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虽然在说案子,我却隐隐感觉出,邬遇的情绪不太对,眼神有点冷,好像有了脾气。可我们的一问一答,又都没问题。
莫非是起床气?
于是我故意惹他,说:“哥们儿,你在想什么?”
他这才好像正常一点,用手掌拍了一下我的鼻子,说:“乱叫什么?”
他说,乱叫什么?
我突然间不敢搭话。
只好把话题继续停留在案件上。
谁是真正的朱叔昀?
“会不会许子枫和朱叔昀是好朋友,而且你看他们智力都有缺陷……但是他们的世界可能能更好的沟通,朱叔昀遭遇了什么大难,譬如……过世了,所以许子枫才突然来为他报仇?”我说道。
“他们的关系一定是非常近的。”邬遇点头,“否则朱家的那些事,许子枫从哪里知道?包括他被拐卖的整个经过?这说明朱叔昀不是真的智障,5岁的他,把事情记得很清楚,讲给了许子枫。但是,我心中其实一直有疑虑。许子枫是个半疯的人,从我三次跟他交手,感觉他的应变能力并不强,心理素质也不是很好。你说这样一个人,可以安排这样周密的计划,先杀两个相关人,再设局迷惑警方视线,调虎离山,进行道德审判,我总觉得比较牵强。更何况,许子枫死之前还说过一句话,他说过这些鸟是有人给他的,而且他并不知道纸条的情况。我倾向于他说的是真话。”
我心中一震,那感觉就像是始终笼罩在心头的一团迷雾,一下子被人刺破了。我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挺会推理挺敏锐的。我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还没说出来,你就说了。”
他笑了一下。
今天终于见到他笑了。
我说:“喂,哥们儿,你笑什么?”
他看着我没说话。那眼神有点瘆人,然后他的手突然按在床沿,身体微微前倾,我本就是靠在床边,感觉到他的气息逼近。那属于男人的温热肌肉气息。我的心跳得快极了,那种危险的让人无法轻易安坐的气息。然而他什么也不说,我却已绷不住了,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我眼角余光瞥见他往身上套了件T恤,然后站起来说:“我先去洗把脸。”
“哦。”
他打开小屋的侧门,外头已经大亮,他拿了漱口杯和毛巾,蹲在门外的水龙头旁,开始洗漱。我看着太阳照在他身上,照在他的深灰色T恤上。他现在真的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粗糙的草根男人,大多数时间我看着他,已完全想不起船上那个精英学霸男的模样。可有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低低的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温柔而明亮的男人的影子。
他洗完脸,又把头伸到水龙头下,冲了一下头顶的发,勉强避开了包扎伤口。最后用毛巾擦了几下,走回房间看着我,说:“好了。你吃早饭没有?”
我答:“还没,我一接电话就来了。”
他又笑了一下,说:“先去吃早饭,边吃边说。”
在众修理工暧昧欲死的目光中,我顶着发烫的脸皮,跟他走出修理店,问道:“你今天又旷工,没事吗?”
邬遇答:“我昨天干了一个通宵的活,今天总要休息会儿,没事。”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脸上,果然有淡淡的黑眼圈,顿觉心疼。我说:“要不别吃了,你回去继续睡觉,睡好再说。”
他说:“不碍事,不想让你等。”
我心中涌起一丝微酸微涨的情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那我以后也不让你等,不睡那么久。”
他笑了,却只淡淡地说:“你是女孩,想睡多久睡多久,我无所谓。”
我觉得,他应该已经没有发脾气了。
——
我们就在旁边找了家小吃店,但我有种奇怪的欲望,这种街头小吃吧,吃过很多次,可是每次看到琳琅满目热腾腾的,我又忍不住点很多,每样都感觉想吃一口。
今天有邬遇在,我的欲望终于能放开了。我点了六七样,说:“你能吃完吗?”
他只抬了一下眼,竟像洞悉我心中所想,说:“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尽量扫空。”
我心中有种满足的欢喜。
后来,果然被我俩扫空了。
我俩走出小店,沿着马路慢慢往回走。快中午了,太阳很大,我打起伞,说:“你要不要站过来点?”他说:“不用。”我端详了他一下,说:“你真的比一年前晒黑不少呢。”他说:“是吗,没什么不好。”
我嘀咕道:“白点好看啊。”
他说:“我是个小白脸的时候,也没见你喜欢。”
马路上有种独特的空旷感,浮云在头顶飘,行人很少。我的心,像被人轻轻握住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而他也静默不语。我突然想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却发觉这话绝对不能说出口。我是什么时候觉得这个男人耿直又爷们儿的?现在才发现,他哪里是好对付的角色,一句话能让你整个人都猝不及防,心神恍惚。你却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男人心,才是海底针。聪明而受伤的男人,原来更是。
我立刻顾左右而言他:“如果朱叔昀存在,并且是一切的幕后主谋,我们要怎么找到他?”
邬遇抬起头,看着前方,说:“谭皎,最远最远的那栋楼,白色的,楼顶上写的三行字。你能看清吗?”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我的眼睛虽然有1.5,却只能勉强辨认出第一行的楼宇招牌上,有个“大”字,有个“行”字,别的却看不清了,因为实在是太远了。第二行、第三行字更小,根本只能看到细细一道痕迹。
我说:“什么大什么银行吧?”
他笑了笑说:“东亚大通商业银行,第二行是一句话:诚信至上、精益求精。第三行是银行名字的英文翻译。”他念出一段英文。
我觉得不可思议:“你的眼睛也太好了吧,佩服佩服。”我也想起上次在去小皓爷爷奶奶家的路上,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那些鸟。当时他怎么说的?好像说回头跟我解释。
他说:“登上那艘船之前,我有150度轻度近视。”他盯着我,像是想看我的反应。我愣了一下,说:“然后呢?”
他慢慢地说:“下船之后,眼睛就变这样了。我托朋友做过测试,现在的视力是6.0。”
我牢牢盯着他的眼睛。那里头格外的黑,我一直觉得藏着秘密。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超乎寻常的能力。我感觉心中有一处,慢慢陷下去,陷进那个叫“滇美人”号的神秘陷阱里。
我说:“6.0是什么概念?”
他说:“我站在这里,你站在10000米外,只要你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就会看到。”
我:“……为什么会这样?”
他摇头:“医生也检查不出原因。但在我失去记忆的同时,视力就变好了。”
我说:“跟那艘船有关?”
他点头。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可想想那些鸟都能听懂人的号令了,我们俩还能分别精确地失去记忆,他拥有了一双超级眼睛,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
“靠。”我说,“你拥有这样一双眼睛,还修什么车啊,你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
我想了想:“可以去参加中国奇人秀,你颜值又高,必定红遍全国,踏足娱乐圈,还怕没钱赚么?”
“我没有那么无聊。”他说。
我心想:难道我很无聊嘛?
我俩已走到汽修店马路对面,他没再往前,点了根烟,靠在路边栏杆上,这儿有树荫,我站在他身边,用脚一下下提着地上的一堆小石子。
踢了一会儿,发现他低头在看。我把脚收起来,说:“你看什么?”
他抬起头,抽了口烟说:“没什么。”
我:“哦。”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耳朵有点烫。
这个要命的男人。聪明又有冷硬的壳,若是有哪个女人爱上他,该拿他怎么办?
这时他说:“之前没跟你说眼睛的事,是怕吓着你,也怕你不信。其实上次看到那些鸟,我就有怀疑。既然都跟那艘船有关,如果我的眼睛,因为未知原因,变得异常。”他看着我,目光深邃:“那个人会不会也是因为那艘船的原因,才拥有控制那些鸟的能力?那些鸟认得我们,他又给你留过纸条——他到过那艘船上。换句话说,我们要找的真正的朱叔昀,到过那艘船上。”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这时的感受。
他的话就像一道光,劈过我的脑子里。一些模糊画面突然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我在船舱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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