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所有人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南农照常抽空进宫为谢玄清毒。
药材已经找齐,只等不日就能炼制。
抽空拨冗,南农还为沈靖看了腿。
说起来,沈家帮他们南家把孩子养这么大,沈靖对穆凤烟也是宛如亲妹般呵护,他们确实欠了别人人情。
为沈靖看腿时,穆凤烟没出现。
沈靖已经开始新生活,她不想再打扰他。
若是离开楚国后,如无意外,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
彼时,她与萧临沉带着南越王游山玩水,南越王尽享天伦之乐。
是以收到楚国皇帝谢玄的邀请函时,看在萧临沉的面子上,南越王也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经过数月,谢玄毒素已经完全清除,这次康复宴只有谢氏皇族两兄弟以及南越王室三人。
南越王只要不是面对女儿,对外人还是十分拿得出手。
南农与谢玄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更是如师如友。
这次会晤,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南越王还邀谢玄以后到南越做客,两国常来常往。
谢玄看了眼传说中的南词公主,又看了眼据说最近忙着陪南越王连自己没空来看的弟弟,笑得意味深长,欣然答应。
不久后,沈靖也即将痊愈,恰好南越王也在楚国玩够了,几人决定启程离开盛京。
知晓穆凤烟离开日期那天,谢玄又邀几人进宫吃饭。
吃完饭,南家三口离开时,萧临沉眉宇间闪过挣扎,最后却尽数掩去化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谢玄看得恨铁不成钢。
第二日,萧临沉被派去去京郊办事。
穆凤烟与南越王去近月楼喝完下午茶回来便在自己的院子前看见了一个人。
她惊讶道:“陛下?永安王今天不在,他出去办事去了。”
谢玄能不知道吗,那调令便是他亲自下的。
他对着穆凤烟笑眯眯道:“小南词,朕有话对你说。”
穆凤烟一挑眉,谢玄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不过她还是走过去:“怎么了?”
谢玄推开萧临沉的院门:“给你看个东西。”
穆凤烟好奇地跟上去。
萧临沉院中的侍卫见到两人都躬身行礼。
谢玄径直推开一道屋门,穆凤烟甫一进门便看见了那张栩栩如生的自己的画像。
穆凤烟愣住:“这是……什么地方?”
谢玄不答,四下嗅了嗅,满意地点头:“很好,没有新鲜的血腥味了,果然是改好了。”
穆凤烟只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陛下,你这话什么意思,听着怪渗人的!”
只见谢玄拉开一个暗格拿出一道鞭子,那鞭子颜色红到发暗,仔细一看,竟是浸满了血。
谢玄眼眸里尽是说不出的幽深情绪。
良久后,他目光扫过墙上那幅画,又从那幅画移到面前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人。
穆凤烟盯着那血淋淋的鞭子,眸光变换不停,脑海中不知怎么,倏地闪过萧临沉后背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
对面,谢玄语气复杂地开口:“这里,是专属于萧临沉一个人的刑罚堂。”
夕阳落下时,萧临沉才赶回来。
刚踏进临兰别院,便看见在梨花树下躺椅上闭着眼的穆凤烟。
一阵微风袭来,雪白的梨花落在那人的红衣上,美得似一副让人不忍亵渎的画卷。
他不自觉放轻脚步,连呼吸都放缓。
走到那人面前看了许久,萧临沉就连心跳都慢下来。
他脑海中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又希望突然来一场地震,将他们两人埋在其中。
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突然,躺椅上那闭着眼的人开口:“好看吗?”
萧临沉心一跳,随即失笑。
他挥散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大大方方道:“好看。”
穆凤烟睁开眼,撞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
那双眼眸如第一次初见时那般清澈,穆凤烟心却无可避免地泛起疼。
她听谢玄说了一个不算长的故事,然而那故事中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的心紧紧揪起,直到现在还无法平息。
她有些无法想象面前这个人在知晓她死去后是怎么样发了一场疯。
那是让穆凤烟全然陌生的一个人。
原来,盛京说书人中流传的,永安王几乎自尽于骁卿侯灵前的故事,真实竟惨烈至此。
大病一场差一点就没熬过来的萧临沉在她葬礼那日苏醒,送了她最后一程。
她下葬后五日后,萧临沉得知,射中她胸口那只箭是羌国皇子所放。
萧临沉也借镇国寺修行之名,潜入羌国王庭。
花了半条命的代价,他让羌国所有皇子为穆凤烟殉葬。
这也是羌国王上后来如此发疯,不停派刺客来的原因。
从羌国回来后,萧临沉便住在临兰别院不愿外出。
只是每隔几日,谢玄便会收到暗卫回禀。
永安王今日又无法控制情绪,将自己打的浑身是伤。
偶有外出,但凡听见有人说一句穆凤烟不好,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种种一切,就连谢玄亦无法阻止。
盛京都在传,永安王疯了。
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
谢玄说起这句话时,眼中尽是无法描述的苦痛。
“若不是我中了毒,他不得不出来住持大局,我只怕他迟早死在自己手里。”
说到这里,谢玄转头看穆凤烟,脸上出现一抹庆幸与欣慰:“索性,他去了南越,遇见了你……”
回到此刻。
穆凤烟看着面前这人,语气淡淡。
“萧临沉,我明日就回南越了。”
萧临沉眼中的光芒和笑意一瞬间黯淡下去。
“不再回来了吗?”
穆凤烟歪头,有些疑惑似的:“楚国……有什么值得我回来的吗?”
萧临沉喉咙发紧。
他想说沈靖与夏英成亲你不回来吗?
想问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吗?
想说,留下来好吗?
想说的很多,事到临头,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穆凤烟起身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说:“萧临沉,我不会原谅你。”
萧临沉垂眸,眼中是绝望的寂然:“我知道。”
他从未奢求过原谅。
只是没想到,竟连一个在她身边陪伴的机会都得不到。
下一秒,那清凌声音又随着风远远传来。
“回南越后,我会再出来游历大陆,公主可不能没有侍卫,看在你功夫不错的份上,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要不要?”
萧临沉闻言一愣,而言眼睛瞪大,嘴角弧度逐渐扩大。
他追上去那道红衣身影,并肩而立:“你说的,那我明天就跟着你走,先适应一下新身份。”
两人渐行渐远。
过去悔之晚矣不可追,所幸,我还有一生性命可用来弥补。
不远处院墙,几个中年帅哥收回探出的头。
“年轻真好啊!”
“唉,姑娘大了留不住哦!”
“老南,别这么说,我有预感,我弟这小子会跟着小南词去你们南越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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