扛不住,试过一两次就彻底疯了,唯有你。”
“当初你求我研制九香丸,我问你要命,你当真舍得给我。但我后一想,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除非你肯给我试药,你也答应了。可我经历过太多次失败,那些人服药后,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所有人,疯的彻彻底底,但你说你不会。你说你可能会忘记自己,但不会忘记一个叫余嘉艺的女人,我当时是不信的。”
说着重明看向余嘉艺,嗤了一声,“可他竟然真的没有忘记你,他将你深深刻在心底,只要还记得你,他的意志就不会溃散。”
说到这里,重明冷哼一声:“那他于我就没有用!”
“主子,那怎么办?”红烛愁道。
“不行,我得趁现在清醒,赶紧从新配置方子,让他必须跟我一样疯掉,这样才能试药。”说着,重明赶紧跑出去了。
“主子,要不咱们再换一个人吧。”红烛追了出去。
余嘉艺看向陆初璟,眼睛已经湿润了,“原来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
陆初璟嘴角扯了一下,“我确实没有忘记过你。”
“陆初璟!”余嘉艺感动的要去抱陆初璟,但被他挡开了。
“被自己深深爱着,全心全意付出的女人抛弃,我怎么可能忘记。”他眼里不再木然,而是带着愤怒。
“陆初璟……”
“只要想起你,我的心就会很痛很痛,痛到头脑都清醒了。你以为这是好事么,不,我想彻底疯掉,这对我才是解脱!”
说完这些,陆初璟冷眼看着余嘉艺,似乎再等着看她有什么反应。。
余嘉艺听完,只是笑了一笑,“陆初璟,真正的绝望是无声的,因为你所有的呐喊,那个人都不可能再听到。而余生还有几十年,你能一眼看到年老时的孤身一人的样子,活着的每一日都是无望的。你想死,可你连为他殉情的资格都没有。陆初璟,你要恨就恨我吧,但我不可能放开你,这是你欠我的。”
说着,她给陆初璟盖了盖被子,再低头亲了他一下。
“你看你现在无权无势还落得一身病,需得靠我养你,靠我救你,所以你得庆幸我还要你。”她还揉了揉陆初璟红肿的脸,“以后乖乖的,我保证对你好。”
看陆初璟从生气变成了悲愤,余嘉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从屋里出来,余嘉艺把乞丐叫到跟前,正想嘱咐他看着重明,别再让他给陆初璟喂药了。只是话还没出口,重明拿着小木剑冲进了门。
“尔等妖魔鬼怪,休想逃走,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当下耍了一套剑法,还不小心拍到了自己脑门。
乞丐见怪不怪,回头问余嘉艺,“你要说什么?”
余嘉艺耸耸肩,“没事了。
第321章好人不好当
回到南红楼,余嘉艺问留在这里的伙计,剩下的货送完了没有。
“衣服做好,已经都送到客人手里了,只是不少客人问我们还能不能开门。”
余嘉艺看着夜色中南红楼,别家都是灯火辉煌,唯有它冷冷清清的。
“再有客人问,你便告诉他们,南红楼定还会再开门。”
打发走伙计,余嘉艺进屋,见子衿正窝在椅子里,翘着腿,吃着牛肉干,一副惬意的样子。
“今日换药了没有?”余嘉艺走过去,撩开子衿的衣服,看了看她腹部上的伤,细布已经拆了,伤口结痂。
“已经好了,红烛说只要我暂时不爬墙跳高的,不崩开伤口就没事了。”
“嗯,那你仔细注意着。”
子衿坐直身子,从旁边桌上拿起一封信给余嘉艺。
“姑娘,西州送来的。”
“西州?”
余嘉艺迟疑了一下,想到是谁,赶忙接过信,寄信人是灵玉,也就是陆长安了。她打开信,先是他一番关切之语。
“春去秋来,转眼已两年有余,闻陆姑娘至北金,虽知姑娘聪慧,但仍有忧切,万望珍重。”
接下来,他写了这二年西州的形势,言语间忧国忧民,却又多是无奈,更提到眼下的暴乱,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在下曾以父亲为榜样,虽不能如他一样上战场打仗,但希望能像他一样匡扶社稷,造福百姓。可到底是我以前没有看清父亲,还是他变了,在万民于水深火热时,他却只想着争权夺势,甚至为了功绩,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余嘉艺读到这里,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大荣目前的情形,朝廷党争严重,内乱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大荣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而她也算作尽了自己一份力,镇北军割据北境三州,至少保三州百姓不受暴乱波及,生活安定。
信中的陆长安是痛苦的是迷茫的是不得志的,许是没人能理解他,所以他给她写了这封信。
余嘉艺想了想,给陆长安写了回信。
“世子,若你真想改变这一切,那就付出切实的行动,不要空谈悲切。蚍蜉撼树,你觉得不可能,但别忘了,你并非蚍蜉,你是肃平王世子,你是陆长安,你能做的比你以为的更多。就像我,以前我定不敢想自己能远赴万里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我来了,也一定能扎住脚跟。所以可怕的不是眼前的困境,而是你没有勇气迈出脚下这一步。”
写完信,她放到信封里交给子衿,让她寄去西州。
余嘉艺只是寥寥几句,她不会想到这几句话对陆长安的改变,以至到那时候,她后悔为他拂开眼前的云雾。
秋闱在即,这几日去南墨斋买笔墨纸砚的很多。
余嘉艺过去的时候,铺子里有几个学子正在挑选入考场前要带的东西,有一身材瘦削,穿着素袍的学子却在跟陈冲吵。
“这砚台,我还没有用过,你必须原价退给我!”
陈冲则是一脸无奈:“这位公子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可以原价给你退,可当时卖给你就是四两银子,自然也只能退你四两。”
“胡说,我问过别家,上好的端砚,至少也要十两银子的。你们这么大一个书斋,竟然诓骗人,实在可恶!”这书生嚷道。
“端砚的价格皆有不同,你这方砚台因为样式简单,所以便宜一些。再者,我们东家看那日来买的妇人钱不够,又给她便宜了一两,四两卖她的。你上来就说十两,可问过那妇人了,她是怎么说的?”陈冲耐着性子解释。
书生将砚台拍到柜台上,“她与我说就是十两!”
陈冲皱起眉头,“那就请那位妇人过来与我们对质!”
书生眼神虚了虚,但想到什么,神色又坚定下来,大声嚷道:“诸位快看看,这南墨斋店大欺客,我买了他家砚台,觉得不好用,拿来退给他们,他们竟要少我一多半银子!有这样做生意的么,这不明摆着欺诈,大家别在这里买了,买不到好东西不说,还得像我一样有理没处讲!”
原本正在挑选的学子们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忙离开了。
余嘉艺沉下一口气上前,这才看到那闹事人的正脸,长得倒是白白净净,只是三角眼,单眼皮,一副刻薄寡恩的面相。此刻眼珠乱转,显然是心虚的。
走过的时候,余嘉艺闻到一股子略带苦涩的气味儿,正是从这书生身上传来的。
她没太在意,走到陈冲身边,再看向那书生道:“那位卖米糕的妇人是你娘子吧?”
书生皱眉,“她……是我家的下人。”
“下人?”余嘉艺皱了皱眉,继续道:“那你把她请来吧,如果她说是十两,我们立马退你十两,绝不纠缠。”
“当即就退?十两?”书生眼里冒光。
“是。”
那书生见余嘉艺点头,赶忙跑出去了。
“东家,这两人定是商量好的,合伙骗银子的。这种事,咱还真是第一次遇到,看着像是个读书人,怎么品行这么坏。”陈冲气道。
余嘉艺笑,“读书人的品行不一定就好,没有读书的人也不一定就坏,往后再遇到这种纠纷,一定先把人请到后面说话,不能坏了南墨斋的声誉。”
“是,小的记住了。”
不多久,那书生擦着汗跑进来,他身后跟着那妇人,妇人挑着箩筐,接触到余嘉艺的目光时,赶忙低下了头。
“你磨蹭什么,快进来啊!”书生冲那妇人喝了一句。
妇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
“你快与他们说,当日你买的这砚台就是十两银子,让他们赶紧给我退十两。”书生催着那妇人说道。
妇人还挑着担子,一边放着米糕一边放着种的青菜,压得她腰直不起来,大概被书生催着跑了一路,此刻额头也都是汗,气喘吁吁的。
余嘉艺走过去,倒了一杯茶,“先放下扁担,过来喝口茶吧。”
妇人还是不敢抬头,慢吞吞放下扁担,摇了摇头,“我不渴,不喝了。”
余嘉艺还是把茶杯塞到了妇人手里,“不急,先喝口茶缓几口气。”
“喝什么茶,耽误我的事,你快别磨蹭了,赶紧跟他们说!”书生有些焦躁的推了妇人一把。
妇人手里拿着茶杯,因这一下,杯里的水洒到了地上,她赶紧弯身用帕子擦干了。
“我……”
“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