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一切妥帖,半夜的时候,我还是被电话叫醒。
「沈小姐,陆少喝多了,一直叫你来接他。」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明天六点半,我就要出门去试婚纱。
但我还是硬撑着爬了起来,用遮瑕膏盖了盖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司机送我去会所,我下车时,依稀看到他不屑的眼神。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议论我的。
一个有知识、有学历的精英女性,上赶着倒贴纨绔的花心大少,爱他至深,卑微至极。
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
夜色很冷,我呼出一口白雾,进了包厢。
陆望洲已经喝得很醉了。
他靠在深蓝色的丝绒沙发上,衬衫领口散开了,露出漂亮的锁骨和细细的银链子,一双桃花眼半睁半合,被酒精蒙上了一层朦朦的雾气。
两个穿超短裙的女孩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膝盖上。
纸醉金迷。
我将那两个女孩扶到一边,顺手拿过雪白的餐巾帮她们挡住裙底,随后坐到陆望洲身边。
「望洲,回家啦。」
陆望洲的朋友里有还算清醒的,笑眯眯地起哄:「陆少,嫂子叫你回家。
「听说嫂子还是京大历史系的硕士,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千万别让我老爹知道你小子找了这么好的未婚妻,不然我再泡网红他非得骂死我不可。」
陆望洲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我身上,懒懒地抬起眼皮,带着醉意笑了笑。
「羡慕啊?」他指指我,「买的。
「你想要,自己也去买一个就行。」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落到我身上。
我垂下眼眸,安静地剥了个虾,喂进陆望洲口中。
「嗯。」我柔声道,「他说的是真的。」
订的戒指送到了。
钻石璀璨,玫瑰金的戒身上,刻着我和陆望洲名字的缩写。
我长久地凝视着那枚戒指,盒子里的小卡上写着漂亮的花体字:「幸福一生。」
我轻笑一声,随手将小卡扔进垃圾桶。
我从来没有幸福过,更谈不上一生。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一行地址由匿名短信发了过来。
是酒店的房间号码。
我皱了皱眉头,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去车库开车。
然而事情发生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十几分钟后,一个词条快速蹿红,登顶热搜:
【陆氏集团继承人婚前出轨,对象疑似知名女艺人倪音音。】
03.
陆望洲和倪音音在宝格丽酒店被狗仔们堵住了。
快门声狂响,闪光灯几乎要照瞎人的眼睛。
「陆少,听说您和倪小姐青梅竹马,是为了倪小姐的星途才忍痛分手。
「此次是否是旧情重燃?
「可听说您婚期将近,新娘另有其人。
「您和倪小姐自然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可此举是否对不起新娘?」
陆望洲冷着脸,抬腿就要踹掉面前狗仔的照相机。
然而他突然愣住了。
隔着乌泱泱的人群,他看到了我。
陆望洲的脸色突然变了,有很短的一瞬,我看到了他眼里滑过的慌乱。
我穿着一身浅色衣裙,头发松松绾着,风吹开碎发,露出一张淡极的素颜。
和他身边红裙妖娆、美得触目惊心的倪音音比,大概显得分外寡淡吧。
但我不在乎。
狗仔们顺着陆望洲的目光看了过来,他们意识到了我的身份,很快,长枪短炮对准了我。
我朝前走去,人群自动为我让开一条道路。
走到陆望洲身边,我听到他低声唤道:
「初予……」
下一秒,我牵起陆望洲的手,望向记者们,笑容端庄大气:
「我是陆望洲的未婚妻,沈初予。
「小倪和望洲是一起长大的,我也常听望洲提起她。
「不过大家误会了,望洲一直是将小倪当妹妹的,他来这里就是和小倪叙个旧,提前跟我报备过的。」
陆望洲猛地转头看向我。
即便我一向温柔忍让,但能做到这一步,还是让人感到惊讶。
我的笑容纹丝不动。
「叫大家费心了,不过记者朋友们来都来了,白跑一趟难免辛苦,听说这里的下午茶不错,不如大家一起试试,由我请客。」
陆望洲看着我,良久,他像是反应了过来什么。
当着无数镜头的面,陆望洲笑着揽过我的肩:「谢谢你,初予,我有你这样的未婚妻,实在是幸运。」
但他凑近我的耳朵时,却压低了声音:「我妈又给了你多少钱?」
我回视他的眼睛,笑道:「我们是夫妻,这有什么好谢的。」
随后,我也靠近了陆望洲的耳朵。
他以为我要报出一个数字,于是将耳朵贴了上来。
但我只是带着最温柔的笑容。
轻轻说了一句最脏的话。
04.
本来属于陆家的公关危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我化解。
但我却在回家后,登录了陆望洲的电脑。
他和倪音音的聊天记录很长很长。
很难想象,万花丛中过的陆少,会这么有耐心地陪一个女孩,每天每天地聊这么久。
最后的聊天记录停在几天前。
【你要结婚了?】这是倪音音。
【嗯。】
【说好了要等我的,你说话不算话。】
【……】
【她漂亮吗?】
【比我更漂亮吗?】
【陆望洲,回消息。】
【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倪音音发了很多条。
陆望洲隔了很久,回了一句话:
【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
隔着屏幕,我似乎能看到,倪音音终于露出了胜券仍旧在握的笑容。
但她还要乘胜追击。
【那你未婚妻呢,你爱她吗?】
这一次,陆望洲回得很快。
我长久地盯着那行消息。
短短的一个字。
【不。】
……
【一点都不爱吗?】
【一点都不。】
05.
陆望洲回家时,已经半醉。
我轻轻呼吸了一下,在酒精中分辨出了反转巴黎的香水味。
不用说,是来自倪音音。
「望洲,我们聊聊。」
陆望洲把自己扔到沙发上,醉蒙蒙地揉眼睛:「有事明天再说吧。」
「可能不行。」我温和地笑笑,「明天我就走啦。」
陆望洲的动作突然一顿。
明明是很简单的中文,但他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翻译出了我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走了?」
我摘下戒指,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你不懂吗?」
我淡笑着说。
「雇佣关系结束啦,我要下班了。
「陆望洲,再见了。」
说完后,我就走向自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
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下一秒,陆望洲的手死死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回过头,对上陆望洲那双漆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