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对她叫自己的称呼,一向没什么感触。
不过他显然更喜欢她毫无负担叫他的名字,一声声裴闻,才没有那么疏离。
叫表哥,听起来好像还是把他当成了外人。
裴闻抬了下眉骨,唇角微弯,冷冷淡淡的笑意在他的眼尾化开,“你怕我来?”
姜云岁像是被他踩中了心事的尾巴,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她很抓狂,总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这么聪明,好像她很藏不住事,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她讪讪的,语气很弱:“没有啊。”
裴闻往前靠近了她两步,姜云岁极力忍着才没有往后退。
两人越靠越近,他的呼吸几乎都落在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漫不经心扫过,撩起一片潮湿灼热的感觉。
离得越近,少女身上的软香就越浓稠。
她今天穿上了身轻薄的交领衫裙,宽松的领口隐约透出一片娇嫩细腻的的雪肤,锁骨下饱满的弧度若隐若现,裴闻很正人君子的、轻轻的错开了视线,他忽的扣住了她的手腕,漫不经心捉拿在掌心里,“要梯子做什么?”
姜云岁着急忙慌的也答不上来,没想到他今天会这么空闲,跑来她这里。
更没想到自己刚才对宜春说的话让他听了个正着。
她咬了咬唇,这是她一个不太好的习惯,遇事回答不上来就下意识去咬自己的唇瓣,虽是不轻不重的力道,往往还是会咬的水色潋滟。
裴闻抬手,指腹抵在她的唇上。
姜云岁被他这个相当逾距的动作吓得僵在原地,脸色渐次苍白了几分,她呆呆望着他,动也不敢动。
裴闻好似没察觉到他这个动作有多么不妥,少女的唇瓣触感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他什么都没想,忽然用了用力,差点碰到她粉嫩的舌尖。
姜云岁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暗无天日的几年。
裴闻也是喜欢撬开了她的唇瓣,有时候就是指尖,抱她在怀中,神色懒散像是一种玩弄。
“别咬自己。”
男人很快就收回了手,姜云岁悬在心上那把剑此时此刻也不能落下。
她胡乱点点头,嘴上说着好,心里已经叫苦不迭。
默了半晌,她小心翼翼问起:“表哥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裴闻淡道:“没什么事。”
姜云岁心想你既然无事,就不要来找我呀。
可她又不敢说。
裴闻的指尖不小心缠在少女柔软的发丝,他慢条斯理抽出手指,随口问:“你那天在铺子里没有碰见别的人吗?”
他这一问,把她吓住了。
她原以为这件事早就过去了,怎么他还记得呢?
姜云岁心里慌张,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裴闻这是不是在试探她?他一定是有了什么证据,才会这样问她。
她现在骑虎难下。
说实话也不对,不说实话又会被他看出来。
裴闻心细如丝,真想让人去追究,很快就知道她在撒谎。
她急中生智,忍着紧张,语气平淡如往常,“你忽然这么问,我还得想想。”
姜云岁装出在认真怀疑的模样,过了片刻,她恍然大悟般开了口:“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原是要去买些打发时间的话本,刚走到铺子门口就碰上…嗯…他叫什么我忘了,好像是表哥那个师弟。”
男人的目光从高处落下,深深盯着她,“阮洵期?”
姜云岁后背都是冷汗,她点头:“对,应该就是他,我们俩一道进去的。”
话说的半真半假,才不容易被拆穿。
姜云岁以前也时常对裴闻撒谎,那个时候她不明白怎么回回都被他拆穿?后来从他那里吃够了教训,慢慢才琢磨出来对他扯谎的办法。
“但他好像不是去买书的。”
“嗯,他去抄书。”
姜云岁听见裴闻这么快接了话,心想果真如此。
他果然已经去让人查过了。
姜云岁顺着他的话小心翼翼往下接,“嗯,他家里好像很穷,表哥既然是他的师兄,怎么没有接济一二?”
裴闻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不太喜欢从她口中提起别人,从前如此,现在依然如此,“读书人都是有点清高的,不用我接济他,他也能活下来。”
姜云岁垂眸:“噢。”
想到上辈子阮洵期在地牢里受的那些伤,她又揪紧了心。
裴闻说都是宋砚璟动的手,他是大理寺的官员,最拿手的就是刑讯逼供,把人折磨的奄奄一息再吊着一口气。
可是姜云岁不信裴闻说的话,宋砚璟和阮洵期无冤无仇,何故如此对他?
八成是裴闻下了死手,又不敢认。
他怎么连师弟都下得去手。
同师同门的情谊,一点都不顾。
所以现在姜云岁还是不太敢让裴闻知道她喜欢阮洵期,多了一个心眼也好。
裴闻听见她说了实话,疑心渐消,不过那个阮洵期确实也有几分姿色,干净纯良的长相,往往都是讨人喜欢的,姜云岁若是真的对他动了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每当裴闻想到她会喜欢别人,往后甚至会嫁给被人,心里就极度的烦闷。
他不太愿意想这些事,但又是他日后不得不面对的。
她会嫁人生子。
裴闻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每每到了夏日,天气逐渐炎热起来的时候。
姜云岁的身体也跟着天气变的好了起来,她看似文静,在熟悉的人面前还是很调皮的性子,爬树摸鱼,样样不落。
院子里有棵李树,李子还没成熟。
她就迫不及待爬了上去,摘了好几颗抱在怀里,待在树上就忍不住要尝尝味道。
裴闻知道她已经上了树的时候,迟了。
他匆匆赶过去,一脸冷色望着在树上的人,“如今这个时节李子还没成熟,你下来,日后熟透了我摘给你吃。”
她不信,咬了一口被酸出了眼泪。
一边哭一边从树下慢慢的爬下来。
鞋底太滑,踉跄了一步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直接落入了他的怀中,她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襟。
那个时候她明明很依赖他,不像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许多秘密。
裴闻从回忆里回神,他垂着眸,遮掩住了心底的思绪,他记得自己上次问过,今天还是忍不住想问:“岁岁,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些荒谬疯狂的念头。
她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喜欢别人。
那她和他为何不能成婚?
他为什么不能娶她?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能对她更好。
他的家里人也不会欺负她,都会待她很好。
兄长为什么不能成为丈夫。
裴闻强压着这个已经开始肆意疯涨的念头,他捏住她的手指,接着试探:“如果你有,也不用怕,可以告诉我。”顿了顿,他说:“母亲怕你看走了眼,先前就吩咐过我,让我帮你掌掌眼。”
姜云岁差点就要被他说动,若不是男人捏着她的手指十分用力。
其实她觉得裴闻真的是个很好的兄长。
她咽了咽口水,“表哥,日后我有喜欢的人,真的可以告诉你吗?”
裴闻抿直了唇,面无表情:“自然可以。”
姜云岁缓缓抽出了手指,她知道裴闻吃软不吃硬,现在已经学会在她面前示弱示好,她说:“我身边没几个信得过的人,也没几个能依靠的人。我是很相信表哥的话的,往后有什么事情我都告诉你。”
裴闻垂下眼皮,看不出情绪,他低低嗯了声。
男人接着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母亲这两日与其他世家走动不少。”
姜云岁点点头:“我知道。”
“有些人你便是看上了也得来和我说,满京城里多的是表里不一的禽兽,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好。”
那边宜春已经叫人送来了梯子,只不过她被世子的心腹随从拦在院门外,似乎是不许旁人打扰。
这般霸道的做派,简直是已经将郡主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宜春又惊又怒,已经在思量回头怎么提醒郡主。
*
送走了裴闻。
姜云岁浑身也没什么力气了,她坐在椅子里,喝了两碗甜羊奶才回过魂,她说:“裴闻真的太可怕了。”
宜春也点点头:“奴婢也觉得世子可怕。”
姜云岁的心里其实很纠结,她怕上辈子那个偏执的裴闻,可是这辈子的裴闻对她还没有很坏。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裴闻的话。
“宜春,你说裴闻会骗我吗?”
宜春想了想,“奴婢觉得世子虽然性子不好,但是说话向来算话的。”
姜云岁摇摆不定的心情忽然被她的话安抚住了,“也对。”
“郡主,你明日还要出门吗?”
“要出去的。”
“您让奴婢跟着您吧,不然奴婢不放心。”
“宜春呀,可我出去是有想见的人要见啊。”姜云岁觉得宜春可能不能懂她这种心情,她用过来人语重心长的口吻告诉她:“以后你有喜欢的人就明白了。”
姜云岁自此就开始了每天偷偷往外跑的日子。
她和阮洵期每次见面净说了些废话,不过她如愿以偿和阮洵期变得越来越熟悉。
姜云岁可以尽情的在他面前说她不喜欢的人的坏话。
阮洵期不会觉得她坏,反而还会很幼稚的应和她:“那我也和你一起讨厌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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