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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再看章渝州，他笑着，眼底已经慢慢变红了。
“在他眼里，我娘就是那样的女人，一个低贱的娼妇。而我是娼妇生的野种，我活着，他身上的污点就一直在。”
“他想杀我，几乎时时刻刻都想，但他是皇上，还得披着一层道貌岸然的皮。”
季清栀转身有些笨重的搂住章渝州，“别说了，我不想听。”
“好笑吗？”
“一点都不。”
“一场好戏呢。”
季清栀仰头，看到章渝州依旧笑着，扯着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她心慌的不行，吃力的直起身子，吻住他唇角，怜惜的将他嘴角的血亲干净。
她想，如果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崩溃。
“章渝州，孩子在肚子里动的好厉害，他可能感受到你了。”
季清栀拉过章渝州的手，盖到她肚子上，小家伙像是真的感应到了一般，猛地踢了一下。
于是那双幽暗的眼睛里，霎时有了光亮。


第一百四十一章谁与谁情深
夜色渐浓，腾地一声，划破寂静。
季清栀正倚在章渝州怀里，已经有些瞌睡了，听到这动静，往窗户那边看，但见有一闪一闪的光。
“是不是放烟花了？”
章渝州眯开眼看了一眼，“嗯。”
“我想看。”
隔壁屋里已经云收雨歇了，其实时间也不长，季清栀暗暗想。见章渝州懒得动，她掐了他腰一下，很用力的。
章渝州正犯瞌睡，在季清栀怒视下，不大情愿的起身，将她拉起来，再来到窗前。
窗子推开，一阵寒气窜进来，冷得章渝州打了颤，从旁边罗汉床上拿起大氅，给季清栀披上了。
潋滟湖岸边正在放烟花庆祝万寿节，在湖中画舫是最佳观赏点。季清栀看着漫天绽放的银花，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那点点的光都盛进了她的眼眸里。
她看烟花，章渝州看她。
“好美！”季清栀忍不住赞叹。
章渝州撇嘴，“美吗？”
“世间最美的风景。”
章渝州低头亲了季清栀侧脸一下，“你说是就是吧。”
快五更的时候，画舫靠岸，章渝州起身匆匆将皇上送回宫里，再折返回来接季清栀。
此时东厂和宫里的人都已离开，季清栀她们下船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双脚刚落地，乞丐慌里慌张的跑来了。
见到季清栀还吃了一惊，但也没顾上多问，转而把章渝州拉到一旁，不知说了什么，章渝州脸色大变。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大步离开了。
乞丐叹着气走过来，“夫人，我送你回家吧。”
季清栀望着章渝州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乞丐又叹了口气，“肃平王携全家天未亮出城往西州去了。”
关于朝堂上的事，季清栀知道的并不多，但她记得上一世肃平王镇守西州，新皇登基后，几次召他进京，他都没有理，最后成了大荣的内患。
直到她死前，肃平王府一直雄踞西州，俨然成了一方霸主。
“谢子轩在东厂酷刑之下曾画出一张画像，说当年他们遭遇北金劫粮草时，他看到了这人的脸。”说到这里，乞丐看了季清栀一眼，通过她神色，判断章渝州有没有跟他提起过此事。
季清栀看出乞丐意图，摇了摇头，“章渝州没有跟我说过。”
乞丐扒拉一下胡子，继续说道：“通过调查这人，我们发现他是振威大将军李朔的手下，继而查出李朔和北金在北征之前就开始暗中勾结了，而李朔是肃平王的老部下。”
季清栀猛地顿住身子，看向乞丐：“所以肃平王也私通北金？”
“肃平王这个老狐狸，老谋深算，藏得很深，我们暗中查了很久，并没有查到确凿的证据，只能先将肃平王府围起来，防止他们有其他动作。但一网兜下去，跑了一条大鱼。”
“陆长安！”
乞丐沉了口气，“对，他跑了。”
“可他……他能做什么？”
一个文弱书生而已，况他和肃平王父子感情淡薄，即便肃平王有什么重要的交代，也不可能让他去完成。
“在皇上还是皇子时，因为母妃出身不高，一直被先皇忽视，被其他皇子欺负。后来他的母妃因病去世，他在宫里更加孤苦，这时候是两个太监一直护着他，一路披荆斩棘坐到皇位的。这两个太监，一个是上官胥，如今的东厂督主。还有一个是张謇，他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直到前年生了场大病，皇上体恤他，让他在武侯府养病。虽然碍于礼制没有敕封，但武侯府那金字牌匾可是皇上亲书的，他也就成了位高权重的武侯。皇上因少年时的经历，只信任两个人，一个是我们义父，另一个是武侯。”
东厂督主手段狠辣，举世闻名，而这个武侯，季清栀仔细想想，真没听说过。
“武侯常去深山里的无常道观静修，不怎么回京，但并不是说这人真正与世隔绝，不慕权势了。皇上养了一支夜狼军，这支军队无影无形，但在皇上需要的时候，可迅速集结，而皇上把这个秘密武器交到了武侯手里，足可见皇上多信任他。而这武侯与肃平王交好，肃平王被困后，便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他自然不会束手就擒，而是写了一封信给陆长安，让他带着去找武侯求救。”
季清栀心下一紧，所以章渝州并不是无缘无故要杀陆长安。
“武侯回京，偷偷带皇上去了旖月阁，让皇上见到了那个与章渝州母亲长得极像的女人。皇上色令智昏，竟然听从武侯的建议，同意放肃平王回西州镇守。皇上将会在今日早朝是下召，而武侯提防着东厂，让肃平王府先一步离京了。”
季清栀皱起眉头，“章渝州为什么一直揪着肃平王不放？”
乞丐看向季清栀，眸光陡然锐利，“当年皇上下令诛杀陆大将军一家，而执行命令的人就是肃平王陆直。”
季清栀身子晃了一下，而她将陆长安藏起来，间接的帮了肃平王，帮了这个章渝州的杀父仇人。
回到家里，天已经大亮了。
乞丐还有事，护送她回来就赶紧走了。
季清栀回到西屋，正望着窗子怔怔发呆的时候，张大娘进来了，小声跟她说道：“张琪让我告诉夫人，说是您让他藏起来的那个人，他回来了。”
季清栀心神猛地一震，却又一下陷入了迷茫中。
上一世，陆长安救过她。
这一世，陆长安也救过她。
上一世，陆长安对她情深义重。
这一世，陆长安对她也用了情。
她该告诉章渝州吗？
不，章渝州见到陆长安会失去理智，会杀了他。
可若不告诉他，他……他若知道了，不会原谅她吧。
这样纠结了一天，等到天快黑的时候，让她防不胜防的竟是陆长安亲自登门了。
而陆长安前脚刚进门，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后脚章渝州就回来了，当下脸色阴沉下来。
章渝州冷嗤，“陆世子，肃平王仓皇西逃，怎么把你舍下了？”
陆长安微扬起下巴，面对章渝州时，有不屑有厌恶，但碍于教养，并没有表现太多。
“父亲镇守西州多年，荡平外患，保天下太平，他是个大英雄，行得正坐得端，若非被你们这样的奸佞小人诬陷，何至于如此，还好皇上英明，我们肃平王府才没有被你们所害。至于我，我是自愿留下来的。”
章渝州挑眉，“哦，不怕死啊？”
陆长安看了季清栀一眼，继而挺直腰杆，“死有何惧，但我不能连累苏姑娘。”
季清栀闭了闭眼睛，陆长安是为了她留下的。
章渝州啧啧一声，“你二人还真是情深义重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他恨她
章渝州嘴角带笑，但眼里却是杀意凛冽。
许是太紧张，季清栀觉得后背都被汗打湿了，一阵北风吹过，脊背发寒。
她咽了一口口水，试图平复章渝州的情绪，“你和肃平王的恩怨，陆世子并不知晓，他只是在帮自己的家人……”
“你怕我伤他？”章渝州笑着转头问季清栀。
“我们只是朋友。”她心口发颤道。
“如果我杀了他呢？”
“不！”
“我杀了他呢？”
季清栀摇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章渝州眸色陡然一声，同时提剑出鞘，朝着陆长安刺了过去。而陆长安也有防备，连忙躲过这一招，但接下来招式更加凶猛，更加凌厉，不过几招就接不住了，顷刻身上就落了好几道伤，血染红了素衣。
章渝州眼里杀意浓重，透着肆虐的疯狂，手中长剑带风，招招直击要害。
陆长安真的会死！
季清栀瞪大眼睛，见章渝州已将陆长安逼得退无可退，只待一招毙命。
“子衿！”她声音颤抖的喊了一声。
立时，子衿伶俐的跳出来，接住了章渝州那一招，并迅速与之缠斗在一起。
季清栀赶紧跑到陆长安那儿，一开口嗓子都哑了，“快，快跑！”
陆长安摇头，“我已经连累白家一家六口为我丢掉了性命，不能再连累你了。”
“他不会伤我的！”
“他就是个恶鬼，没有心，没有感情的。”
季清栀跟陆长安说不通，只得赶紧推着他往外走，而这时子衿已经接不住了，稍一露出破绽，章渝州已经杀了过来。
季清栀惊慌之下，只得伸开双臂护住陆长安。而章渝州眼底猩红，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但见是她，瞳孔猛地一缩，还是赶紧收剑，堪堪避开了。
而子衿趁着这个功夫，一脚将章渝州踢开，同时不小心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刀。
血，瞬时染红了他半条胳膊。
季清栀一下愣住，但看章渝州怒目圆瞪，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只得赶忙让子衿带走陆长安。而她扑上去抱住章渝州，阻止他追击。
“苏、惜、卿！”
“你冷静一点，杀了他也没用的！”
“你他妈给我让开！”
“我不光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杀了肃平王世子，依照律法，你也是死罪！一命赔一命，你让我们娘俩怎么办！”
章渝州推开季清栀，一剑指向西边的院子，“他曾住在那儿，与你一墙之隔。”
季清栀向前一步，而章渝州退后一步，同时用剑指向她，“你们俩早已互通情意，约定三生了吧？”
“章渝州……”
“季清栀，你可真狠，是不是还打算让我儿子喊他爹？让儿子认贼作父，季清栀，你他妈真能干出这种事来，你有心没心？”
季清栀皱紧眉头，之前她确实打算将孩子托付给陆长安，所以章渝州这句话也没错。
但她那时确实不知道肃平王杀了章渝州的家人。
此刻章渝州神色癫狂，已经没有理智了，季清栀试图跟他解释，他也根本不听，嘴里反复念叨着：你真狠！你真狠！
“你胳膊受伤了，我先给你处理伤口。”季清栀试着跟章渝州沟通。
而章渝州看到自己胳膊上的血，神色突然一肃，“当年正是肃平王设计诬陷我父亲通敌叛国的，而后领皇命杀我陆家上下三十口人，今日肃平王顺利离京，我再想报仇，已经没可能了。”
季清栀身子颤动着，“不会，还有机会。”
章渝州看向季清栀，眼底没有先前的疯狂，只剩下瑟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