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儿眼眸一震。
她抬头望去,果真是那送她来宫门的男子!
他竟然是太子顾星桥。
孟星儿心下大惊。
顾星桥薄唇亲启:“父皇,容儿臣说一句,若孟将军还在,定会心疼独女。”
短短几句话便让皇上心底的怒气消散。
他看着瘦弱苍白的孟星儿,再想起她战死沙场的父亲,眉头紧皱。
孟父安邦定国,战功赫赫,若他看见自己唯一血脉如此凄惨……
皇上暗叹了口气,细想自己答应顾易城娶平妻一事确有不妥。
御书房内气氛凝滞半晌。
皇上终于松了口:“既如此,朕准许你同易城和离,但为了皇家颜面,你此生都不许再嫁,就算这样,你还要和离吗?”
孟星儿愣了瞬,而后直接叩头谢恩:“臣女叩谢皇上。”
不嫁便不嫁,她受够了爱而不得的折磨。
这一世,不如守着母亲行医济世来的安稳自在。
风雪已停,孟星儿从御书房走了出来。
她双腿一软,向前摔去。
突然,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扶正。
孟星儿错愕地望着顾星桥:“多谢太子。”
顾星桥收回手,语气淡漠:“举手之劳。”
话落,一旁候着的石璟上前引着他离去。
孟星儿看着他丝毫不因失明而慌乱的步伐,再想起他前世战死的结局,心中一阵感叹。
若他能登帝,夏国必再现昌荣。
王府。
孟安然将热茶递给顾易城:“都看了半日的书,歇会儿吧。”
顾易城并未接,目光随停在书上,却没看进去一个字。
孟星儿已经被禁足好几日,他原以为她会像从前那般最多两日便差梅朵来请他,然而……
“王爷!不好了,王妃她,她……”一个小厮神色匆匆地跑了来。
孟安然皱眉呵斥:“慌慌张张成何……”
她的话还未说完,顾易城起身打断:“孟星儿怎么了?”
孟安然眸色一怔,手中的茶也险些泼倒。
小厮喘了几口气:“王妃说要见王爷。”
顾易城眉头一松,只当孟星儿总算服了软。
他大步流星地朝正厅跨去。
直至看见那消瘦单薄的身影,顾易城心底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他还未开口,孟星儿就率先将一道明黄圣旨展开。
“圣旨到,王爷请接旨。”
厅内除了顾易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吓得跪在地上。
“皇上有旨,孟星儿即日起与秦王顾易城和离,从此桥路不相逢,各不相干,钦此!”
孟星儿放下圣旨,看着僵在原地的顾易城:“王爷,桥路不相逢,珍重。”
关于两人,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或者一字都不愿再对他说。
良久,顾易城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你竟然去求见父皇。”
孟星儿眼神毫无波澜:“王爷既能幽禁我,我又为何不能去求皇上?”
话落,她见孟安然迟迟而来,目光顿时染上一抹嫌恶。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眼前两人挺相配。
一个薄情,一个寡义。
顾易城看着孟星儿那张苍白却又淡然的脸,莫名的沉闷感像是石头压在心头。
孟安然见到她便开口指责:“堂姐,你怎能如此不顾情谊,在宫门下跪,让王爷丢了好大的脸!”
孟星儿只觉好笑。
孟安然比顾易城都还要快知道自己宫门下跪之事,看来她的确事事留心着自己。
“情谊?”孟星儿轻咬两字,“王爷可觉着我们有情谊?”
顾易城看着她,心绪烦乱异常。
他紧攥着拳,声音冰冷:“离开王府,你又能去哪儿?”
孟星儿的父亲虽是前一代侯爷,但他战死沙场后,爵位和侯府就都被孟安然的父亲孟成杰继承了。
孟星儿就算离开他,也回不了侯府。
孟星儿淡淡道:“不牢王爷费心。”
她看向表情僵硬的孟安然,“妹妹,这王妃之位以后便是你一人的了。”
说完,她抬腿便转身离去。
顾易城望着那渐远的背影,紧抿唇线。
他越发不认识现在的孟星儿了,复杂情绪糅杂堆积在胸口。
回到云舒院。
孟星儿简单收拾了一下细软,带着梅朵一同离开了王府。
雪路中,强撑了一整日的孟星儿终于松下心弦,不断咳嗽。
梅朵搀扶着她,心急如焚:“王妃,你伤还没好,奴婢带你去医馆吧。”
孟星儿摇头:“从今往后莫唤我王妃。”
她脸色煞白地喘了几口粗气,意识却难以支撑,踉跄着又走了几步后,眼前猛然一黑。
……
孟星儿再次睁开眼时,身在一陌生的房间里,一股苦涩的药味钻入鼻内。
床边燃着炭,案上焚着檀香。
孟星儿蹙起眉:“这里是……”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石璟扶引着顾星桥走了进来。
她一愣,忙要起身行礼。
顾星桥明明看不见,却看见了一般说:“不必行礼。”
他坐到榻上,石璟便退至门外候着。
房间静的只剩下盆内炭的“呲呲”声。
良久,孟星儿满含谢意开口:“多谢殿下在御书房为我说话……”
“本宫并没说什么”顾星桥声音冷淡,止住了她的话。
孟星儿没再继续说,但她永远记得这份恩情。
这时,顾星桥又问:“既已和离,你往后该如何?”
孟星儿轻捂伤处,心绪惆怅:“带着娘,开个药铺,行医救人渡此余生。”
顾星桥弯起唇角,空洞的眼中却是让人胆颤心惊的阴翳。
“孟星儿,你可知自己已经阻了顾易城夺嫡之路?”
听到“夺嫡”二字,孟星儿脸色一恸。
上一世顾星桥战死沙场后,皇上便立顾易城为太子。
“本宫眼疾不愈,朝廷内外纷传太子之位会传给顾易城,你跪在宫门外求和离,给他惹了不少口舌是非。”
顾星桥指尖轻轻摩挲着扳指,语气难以捉摸。
孟星儿沉默,良久似是下定决心:“殿下若是治好眼疾,秦王又岂会有机会染指太子之位!”
顾星桥指尖一顿。
孟星儿从床上坐起,即便知道谢行云看不见,却还是端正跪拜行了大礼。
“臣女不才,却也治好了秦王腿疾,若殿下信得过,臣女愿拼死一试。”
顾星桥没说话,孟星儿紧张的额头都冒出细密冷汗。
良久。
一句“可。”字敲在她心头。
“若是你治好我,我保你一世无虞。”
顾星桥声音虽轻,却莫名叫人心中安定。
“石璟。”顾星桥唤道。
石璟推门下跪:“属下在。”
“药房交给孟姑娘,你派人护她安全。”顾星桥说完就起身。
“是。”石璟有些惊讶的看着孟星儿,却对顾星桥的命令没有半点质疑。
顾星桥清贵身影远去,孟星儿松了口气。
莫名,她又一次想起那只签的解。
贵人,难道指的是太子殿下不成?
另一边,石璟低声问道:“殿下,若是秦王知道,他必定记恨在心。”
顾星桥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那位置只有一个,他势在必得,注定我们不死不休。”
孟星儿……
就当是谢过她的雪莲之恩吧。
修养了几日,孟星儿请示了顾星桥,要将孟母从侯府接出来。
父亲战死后,母亲带着她退居侯府一角,含辛茹苦将她养大。
想到上一世母亲被她连累,请愿上了庵堂,自己甚至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孟星儿便心事沉重。
顾星桥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再次回到侯府。
孟星儿却没能见到孟母,接待她的,是三婶陈云芳。
她慢悠悠地抿了口茶:“你一个秦王弃妇,来我侯府作甚?”
陈云芳面孔得意。
全然忘了,三年前她是怎么跪在地上,说孟安然重病,求孟星儿嫁给顾易城。
若是前世,孟星儿定然已经难堪得狼狈不已。
但如今的孟星儿却端起茶,眉眼风轻云淡:“我与秦王是皇上钦定的和离,你说我是弃妇,是在对皇上不满吗?”
这话一出,陈云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她怒视着孟星儿,心中却不由生了丝困惑。
从前孟星儿逆来顺受,绝不会说这等尖酸之语,如今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告辞了。”
孟星儿懒得与她多费口舌,径自起身离开。
说是告辞,可出了正门,孟星儿就径自朝孟母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便见孟母身边的丫鬟拿着食盒灰头土脸地跑向柴房。
孟星儿心一沉,不安漫上心头。
孟星儿跟了过去,万万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让她心如刀绞的场景。
凌乱冰冷的柴房中,孟母只盖着一席薄被蜷缩在柴堆旁,雪花从窗外飘进了来落在她的银发上。
“娘!”
孟星儿红着眼跑过去,忙将斗篷脱下来盖在孟母身上。
“小姐!”丫鬟见了救星似的跪地哀诉,“小姐救救夫人吧,夫人身感风寒数日,侯爷夫人不让奴婢请大夫,还把夫人挪到柴房来……”
孟星儿看着孟母惨白没有意识的脸,胸口翻起滔天的怒火。
这时,陈云芳带着几个丫鬟赶了来。
她看着跪在孟母身边的孟星儿,呵斥丫鬟:“我不是吩咐过外人不能放进来吗?”
孟星儿深吸了口气,冷着脸走向陈云芳。
那眼神,恍若从地狱而来的讨命厉鬼般,让陈云芳下意识地发憷。
还没等她说话,孟星儿就冲上前狠狠攥住陈云芳的发髻,将她的头一把压进地上结了薄冰的剩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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