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将过,季忱夏让沈知言将外头的东西一并收进来后带着他去了秦哲那儿。
巷子本就冷清,日落西山,人更是少了许多。
院门口,季忱夏摸着沈知言的头,笑道:“秦先生,这便是我的儿子,他叫沈知言。”
秦哲年岁不过三十,许是因常年过的清贫,倒像是四十岁的模样。
他看了沈知言一会儿,眼中带着些许赞赏。
这孩子面相极为聪明,双目清亮,往后必有所作为。
季忱夏给了秦哲一两银子的束修,又让沈知言给他磕了个头,算是正式入学了。
回去的路上,沈知言抬头看着季忱夏:“娘,以后我就在这儿上学吗?”
“对,知言要听先生的话。”季忱夏牵着他的手,看着远处的余晖。
“嗯!”沈知言认真地点点头。
他看着季忱夏,小小的心种下了一个种子:他要快些长大,要做大官保护娘!
次日。
梦梁阁打烊一天,季忱夏特地将置办的新衣给沈知言穿上,塞了一个苹果放他兜里。
“快去吧,晌午回来吃饭。”她拍了拍沈知言的头,将开了一扇门。
沈知言顺手拿了块儿枣糕,笑嘻嘻地蹿了出去:“我知道啦!”
季忱夏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准备关门时,一小厮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叫住她:“老板老板!”
季忱夏靠在门旁,打量了一下来人:“有事吗?”
梁易看了眼一旁紧闭的门:“今儿个不做生意了?”
“今天有事,客官明日再来吧。”季忱夏笑道。
梁易一听,双手一拍大腿:“坏了!”
见他一脸坏了事儿的表情,季忱夏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们家大人初来此地上任,不习水土,吃了老板做的糕点可算是好些了。”梁易叹了口气。
季忱夏微微蹙了下眉:“听你口音,你是长安人?”
昨日沈知言说来买长安小食的人是他?
梁易抬起头,略微诧异地看着她:“老板也是?”
季忱夏点点头,与千里之外长安同乡,多了几分热情,也忘了他说的他们家大人初上任,忙问:“需要何糕点?”
梁易愣了一下:“不是说今个儿不做生意了吗?”
“难得遇同乡。”季忱夏笑答。
而后梁易说要透花糍,季忱夏只说须得等一个时辰,得了府上位置说给他送过去。
梁易给了钱,连声道谢后才离开。
季忱夏估摸着做好透花糍来回还能赶上做午饭,便开了灶。
容府。
霍璟寒倚坐在院中,手中拿着玉佩,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眼尾泛红,紧抿着的唇崩成一条直线,无神的目光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梁易悄声地走到跟前儿,叫了好几声,霍璟寒才回过神。
“老板说一个时辰后给送府上来。”梁易道。
霍璟寒握着玉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大人,这老板也是长安人,怪不得能做的那么好。”梁易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称赞。
霍璟寒眼眸闪了闪:“也是长安人?”
他顿了顿,莫名问了句:“是何模样?”
第十九章 悲凉的夜晚
梁易闻言,心中不免有丝疑惑,大人好端端地问老板模样作甚。
他回想了一下季忱夏的样貌,才道:“是个二十五六的女子,鹅蛋脸……”
他有些苦恼地挠挠头,他没那么多词儿形容,只说:“是个出挑的美人。”
梁易的话让霍璟寒不自觉地想起季忱夏。
她也二十有六,模样出挑……
掌心的玉似是懂了他的心思似的微微发烫着,霍璟寒垂下黯淡的眸子,心尖儿的痛意又一次蔓延开来。
抽离的疼痛总让他觉着像张府医说的那样,慢慢郁结于心,不断的加大。
霍璟寒挥了挥手,让梁易下去了。
一个时辰后。
季忱夏将五包透花糍放进花篮中,挎着就出了门。
那人说府邸在城中西南角,倒也不远。
季忱夏抄了近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只是看到那匾上“容府”两个大字,她愣住了。
姓容!?
季忱夏眼眸怔了怔,双腿似是生了根挪不动地方。
心缓缓地收紧,熟悉的疼痛感侵袭而来。
新上任的大人,长安人,姓容……
是巧合吗?
季忱夏紧抿着唇,眼底满是怀疑和不安,是霍璟寒吗?
然而下一刻她又否定了,他是从一品少傅,如果被调任到此,必定是遭贬黜了。
可皇上为什么让他来这儿。
季忱夏心开始惴惴不安,她看了眼府门外的守门小厮,踌躇了一会儿小心地走了过去。
梁易已先和守门小厮打了招呼,他们见季忱夏挎着花篮,里头一阵甜香,便知是来送糕点的老板,也没有打算拦着。
“小兄弟。”季忱夏站在台阶下问道,“我想问问你们家大人叫什么名字。”
小厮们对视了几眼,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厮回道:“姓容名湛。”
季忱夏瞳孔骤然紧缩,身形一颤,险些摔倒。
真的是他!
小厮莫名地看着脸色忽地就白了的季忱夏,还没等问她怎么了,季忱夏就把透花糍连带着花篮都塞到了小厮怀里。
“有劳小兄弟,我铺子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着,季忱夏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门口的四个小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疑惑。
季忱夏一路奔回家,“嘭”的一声关上门后,紧倚着门沉重地喘息着。
汗珠子从额前滑落到了下巴,滴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前。
她看着一片寂静的大厅,恍然间觉着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等待着霍璟寒回来的一个个冰冷悲凉的夜晚。
季忱夏只觉眼眶一热,泪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她慌忙拭去,却怎么也擦不完,就像那日她咳出的血一样。
季忱夏缓缓蹲下身,捂着红通通的双眼,喉间的酸涩和闷疼的心让她甚为难受。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霍璟寒有什么交集了,更不可能再遇见他。
只是没想到,时隔数月,他们又同在千里之外的扬州……
季忱夏也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等沈知言回来了,她连灶都没有开。
沈知言见她两眼通红,显然是哭了,又担心又生气:“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闻言,季忱夏强扯着笑道:“没有,娘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了而已。”
那些让她不忍再想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