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张燕和墨景澜关系好,也知道自己嫁他嫁的不光彩,没有人同情,连带着阿嬷都要被诟病。
墨景澜嗯了一声,看了眼楚汐月后走出病房。
楚汐月垂着头,默默跟了上去。
从军区医院到公安局,距离并不算远,她始终走在他右后方。
几番踌躇想打开话匣,都被那寒冰般的眼神呵退。
直到走到公安局门口,楚汐月才鼓起勇气求情。
“阿嬷是个勤快干净的人,每天打烊后都会把店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能不能请相关部门去查查,别冤枉了她,而且她年纪大了,来回折腾受不了的……”
墨景澜停下脚,皱眉看向满眼祈盼的楚汐月。
气氛微凝,他薄唇微张正要回答,却被两个匆匆跑出来的公安打断:“快去把车开过来,上午被查封的面馆老太太突然晕倒,已经没有呼吸了!”
‘轰!’
楚汐月只觉有道响雷在耳边炸开,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冲进公安局,只见阿嬷倒在地上,不知人事。
她心骤然收紧:“阿嬷!”
“别去添乱!”
墨景澜低呵一声,冲上前给老人做急救:“老人不能移动,麻烦公安同志尽快去叫医生过来。”
楚汐月站在原地,双手不安颤着。
她不敢上前,怕耽误墨景澜的急救,可脑子里却一遍遍浮现上辈子阿嬷在弥留之际的模样……
好在经过墨景澜的急救,老人有了呼吸,医生也赶了过来。
几分钟后,医生给老人做完检查就让人将她抬上担架:“老人年龄大了,身体过于虚弱,以后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劳累。”
楚汐月纷乱的心神一直难以平息。
抹着泪,她后怕转头望向整理袖口的墨景澜:“谢谢……”
“既然老人身体不行,干脆把店关了,也免得以后再出事。”
墨景澜漠然的话让楚汐月一噎。
思考一瞬,她还是犹豫着低声说:“面馆是阿妈留给我和阿嬷的念想,我不想关。”
“不想关店,以后就少惹麻烦。”
墨景澜不再多说,跟公安说清张燕的事便走了。
楚汐月跟着医生送阿嬷去医院。
转眼,就忙到了幼儿园放学的点。
楚汐月匆匆赶去学校,却被告知孩子已经被警卫员送回了大院,她便又赶回去。
刚进门,她便听见孩子的哭声,心一咯噔。
楚汐月跑进去,只见江慧芳恶狠狠戳着安安的脑袋,不断叱骂。
“小崽子,你长眼睛是出气的吗?让你擦个桌子,居然把我花三千块买回来的古董打碎了!”
“住手!”
她冲上前抱起孩子,才发现安安左手都是血,连忙拿出手帕包住伤口。
“阿妈回来了,乖,不哭不哭……”
江安安立刻瑟缩在楚汐月怀里,哭得接不上气,让她心如刀割。
她愤然抬头,看着江慧芳和墨景澜一样的丹凤眼,耳畔突然响起墨景澜的声音。
【不想关店,以后就少惹麻烦。】
蓦然间,心头的火想被盆冷水浇灭,楚汐月只能咽下满嘴斥责,只哑声承诺:“花瓶的钱,我会赔的。”
江慧芳冷笑:“你跟这崽子吃喝拉撒都用着江家的,拿什么赔?有也是我们江家的钱!要是我不常回来,你巴不得当了家,把那老太婆也接过来吧!”
“一家子没一个好的,江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上你们!”
一字一句,恨不得把楚汐月的尊严蹍进泥里。
她压着胸口翻涌的悲怒,江慧芳骂她就算了,怎么能辱骂什么都没做错的安安和阿嬷?
她抱着孩子站起身,眼神如炬睨过去:“既然我说赔就一定会赔,我更不会拿江家一分钱。”
江慧芳被她的狠吓得后退了一步,这怯弱的保姆气势怎么忽然这么吓人?
反应过来后,楚汐月已经抱着孩子回了房。
江慧芳黑脸剜着上楼的背影,狠狠啐了口:“丧门星!”
楚汐月给江安安处理了伤口,又哄了一个多小时才让他安心睡下。
天已经黑了。
她正准备出去,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突然靠近。
抬起头,墨景澜正站在面前,压低声音质问:“听姐说你挑唆孩子打碎了她的花瓶?”
楚汐月怔住,平复不久的心又被搅起波澜。
换做上辈子,她或许只是默默承受,可现在她不想继续胆怯,也不愿孩子也被误会。
“不对!是你姐撒谎,她要——”
话还没说完,墨景澜便不耐抬手打断。
他看着她,似乎已经厌烦了她的闹剧:“楚汐月,我觉得我们是时候离婚了。”
墨景澜平静说着离婚,楚汐月的内心却翻江倒海。
“你也看到了,我们不合适。”
男人的声音不掺杂一丝感情:“你算计嫁给我,无非是想过更好的生活,离婚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钱。”
“结婚五年,我们彼此依旧没有感情,这段婚姻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一句句,像烧红的刀子划过楚汐月的心。
她望着眼前眉目冷漠的男人,紧握的手指甲深陷掌心:“如果,我爱你呢?”
微妙的气氛瞬间凝结。
楚汐月谨慎的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然而只听墨景澜漠然一句:“今晚加训,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考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凝着男人冷漠的背影,楚汐月瞬间明白,原来她爱不爱他根本不重要,他所要说的,不过是他不想要她。
视线低垂,落在江安安稚嫩的脸上,楚汐月又是一阵痛心。
墨景澜要离婚,可从头到尾都没提孩子一句。
涩意满怀,她控制不住搂过孩子:“安安,不管你阿爸如何,但阿妈这辈子会尽力爱你,保护你……”
之后,一连几天,墨景澜都没再回来。
楚汐月从警卫员那儿才得知他出任务了。
阿嬷从出院后,身体大不如前,为了不让老人伤心,楚汐月接手了面馆。
白天一边忙生意一边照顾阿嬷,晚上回去又要照顾江安安,应付江慧芳的刁难。
不到一个月,人就瘦了一大圈。
腊月将过,又是一天过去。
忙了一天的楚汐月揉了揉酸痛胳膊,在夜色下正要关店打烊,几辆军用吉普突然停在门口。
墨景澜跟着政委和三个老首长下了车。
没等楚汐月反应,他们已经走到跟前。
触及墨景澜疏离的眼神,楚汐月收起了招呼的心思。
走在前头的白发老首长声若洪钟:“早听大伙儿说这家面馆味道好,还能吃出家的感觉,今儿咱几个老战友就想来尝尝。”
说着,他望向楚汐月,笑容亲切:“老板还招呼吗?”
听老首长都这么说了,楚汐月大方点点头:“请进来坐。”
他们进了店落座,墨景澜跨到她面前,压低嗓音:“他们身份不同,你注意卫生,别像上回那样捅娄子。”
楚汐月卷起衣袖,冷脸低语:“上门就是客,我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说完,她转身走进厨房。
墨景澜眼底掠过丝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楚汐月一直胆怯木讷,可此刻的她,眉眼间都是他从没见过的自信和从容。
厨房和店面只隔着几扇玻璃,从外头可以清晰看到里头她的一举一动。
他站在政委身边,目光忍不住朝那抹纤瘦的身影望去。
面在开水里翻涌,刀与砧板碰撞出飞快的‘哒哒’声。
看起来笨重的铁锅和铁勺在楚汐月手上轻巧的像片薄纸,颠锅平稳的像从业一辈子的老厨子。
面入碗,倒上码子,撒上几片葱花,泼上勺热油。
随着‘滋啦啦’声音,鲜香顿时在整个面馆弥漫。
十五分钟后,楚汐月将四碗面端了上来。
政委和老首长们吃了一口,眼神瞬亮,又接连吃了几口才夸赞:“好吃,还真有家的味道。”
话落,政委突然问:“老板,你给我们的面咋都不样?”
大家这才发现各自的面有粗有细,有干有汤之分。
楚汐月笑了笑:“我从首长们口音中分清了南北方人,北方面宽,做口味比较重拌面,南方面用的春小麦粉,比较细软,清汤再加上码子。”
听了这番话,众人忍不住夸赞:“怪不得大家说你面里有家的味道,我们算是见识到了!”
“还不止吧,上回你面馆出了食物中毒的事被封,但因为味道太好,勾的街坊邻居嘴馋,大家自发联名作证,说这是县里最干净最好的面馆,老板人也特别好!”
楚汐月挽过脸颊旁的碎发,被夸的脸红:“实在担不起大家那么高的评价,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墨景澜看着她温婉的侧脸,眼神微变。
莫名的,此刻的楚汐月让他难以挪开眼。
楚汐月又为其他战士准备了面,最后把炸酱面端到墨景澜面前。
“江团长,辛苦了。”
知道他不愿让太多人知道两人的关系,她便生硬地改了称呼。
墨景澜皱眉,心头擦过抹微不可察的不悦,又听身后新兵议论。
“老板人善又漂亮,手艺还这么好,谁娶了她真是祖坟冒烟了!”
“不知道她嫁人没,哪天让政委帮我说和说和。”
墨景澜‘啪’的放下筷子,一记刀眼甩过去:“食不言寝不语,都忘干净了?”
新兵们瞬间收了声,不敢多说。
二十分钟后,老首长们吃完面上车。
黑透了的天突然飘起了雨。
墨景澜把钱塞到楚汐月手里,沉声道:“天晚了,早点回去。”
楚汐月捏着钱,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是错觉吗?他刚刚的语气好像透着丝关心……
雨更大了。
她来不及多想,收拾好店面,守着阿嬷吃药睡下后才冒雨跑回大院。
楚汐月才脱光湿透的衣裤,一道惊雷骤起,闪电的光穿过没关的窗,照在她骤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