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有钱人不少，两头大野牛卖了将近六百两，程以岁怀揣着六百两银票回家的时候，感觉胸口放银票的地方烫的惊人。
这哪里是区区六百两，这是沈祁言一颗炙热的心！
程以岁双手哆嗦了一下，感觉心尖又颤巍巍的开始抽疼。
她加快了回家的脚步，还未进家门便听见小宝欢快的呼喊声：“爹爹，你再给我讲一遍你在山里的事情好不好？遇上大老虎之后呢？”
程以岁双眸骤然乍亮，沈祁言醒了？
她快步往屋内走，步履快到似要起飞。
“砰！”
房间门被重重推开，程以岁猛地对上一双深邃冰冷的瞳孔，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男人半靠在被褥上，腹部绑着白色的绷带，隐隐有血迹印出。
那股欣喜之感突然散去，程以岁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急切：“你怎么坐起来了？”
她低头就要查看伤口：“本来腹部受伤就不能吃劲，留这么多血你不疼吗？”
程以岁顾不得其他，连忙洗手查看伤口，指尖触碰到男人腹部炙热结实的腹肌时，两人皆被惊的浑身一颤。
程以岁是烫的，秋日的井水本就泛着凉意，她冰凉的手指尖一触碰，沈祁言眼底越发深不见底，看向程以岁的视线也如同肌肤一般炙热起来。
察觉到头顶的视线，程以岁微抬眼帘，声音清冷平稳，解释道：“我要把你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
“嗯。”
程以岁抿紧唇，压制住脑海中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动作迅速的拆开绷带。
果不其然，刚缝合好的伤口就有些开裂了，好在情况不严重。
处理好伤口，她无奈的瞥了眼沈祁言叮嘱道：“不可以再乱动了，有什么事你就喊我，别自己逞强。”
沈祁言深深看她一眼：“知道了。”
莫名的，程以岁竟被这眼神看的心中发虚，方才手指尖传来的触感又席上大脑。
程以岁脸颊一热，快速转移话题：“咳，那什么，两头牛卖了五百九十八两，你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钱不够花再挣就是，受伤了多遭罪？”
沈祁言仍旧面无表情，冷冷发出一声鼻音：“嗯。”
这倒让程以岁燥热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松了口气：“你近期只能吃流食，我去给你熬些小米粥。”
“小宝，照顾好爹爹哦。”
“好，娘亲你放心吧。”
小宝高声应着，转而小脸一皱，“可是娘亲，爹爹想上茅房该怎么办呀？”
茅……房？
程以岁心下一跳，下意识对上沈祁言的双眸，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躲开。
她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家中都是小孩，不可能扶的动沈祁言，那沈祁言想……她难不成还得帮忙扶着？
程以岁在脑海中想了想这画面，顿时有些崩溃。
她为什么又想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啊！
程以岁双手一捂脸，发觉自己的脸都热的烫手。
以此同时，方才一直沉默的男人也开了口：“确实不方便，娘子以为如何？”
啊！
程以岁心中大喊，杀了她吧！
问她干什么啊沈祁言，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闷骚呢？！
程以岁慌张的手舞足蹈：“那，那什么，让我想想，我先去熬粥。”
几乎是落荒而逃。
“呵……”沈祁言嘴角轻勾，发出一声轻笑，双眸中满是戏谑的笑意。
没想到自家的小媳妇儿竟然还这么好欺负。
他像是挖掘到了什么宝物一般，脑海中重复放映着程以岁逃走的背影。
小宝茫然的看看程以岁，转头又看看沈祁言，不明所以。
娘亲和爹爹今天怎么都怪怪的？
程以岁直跑到灶房，一屁股坐在烧火的小屁凳上呆坐了许久，才将荡漾的心旗降下来。
待她煮好粥端去屋中的时候，小宝早就伺候着沈祁言解决完生理问题了。
很简单啊，一个小罐子往被窝里一放就好。
程以岁不经意瞥到那个小泥罐，脸腾的一下又红了。
她迅速将粥递过去就要跑。
“钰儿。”
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蛊惑般响起。
程以岁双腿一僵，突然钉在原地，感觉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了。
她强压下心中狂跳的那只兔子：“怎，怎么了？”
看着她明显紧张的面容，沈祁言默默放缓了语气：“我喝不到。”
“啊对！”程以岁一指小宝，“让小宝喂你。”
“可是娘亲，小宝好饿，也想去吃饭啊。”
小宝不舍的看看沈祁言，又揉揉自己的肚子，小眉头皱起来，内心挣扎起来。
“可以喂我吗？”
沈祁言轻声询问，声调带了几分温度，不再像之前那般冷硬。
“好吧。”
程以岁吐出一口气，“小宝快去吃饭。”
说完，便端起碗，舀了一勺小米粥，吹凉后喂到沈祁言嘴边。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一个安安静静的喂，一个安安静静的吃，屋内却始终围绕着暧昧的温馨气氛。
一碗喝罢，程以岁没再喂：“第一顿先别吃太多，我灶上一直给你温着，你若是饿了再叫我，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
她给沈祁言擦了擦嘴，便要离开。
“那卖牛肉的银钱，你拿去买铺面。”
沈祁言在身后提醒道，“就买你喜欢的，院中带槐花树的那间，位置合适，院中也清幽。”
沈祁言说的那间铺面闹中取静，特别适合做医馆，利于病人在后院养病，程以岁当时第一眼看见就喜欢的不得了。
可它也是看到的所有铺面中最贵的一间。
程以岁一听价格，心瞬间就凉了。
她当时没有表现出遗憾或失落的态度，没想到沈祁言竟然看在眼中。
程以岁心下热忱，她真心道谢：“谢谢你，沈祁言。”
沈祁言深深看向她，瞳孔中似又旋涡，几乎要将人搅进去。
“我是为了小宝。”
沈祁言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小宝该上学堂了，那处医馆离学堂很近。”
“那我也要谢谢你！”
程以岁笑意盈盈，“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帮我，我都要感谢你，因为你我才能买到属意的铺面，也是因为你，我才能在束缚女人的朝代，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医馆。”
“沈祁言。”她轻声唤他，双眸中似装满了星辰，璀璨闪耀，“多谢。”
话落，她径直走出门，阳光从门框映照进来，将略显灰暗的卧室镀上了一层金黄。
光彩夺目的娇人儿站在阳光下，而他被带进了同样温暖的光芒中。
……
有了钱程以岁就准备尽快去将铺面买下，那处铺面真心不错，早出手早得手，省的被别人买去了。
所以次日，程以岁面试完于婶子推荐来的几个人，并盯着她们能上手之后，便准备去一趟县里，将铺面买下来。
正要出门，远远的便见一辆马车顺着村中土路驶来，稳稳停在程家大门前。
程以岁将刚挎好的篮子放下，目光看向马车后面跟着的十几名彪形大汉，双眸有些危险的眯起。
车厢中钻出来一个簪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脆声声的询问程以岁：“这里可是‘济世神医’温娘子家？”
“是，有何事？”
程以岁目光定在车帘上，思索着车内之人的身份。
小丫鬟翻了个白眼，又钻进了车厢。
程以岁眉头轻蹙，心觉来者不善。
面上却镇定自若的询问：“敢问车内是哪位贵人？来寻我何事？”
“大胆！”
车厢内，小丫鬟的声音传出来。
紧接着车帘被猛地扯开，小丫鬟面带怒色，“我们家小姐的身份也是你这等卑贱之人能知晓的？”
随即，不等程以岁开口，小丫鬟直接扭头对那十几名大汉道：“愣着干什么？直接冲进去砸！”
一声令下，男人们从马车后面抄出长棍，动作迅速的冲进程家，抬臂便抡。
“你们这是干什么？！”
程以岁随手抄起院中半人高的笤帚就冲上去，冷声呵斥，“这是我家，你们直接强闯进来打砸抢，与强盗何异！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将一县父母官，有没有将朝廷律法放在眼里？！”
她一边呵斥，一边阻拦，却哪里打得过十几个大汉？
那大汉的胳膊都要比她的腿还要粗了，伸手一推便要将她推倒。
程以岁撑着站稳身，目次欲裂的瞪向车厢：“这位小姐是要仗着自己的身份，藐视朝廷，藐视律法吗？！”
一句话，直接将人打入叛贼的队列。
程以岁企图用县丞压人，企图车厢中人会因为害怕担上造反的名声而停手。
谁料，车厢中的人却丝毫不惧：“小小村妇嘴皮子还挺利索，别说砸院子，今日我就是将你们全家人打死，也弥补不了我受的伤害。”
女人越说，情绪越发激动，从声音中便可听出她的咬牙切齿：“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这个徒有虚名的‘济世神医’，若不是你卖的那狗屁面霜，我的脸何至于这么严重？！”
“程以岁，我今日便让你为我的脸赎罪！给我砸，狠狠的砸！”
程以岁心下一惊，下意识看向那几十个大汉，手中默默攥紧了银针。
于婶子等人听到动静，连忙赶出来看，一见这模样，都又怕又心疼：“这咋啦这是？别砸了！别砸了！”
仅这片刻工夫，院中能砸的东西便让他们砸的稀碎，眼看就要进屋。
屋内还有身受重伤的沈祁言和小宝！
程以岁眸光一凛，瞬间冲上去：“谁都不许进屋！”
她边说着，手中银针迅速飞舞出去。
可这群人都是有身手的，不像那群人贩子，程以岁的银针尚未扎进去，便被大汉们躲开。
见状，程以岁只能握紧笤帚，强硬的堵在门前，谁敢来就往谁脸上呼：“我看谁敢进屋！”
几个大汉面容狰狞，双眸狠厉，大有一指头捏死程以岁的冲动。
程以岁发了疯一般，撕扯着嗓子怒吼：“滚！都给老娘滚！”
可她毕竟是一弱女子，哪里是这群大汉的对手？
她正举着扫帚打左边的人，右边猛然冲出一个大汉，强硬的攥紧她的手腕。
力气之大，宛若铁钳！
程以岁疼的猛然皱紧眉头，还未来得及还手，大汉便直接将人往门上掼去。
——竟是想用她的身躯撞开门！
这股力气极大，程以岁身形失重，重重往后撞去，她只得屏住呼吸，咬牙硬撑。
“嗯哼——”
身后，传来一声男人低沉的闷哼声。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没撞向房间门，反而撞进了一具结实有力的胸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