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父的耳光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爸！”
孟知颜也愣住了，父亲突然的举动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沈父将孟知颜护在身后，怒气冲冲地瞪着楚意凝：“你这个混小子，当初你娶小洛的时候，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你说从今以后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不会让她掉一滴眼泪！”
楚意凝闻言，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孟知颜没有想到父亲会忽然清醒，忍着泪意地握住父亲的手，哽咽着说：“算了，爸。”
“怎么能算了，才结婚两年，他就这么欺负你！”沈父不甘地大声道。
听到这句“两年”，孟知颜鼻尖酸涩得难受。
她和楚意凝已经结婚八年了……
她还以为父亲清醒了，原来没有。
楚意凝此时也发现了沈父的不对劲，正要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孟知颜却已经率先说道：“楚意凝，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不愿让楚意凝看到自己如今狼狈的样子，也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生了病，一把年纪还要为自己操心。
看着孟知颜发红的眼眶，楚意凝沉默着转身摔门离开。
屋里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沈父忽然拍了拍孟知颜的手，温声安慰道：“小洛，不要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你还有爸爸。”
一句话让她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紧抱着沈父，沙哑地道：“谢谢爸，有你真好。”
这一晚，孟知颜睡得异常安稳。
沈父却在此时悄悄起了床，他摸出房间，看着墙壁上的日历上面显示：2021年。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的头痛也让他捂住了脑袋。
沈父没敢再睡，转身坐到了书桌前，翻出一个小本子，埋头写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孟知颜做好早餐叫沈父起床，却发现父亲竟趴在书桌上睡着。
“爸？”她轻声叫醒了沈父。
沈父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孟知颜，却如往常一般痴痴呆呆的。
孟知颜有些失落，但什么也没说，只让沈父去床上休息，而后又仔细叮嘱他不要乱跑，见他答应后才离开房间。
出门前，她收到了纪思霖发来的短信。
“新闻已经被压下去了，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照顾你。”
孟知颜怔了怔，随后却直接将短信划过了。
她一直都知道纪思霖喜欢自己，他也不只一次地向她示爱过，但她每次也都拒绝了。
如今，她有了孩子，还有父亲需要照顾，她不想拖累任何人。
没几天，孟知颜找到了一份工作，在离租住的房子不远的一家小超市当售货员。
薪水不多，却可以就近照顾沈父，虽然艰难，但孟知颜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转眼，便到了白色情人节。
孟知颜结束一天的工作准备回家，忽然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打开后是一张凌文珊发来的照片：一大束的香槟玫瑰和一枚奢华的钻戒。
随后是一条信息：“这是阿豪送给我的，我们很快就要订婚了，娇娇姐，你什么时候离开江城啊，我怕你看到新闻承受不住呢！”
孟知颜脸色瞬间苍白，她闭了闭眼，无声地将短信划除。
这几天，凌文珊发来的炫耀短信越来越多，她不懂，楚意凝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虚荣无德的女人。
晚上的春风中还伴着冰冷。
孟知颜独自走回家，眼前模糊得厉害，头也痛到让她无法思考。
她从包里翻出止疼药吃了几粒，回到家刚推开门，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便闯入了她的眼帘。
孟知颜愣愣地走过去，见玫瑰花里放着一张卡片。
她打开来看——
“希望小洛能幸福——永远爱你的爸爸留！”
第九章倒数
孟知颜的眼前瞬间湿润了。
“爸！”
她将花抱在怀里，走进屋内，却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
狭窄的出租屋，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清全部。
父亲竟然不在！
孟知颜顿时慌了，正要出门去找，忽然便见门边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苍劲有力：
“小洛，爸爸去给你讨个公道，你不要担心，很快就回来。”
眼泪几乎控制不住地掉落下来，父亲怕是又记起什么了，才会给她这样的留言。
放下花，孟知颜立刻赶去楚意凝那。
此时外面的气温突然骤降，风中夹杂着凉雨，眼看着要越下越大。
孟知颜出来太急并未带伞，全身已经被雨水淋透，好不容易到了楚意凝和她曾经的家，却发现大门外围满了人。
她心中发紧，快步上前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全身湿透的父亲抱着楚意凝的腿，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你把我的小洛骗哪儿去了……快把她还给我……”
楚意凝一脸冷峻地看着这样的沈父，眼底是十分的不耐。
孟知颜了解楚意凝，知道他已经忍到了极点，正要上前，却又听到沈父说：“你个混小子，你把小洛骗出学校，还要受处分，我打你，打你……”
听到这话，孟知颜的眼泪再次涌出。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和楚意凝谈恋爱，父亲不同意，楚意凝就偷偷将她带出了学校。
那时候，父亲找了她整整一天一夜。
“爸，我在这儿……”孟知颜终于忍不住哑声喊道。
沈父闻言，朝她看了过来，随后摇了摇头否认道：“你不是小洛，我的小洛最听话了……她不会乱跑……”
说完，他又看向楚意凝：“楚意凝，你把我的小洛还给我！”
这句话让孟知颜的眼泪更加无法控制。
而此时楚意凝的眼底却满是不敢置信，曾经的沈父儒雅清风，是个有名的教授。
没想到如今竟会变成这样！
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愈来愈大，楚意凝的脸已经完全黑沉，十分不悦地对孟知颜说：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你爸带回去。”
孟知颜顿时回过神，抹了把眼泪，几步上前，轻轻地去拉父亲。
“爸，小洛在家等你呢，我们回去就能见到她了！”
沈父怔怔地看向孟知颜，半晌后他才颤颤巍巍地站起：“好，我们快回家，小洛还在等我……”
听着沈父的话，孟知颜眼底蕴满了泪，默默地扶着父亲穿过人群往外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楚意凝只觉心口处莫名压抑，甚至有些透不过气来。
“孟知颜。”他不由喊出她的名字。
孟知颜闻声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向楚意凝。
四目相对。
她发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悲伤让楚意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动了动嘴角：“还有五天。”
孟知颜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说离婚冷静期还有五天。
苦涩顿时蔓延全身，她强忍着心绪，温声回：“我知道。”
而后她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楚意凝一眼。
因为她知道，这一刻，曾经的楚意凝彻底地消失了……
走了没多远，孟知颜便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腹部也隐隐作痛，眼前渐渐看不清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带着沈父一同去往医院。
将沈父安顿在外面长椅上，孟知颜独自去见医生。
主治医生看着她的诊疗结果，摇头叹气：“你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化疗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而且你很快就会彻底失明，更会有难以想象的痛苦。”
孟知颜苦涩一笑，看了眼外面的沈父低声问：“那我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一个星期。”
第十章不爱早有预兆
孟知颜没再多说，起身和医生道了谢，而后带着父亲去药房拿药。
药房的护士通知交费时，她看着手机里仅剩的一千多块钱，又看了看一旁穿着皱巴巴衣服的沈父，最后把药退了回去。
走出医院时，孟知颜已经疼得看不清路了，但她依旧紧紧地拉着沈父的手，自言自语，声音充满了悲痛。
“爸，如果我走了，您该怎么办啊？”
她仰头看着灰暗的天空，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孟知颜带着父亲一起逛街给他买了身新衣服，又去超市里买了很多他爱吃菜。
在车站等车时，沈父忽然看向她，见她一手提着很重的袋子，另一只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忍不住温声问：“你怀孕了吗？”
孟知颜顿时愣了一下，而后看着父亲点头。
沈父又问：“那你的家人呢？”
孟知颜的喉咙一下便哽住了，随后她含泪回答：“我家里只有我和爸爸，但他……生病了。”
沈父闻言，微笑着出声安慰：“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此时的孟知颜泪眼婆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她先照顾着沈父休息，待他睡后，才一个人站在了阳台上。
江城的春季多雨，让整个天空都好似被蒙了一层雾气，根本看不清。
医生的话，也在此时一遍一遍的回响在孟知颜耳边，一个星期……
她缓缓回头，房间里，沈父蜷缩在狭窄的床上，头发已然花白，满身沧桑。
父亲学识渊博，一生清雅，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是她没用，照顾不好父亲。
半晌后，孟知颜拿起手机翻出了楚意凝的号码，犹豫良久，终归还是拨了过去。
“我们能最后见一面吗？”
电话那头的楚意凝本想拒绝，但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还是答应了。
两人约好下午在明月湖见面，孟知颜提前到了。
明月湖畔，风景已和十年前大不相同。
她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天，楚意凝就是将她偷偷带到了这里，两人相互依偎着吹了一夜的冷风。
当时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他说，他会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
“孟知颜。”
身后传来了楚意凝的声音。
孟知颜转身，看到楚意凝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但天色渐暗，视力已经快消失的她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楚意凝走近，她消瘦的身影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心，而后开口问道：“你爸怎么样了？”
孟知颜没有立刻回答，转头看向平静的湖面，才说：“他不记得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