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戈感到尴尬,也拿出手机,慈善机构办公室的、志愿者那边的、陈黎那边的,她有蛮多信息要回复的。
纪舒出去接电话,去了蛮长时间,直到吃饭前他都没回来。
他走了 20 多分钟后,纪婷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对陈平戈面无表情地说:
“哥哥说,他们人到楼下了。”
陈平戈起身,端着饮料,站在窗边看风景,远远的泳池边,有走来走去的俊男美女,似在拍广告,像画报上的人。
又等了一会,终于听到门被推开了。
高跟鞋、皮鞋跟地板接触的声音……人渐渐往这边走了过来。
陈平戈看风景看得出神呢,纪婷却一扫她懒散的样子,匆匆放下了手机,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眼角扫到陈平戈,背对着所有人站在窗外没动,还连忙来打她的手,“哎,你在干嘛呢,快过来……”
陈平戈迷茫地站起来,顺着纪婷的目光往右侧一看。
然后她愣在了原地。
纪舒继续带着他老好人的笑脸,在前面引路,他的身后,是一对俊男美女。
男人似乎刚从一场商务会议上下来,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裤和衬衫,一张皮相骨相俱佳的脸,身形挺拔,气质冷清。
女人身材高挑,长卷发,大气明艳的五官,笑意盈盈,无论放在哪里都是艳压四方的存在。
纪婷紧张地打招呼:“表哥,若琳姐。”
陈平戈低头,不语。
上当了,是一场鸿门宴。
纪舒的动机,令陈平戈茫然。
纪舒设计了陈平戈,却没什么不自在的,他热情地招呼所有人入席吃饭。
陈平戈沉默地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垂首看着桌面。
男人走到她对面,落座,长长的影子盖住了她,又倏忽离去。
纪舒很高,他比纪舒还要再高一些。
肖若琳靓丽的笑意,比头顶的水晶灯还璀璨动人。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陈平戈,紧挨着男人坐下后,跟陈平戈打招呼,“平戈,好久不见了。”
陈平戈点了下头,落座,没控制好力道,落座后,把椅子往前移回来的时候,椅脚拖曳着地面,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
纪舒坐在长桌宽面的那一端,纪婷坐到了陈平戈的身边。
纪舒说:“大家都认识,我就不做介绍了哈哈,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吃晚餐吧。”
点餐。
侍应生上场。
陈平戈依旧盯着桌面看,右手紧握着喝水的玻璃杯,十个手指都在颤抖。
男人修长的手指,悠闲地敲了敲菜牌。
女士优先,肖若琳轻快地点了餐,接着是纪婷,接着轮到了陈平戈。
她依旧低着头,侍应生站在她身边,礼貌地等待着。
“……随便。”
她蠕动着嘴唇,终于发出了一句干涩的声音。
几道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陈平戈看了看身边的纪婷,“我跟她一样。”
接着,坐对面的男人好听的声音响起,他点了餐。
餐前酒、餐前小吃、前菜、主菜……精美的菜肴,一盘一盘地端上来,填充着长桌上的空间。
男人没说话,陈平戈手握刀叉埋头吃东西,也不声不响的。
肖若琳跟纪舒,似乎对尴尬的气氛视若无睹,倒是聊得欢。
肖若琳从她拿着她爸爸给的一笔创业金,单身匹马到国内创业说起,聊着聊着,话题到了纪婷身上,问了纪婷最近犯事的细节,淡淡地训斥了纪婷几句。
纪婷又乖又怂,立刻保证不会再犯了。
肖若琳说:“还好有平戈阻止你,否则你现在,还能跟我们一起吃饭。”
纪婷连忙点头。
肖若琳喝了口红酒,自然而然地把话题绕到陈平戈身上。
“平戈,我们都 10 几年没见面了。这些年你还好吗?”
陈平戈扯出个笑容,“还行。”
肖若琳继续浅笑着,看她,似乎想让她继续说下去,多说点现状。
陈平戈低头,喝水,躲避了。
纪舒见状,立刻又创造了个新话题,把肖若琳的话接了过去。
纪婷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她是个被哥哥当作借口利用的局外人,眼睛在肖若琳、谌颐和陈平戈身上打转,但就是不敢问,在微妙的气氛中,努力地降低着她的存在感。
陈平戈又喝了一口水,她能感受到对面的男人一直在看着她。
他的目光不避讳,带着他一向从不回避的压迫,审视着她,剖解着她。
从容自得地,旁观着她的坐立不安。
那你呢。
10 年没见了,你过得怎样?
谌颐。
陈平戈终于抬起头,直视对面的人。
谌颐正在喝白葡萄酒,一边看着她。
她一抬头,就迎上了他的目光。
曾在呼啸而过的少年时代里,拥抱过,亲吻过,熟稔彼此的气息,他曾经很是喜欢她……
他厌恶她,她知道。
男人的脸当然还是很好看,却很陌生了。
他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他的气质上,已经看不到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青涩的味道。
但她还是了解他,她曾经每天只凝望着他,本能地知道,他所有隐藏在平静面具下的情绪。
所以只要通过他的眼神她就知道,他厌恶她。
他应该是被肖若琳骗过来的。
为什么肖若琳要把他骗过来呢,连同纪舒诡异的策划,陈平戈没兴趣知道。
但她看得出来,谌颐应该是不耐烦这场饭局,吃完这一餐全靠他的教养。
他吃这一餐饭,也许只想跟肖若琳吃一餐饭。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他盯着她看,不是十几岁的他,含笑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神,纯属是疏离冷漠的。
10 年后的前男友,还能对前女友有什么感情?
他这么多年在国外,看很广阔的世界,由于阶层跟阅历,自然会遇见更多美好的女性,难道还会眷恋十六七岁时穷乏小镇上的女孩子吗?
可能正在交相爱的女朋友,可能有过好几个女朋友了。
他现在看她,只是成熟男人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眼前这个疲惫苍白的、平凡到极点的女人,努力地把她跟记忆中的少女联系起来,惊奇地在回想:他当年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她。
真是不可思议。
所以他盯着她看,一边切割着面前盘子里全生的鞑虏牛排,一边用男人看女人那种赤裸的眼神,看她的头发、她的脸、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她握刀叉的手腕、她的领口、她领口下的胸部……
陈平戈缓缓地转动餐刀,用叉子压着眼前的牛扒,轻轻地划了一道口子。
她想起来,她忍不住想起来,那个记忆就突然在脑海里铺开:
她记起来人生中第一次吃牛扒,还是谌颐生日时,她攒了好久钱自作主张带他去的,他们去了市中心。
她第一次吃牛扒,无法接受生牛扒,在侍应生惊讶的眼神中,点了“十成熟”,然后在谌颐的注视下,她笨拙地切下了第一刀。
第一刀就让面前盘子里的牛扒,飞到了对面谌颐的沙拉盘边,谌颐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他说……
少年的谌颐说……
他当时究竟说了什么?
眼前精致的餐盘里的牛扒,被切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像是一道蜿蜒的伤疤,永远没有办法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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