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令怡明明只是极轻的应了一句，可她眼底的荒芜却给人撕心裂肺的绝望。
周蓉看得一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只好把晚餐留下，临走之前说：“不管怎么说你也得先照顾好自己，我再给你两天假，你调整好情绪。”
秦令怡垂头沉默，静静听着关门声响起。
她又回头望向窗外，循着夜色，望着北城最高的建筑——楚氏大厦。
难以言喻的孤寂淹没着她，泪也慢慢的流干。
如果王不在这个世界，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这晚，楚氏大厦顶楼总统套房。
很少做梦的穆墨然罕见的，一整夜都沉在梦魇中。
幻梦中，巍巍寺庙内，慈悲的白须主持问：“秦令怡，千刀万剐需得挺过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刀，然后才能在最后一刀咽气……这等苦，你能承受？”
台阶下，一身白衣跪拜的女人抬起头来，赫然是秦令怡！
“我能！只求我佛慈悲，允我不入轮回，让我再见我的王一面。”
旁观的穆墨然心神忽然一乱，却又听主持怜悯一叹：“千刀万剐，刀刀刮骨削魂，即便挺过去了，也只能活一世，你也未必能得偿所愿，如此，你也不悔？”
“不悔！”
“秦令怡！你疯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可没有人听得见穆墨然的话语声。
看着利刃一道道刺向秦令怡，穆墨然的心忽然难以言喻的疼，疼到他不受控制去阻挡利刃。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利刃却闯过他的身体，全部落在秦令怡身上。
一刀，两刀……百刀千刀，白衣被血沁透，她却一声都不吭。
触目惊心的伤，流不尽的血，这场酷刑般的祈祷，穆墨然从头看到尾。
那怕知道这是梦，可他引以为傲的的冷静却碎的彻底。
因为他发现，她每承受一刀，自己的心也莫名跟着撕裂，而却什么都做不了！
……五千五百刀……一直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刀！
穆墨然下意识对上秦令怡的眼，撑着最后一口气的她竟然笑了：“王……我终于……能再见到你了……”
“秦令怡！”
穆墨然惊喊着从梦中惊醒，冷汗顺着他的鬓角话落，心口一阵刺痛，就好像被谁挖掉了一样。
窗外，晨光微曦。
梦里那一幕实在太清晰，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穆墨然抬起手，却发现手不受控制在颤。
他收紧拳抵在眉心想着：太荒唐了，不过是个梦，没必要在意……
另一边。
秦令怡一大早上就来到了北城郊区的护国寺。
千年过去，沧海桑田，所有人都变了，可护国寺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刚跨进殿门，迎面就遇见了寺庙的老主持，他好像料到了她会来。
“阿弥陀佛，过往的等待可曾为你换来你想要的？”
秦令怡合掌行了一个礼，轻说：“一切随缘，能得自在。”
老主持叹息一声，又问：“进了大雄宝殿，前尘过往皆烟消云散，从此世上就只有秦令怡，再无汉王妃，你不继续等一等？”
秦令怡凝着殿外袅袅烛烟，摇了摇头：“不等了，他已经不在了……”
话落，秦令怡一步一步朝殿门走去。
前尘过往一幕幕浮现，又一帧帧消散，她想求的一世厮守终究是一场空。
……
穆墨然离开楚氏大厦赴约商宴，正要上车，忽然心口一阵剧痛。
他撑着车门，豆大的冷汗瞬间滚落在地。
昨晚的梦毫无征兆跳出来，且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心中有个声音好像在催促：找到秦令怡，否则他一定会后悔！
“立刻联系秦令怡！”
身后助理立刻播出电话，几秒后，助理却一脸诧异说：“楚哥，好奇怪，宁小姐去了郊区的护国寺，不知道她要干嘛？”
穆墨然一言不发，却立刻上车朝郊区护国寺开去。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抵达。
而就在穆墨然下车之后，千年古刹忽然响起一阵哀痛的钟鸣！
门口的香客惊呼：“怎么PanPan响起了悲钟，是哪位大师圆寂了吗？”
接着，寺内又传来连续三声肃穆的钟声。
刹那，一阵钝痛直击脑海，穆墨然捂住头单膝跪地，一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渐渐清晰——
“玥莹，我心悦你。”
“秦令怡，你为何拒绝本王？你我锦瑟和鸣，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玥莹，我会护你，宠你，爱你，生生世世，永不负你……”
“来生……再也别相遇了……”
穆墨然捂住头的手最终垂落在地，他抬起猩红的双目望着咫尺佛们。
他，全部记起来了……
上辈子的记忆和这辈子的记忆拥挤在脑海，让穆墨然头痛欲裂。
一幕幕，都变成一场旧电影在脑海里不停回放。
而最后的一个画面只能依稀听见她那绝望的一句。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喜欢，他怎么会不喜欢……
是他一叶障目，如果真的厌恶她，他又怎么会碰她？
他伤了她一世，该死的，竟然这辈子又伤了她！
穆墨然的心宛如被烈火灼烧，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焦灼。
来不及多想，他睨了眼佛门沉着面色跨步走去。
满是檀香味的寺里，供奉着数不清的佛像，而每一个殿宇穆墨然都找了个遍却还是不见秦令怡的半点影子。
“秦令怡……你在哪里？”
此刻穆墨然根本控制不住慌乱。
穿过一道道古色古香的长廊，穆墨然抬眼望见寺庙里的莲花亭。
望着眼前正盛开的莲花，眼前又是一阵恍惚。
他好像看见秦令怡穿着一袭华丽的大红色锦裙，脸上绽开了笑颜缓缓朝他伸手：“你终于来了……”
穆墨然不自禁伸手，但下一瞬秦令怡的身影像化成了蒲公英随风消散。
手心只剩虚空。
就在这时，一道底气沉稳祥和的声音出现。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何苦？”
穆墨然蓦然回神，循声看向站在出现在身旁的主持：“我什么都没说，主持怎知我苦？”
主持双手捏转着佛珠，一双眼里好似将万物看穿，只淡淡道：“前世因果，今世劫。”
听到这句话，穆墨然幽深的眼底变得深邃：“主持口中的劫可有解？”
主持淡淡摇头：“世间千万劫，唯有情劫最难透。”
穆墨然几乎已经断定，秦令怡的消失一定和这和尚有关。
“秦令怡在哪里？”
主持双手合十，将佛珠放在中央，却说：“她已经不在了。”
穆墨然心底骤然一疼，下意识反驳：“我不信！”
她自己说的，她不要自己离开他，她一定是藏在哪里。
主持却淡淡摇头：“阿弥陀佛，她走之前说了一句：不等了，他已经不在了……”
轰然一下，穆墨然疼到几乎站不稳。
“一切随缘，施主勿妄勿执着。”
说完这句话后，主持便不再多留，从穆墨然的面前径直走过，直往走廊的最深处走去。
楚陌晏却久久无法回神。
他安慰自己，秦令怡只是离开了护国寺，她一定躲到哪里去了。
她一定还在这个世界。
从护国寺离开后，天空下起了朦胧的小雨。
雨势不大却笼罩着前面，给这片城市笼罩上了一层白雾，让人倍感压抑。
穆墨然很不喜欢这种天气，尤其现在心口原本就堵的发闷，再看到车窗的雨更加心烦。
而打算加速通过路段，就在这时，放在副驾驶旁的手机忽然“叮咚”的一声响起。
穆墨然刚拿出手机，一条热搜就跳了出来，只见那上面写着——
“新晋一线小花秦令怡宣布退出娱乐圈！”
穆墨然立刻点秦令怡的微博主页，只见那上面置顶的一条昨晚定时发布消息。
只有两个字——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