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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怀瑾的身影也出现在林雪舞的身后。
想起刚刚听到的话,他嘴角闪过一丝讥嘲。
不久前,谢如星才对他说过自己命不久矣,却原来,只是咳疾!
他走到灵枢前,淡淡道:“本王听闻老丞相病故,特来吊唁。”
就在他抽出香准备点燃时,谢如星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季怀瑾眸色一沉,冷眼看她:“你又发什么疯?”
谢如星黑沉沉的眼就这么看着他:“不用了,王爷身份尊贵,我祖父怎能受您的礼?”
季怀瑾心里蓦的腾起一股怒意。
可当他看清谢如星那惨白到无一丝血色的的脸时,那股怒意却莫名被一种烦躁取代。
他冷哼一声便甩开了谢如星的手:“你倒有自知之明。”
季怀瑾将香掷回原处,带着林雪舞转身便走。
临出门时,他冷声开口:“人死灯灭,谢丞相既去了,那前事本王便既往不咎。”
他的话,让谢如星瞬间便红了眼。
喉间骤然一阵刺痛,谢如星死死抿着唇,终是将那股腥甜之气咽了下去。
她转身,正对上谢清央担忧的眼。
谢如星心一颤,轻声道:“姐姐,你怀着孩子,还是先去休息吧,祖父这儿我来守。”
谢清央看着妹妹嘴角僵硬的笑,一瞬心痛如绞,终是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她,泪如泉涌。
……
出殡这日,谢老爷子曾经的门生只来了寥寥几人。
从其中一人口中,谢如星得知,季怀瑾前日竟真让何侍郎官复原职了。
一片黑暗的世界忽的亮起一盏孤灯,谢如星看向姐姐,露出了自祖父去后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谢清央也笑了,只是那笑却含着无法言说的苦涩。6
送葬之人第次离去,只余姐妹俩久久站在碑前。
等到天色昏沉,才互相搀扶着回城。
谢如星握着谢清央温暖的手,欲言又止:“姐姐,姐夫起复,应当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了。”
谢清央一怔,却是沉默了。
回到谢府。
何府的马车竟真停在了门口!
站在马车边的何侍郎看见谢清央,立即冷冷道:“你倒学会拿乔了,我不来你就不会回家了是不是?”
谢如星忍住怒意开口:“姐夫,你有话好好说……”
可谢清央却按住她手臂,朝前走了一步。
向来温柔的人,眼中却有着冷意:“何晟,我说过,我不会回去了。”
谢如星愣住了。
这时,马车里却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夫人,出嫁从夫,您既然嫁了夫君,自然要以他为天才是。”
一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眉眼间风尘尽染。
谢清央脸色一变。
谢如星心一沉,冷声质问:“你是谁?”
那女人笑了起来:“传言王妃与姐姐情谊深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不然,她怎么从没跟你提过,夫君娶我为平妻之事?”
谢如星一震。
她看向谢清央,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无奈与痛苦。
她霎时手脚冰凉。
谢如星从未想过,姐姐竟跟自己受着同样的折磨。
这一刻,心底的愤怒与悲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可那女人偏偏还要上前,挑衅的开口:“夫人快跟我们回家吧,夫君说了,您腹中的孩子,可还要记在我名下呢。”
谢如星瞳孔一缩,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谢清央看也没看捂住脸仿佛不可置信的女人,声音清冷:“何晟,带着你的‘夫人’,离开我家!”
那女人眼睛一转,立即捂住肚子大叫起来:“夫君,我们的孩子……”
何晟脸色难一变,冲上来一把推开谢清央,怒声道:“她还怀着孕,你疯了是不是!”
谢清央脚下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
何晟却看也没看谢清央,抱起那女人便上了马车。
“姐姐,你有没有事?”
谢如星连忙俯身想要扶起谢清央,可下一瞬,她瞳孔一缩。
只见谢清央身下……缓缓溢出了一片鲜红。
“如星,我肚子好痛……”
谢清央脸色惨白一片。
谢如星心重重往下坠,她仓皇地将谢清央背了起来:“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天色渐黑,路上一个行人也无。
谢如星背着谢清央艰难走在覆满白雪的长街上。
“姐姐……马上就到了……你别怕……”谢如星喘着粗气,寒风吸进去,如同刀片一般在肺腑间肆虐。
她从没觉得通向医馆的路竟有这么长,她想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可她孱弱的身体却怎么也快不了!
背后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弱,许久,她才听到谢清央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听着谢清央的声音,谢如星心里的惊惧按捺住了一点。
可她看不到的是,在她背上,谢清央脸色苍白如纸,下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第9章
天,又下起了雪。
落在谢清央漆黑的长发上。
她能感觉到,肚里的孩子在一点点离她而去,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消散……
谢清央听着谢如星粗粝的喘气声,蓦然想起谢如星小时候跟在她身后打转的样子,想起两人曾在一个被窝里谈以后,想起谢如星出嫁时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已……
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如星,对不起,姐姐……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谢如星眼中骤然燃起光亮。
她转身,就见一匹骏马由远及近,而马上之人竟是季怀瑾!
谢如星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希冀:“王爷,求您……”
可她话都没说完,季怀瑾便已策马径直掠过她身边。
谢如星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望着季怀瑾消失的背影,心头漫起一股窒息的绝望。
死死咬紧唇,她再度迈开脚,走了下去。
“姐姐,别怕,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听着谢如星重复着这句话,谢清央想像儿时那般,摸摸谢如星的头,可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谢如星感觉到谢清央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温柔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不舍与留念:“如星……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妹……”
漫天雪花好像突然停滞了。
谢清央的手,从她肩膀上,一点点滑落下去。
谢如星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抖着声音喊:“姐姐?”3
良久,耳畔除了凛冽寒风,再无其他声音。
……
院中白幡还未撤,又一具棺木抬进谢家。
谢如星送走棺材铺老板,缓缓往回走。
走过庭院时,她目光突然顿住。
院落一侧,幼年时谢老爷子带着她和姐姐亲手栽种的那颗梅树,花苞掉落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谢如星心口似被一道闪电劈中,她径直走过去,伸出手颤抖的抚上树干。
她想起祖父在种下树后说的那句话:“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
祖父说过,曾希望姐妹俩如这株梅树一般凌寒而放。
可现在周围所有梅花都开着,只有她手下这株梅树枯败而死。
谢如星手指紧紧抓着树干,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喉间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血液染红地面,她笑的凄然。
“祖父,姐姐,路上慢些走,再等等我就好……”
……
干枯梅树轰然倒地,谢如星奋力将树干劈开,拿着两块木头回了书房。
她在一个上写下:“谢氏女清央之灵位”
另一个则写:“谢氏女如星之灵位”
将两个牌位放在一旁,她展开信纸,写下“休书”两字!
摄政王府。
季怀瑾脸上冷意凝结。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因谢家之事弹劾他,他自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这些人背后想来是小皇帝在试探……
正深思着,侍卫来报:“王爷,王妃来了。”
他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却见一袭丧服的谢如星走了进来。
季怀瑾眉心一皱:“既然回来了,在王府就把这晦气的衣服换了!”
如刀一般的话插入谢如星心口,只她胸腔内那颗死寂的心脏再也不会为他跳动。
她哑声开口:“此来,只为最后求王爷一件事。”
季怀瑾眼神发冷:“所求为何?”
谢如星从怀里掏出休书。
“谢氏女如星,犯七出无子,自愿下堂,从今往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她重重跪在雪地里,将信高高举过头顶:“求王爷准允!”
季怀瑾猛地攥紧手,将那封休书从谢如星手中抽出,声音转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先帝赐下的婚约,岂容你说毁就毁?”
说着,季怀瑾甚至没拆开那封信,就当着谢如星的面,将其撕成了碎片!
谢如星看着掉落在地的碎片,声音极轻:“季怀瑾。”
她从未这样直呼他的名字,季怀瑾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我姐姐死了。”
“一尸两命。”
季怀瑾手指一颤,昨日?那真是她?
谢如星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死寂无比。
“你不肯答应,是觉得还不够吗?”
季怀瑾心突然一扯,旋即怒气上升,他冷笑一声:“谢家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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