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牡丹(谢宁周显恩)私藏读物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微小说(谢宁周显恩)完整版阅读

时间:2023-05-23 14:21:15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清晨, 曦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洒在床尾,爬到裸露在外的脚踝上。素色幔帐轻轻晃动, 谢宁迷迷糊糊地想翻个身, 可身上好像被压着,动不了。
她往上仰起头, 眼皮还半搭着, 正好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眼。
“将军?”她只感觉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一些,抬起头,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一夜都被周显恩抱在怀里。
周显恩见她又要低下头,便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挑眉看着她:“既然醒了,那就起身吧。”
谢宁被他捏着鼻子,皱了皱眉, 哀怨地瞧了他一眼。
周显恩见她这样乖乖被他欺负的模样,更觉得有趣。目光落她的唇瓣上,将身子靠近了些。谢宁见他越靠越近, 忽地想起昨晚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 脸上瞬间变得灼热。
他的一只手还贴在她的脸上,让她没处躲。她只好闭上了眼,面上一片羞赫。嗔怪道,这人真是的,刚起身就要对她动手动脚的。

可温凉的触感并没有印上来,反而扶在她脸上的手顿了顿, 紧接着就是一声不大不小的喷嚏声。

谢宁急忙睁开眼,就看见周显恩转过头,打着喷嚏。她急忙掏了手帕递过去:“将军,你这是着凉了么?”
不知道为何她说的这个的时候,周显恩的眼尾似乎红了红。随即有些不自然的别过眼,将手挡在唇前,轻咳一声。
在冷水里泡了半夜,能不着凉么?
思及此,他瞧了一眼旁边的谢宁,她昨晚可是睡得香。他下意识地开口:“还不是怪你。”触及谢宁眼中的茫然,他的声音顿了顿,换了个话头,“都是你把被子都抢完了,所以我才着凉的。”
谢宁有些无辜的看了看他,明明他俩是抱在一起睡觉的,怎么可能他一个人着凉?不过看在他神色恹恹,还着凉了的份上,她也就没跟他多争辩了。
她将手撑在床榻上,将身子往他那儿凑近了些,将他的碎发撩开,抬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感觉到温度是正常的,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热,可能真的只是着凉了。
她想了想,认真地道:“将军,我去给您煮碗姜茶吧,万一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周显恩撩了撩眼皮,本想直接拒绝,他最讨厌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不过见她脸上有些担忧,他还是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得了他的首肯,谢宁就急忙下床去,拿上衣裙披上,她转过头,对着周显恩道:“”将军,我先去梳洗一下,然后就去给您煮姜茶。您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也可以多睡一会儿。”
周显恩还坐在床上,散在身侧的长发被睡得有些凌乱,发尾微微卷曲。听到谢宁的话,他神色恹恹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困意。昨晚倒是被冷得睡不着,这会儿缓过来,就有些倦了。
谢宁已经推门出去了,他又躺了下来,将头枕在手臂上,瞧着雕花木床上的花瓶,瓶里的桃花开得正盛,风一撩动,就压低了花枝。
他忽地低下头,嘴角弯出上扬的弧度。有这么个小姑娘在的日子,倒也不错。
等谢宁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周显恩卧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端着汤碗走到了床榻旁,轻声道:“将军,喝些姜汤吧。”
周显恩没有接过,只是抬眼瞧着她,挑了挑眉:“我突然觉得身子有些软,使不上劲儿。”
谢宁急忙将手里的汤碗放到一旁,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她又将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对比了一下,疑惑地皱了皱眉,温度是正常的啊,也没有发热。
周显恩见她似乎在疑惑什么,他仰起下巴,咳了一声:“我都病了,你还在那儿磨蹭,就不知道先喂我喝?”
听他这样说,谢宁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没有再去想那些了。她将把旁边的姜茶端了过来,似乎怕烫到他,就一面用汤匙搅动着,一面还轻轻吹了吹。
周显恩单手撑在下巴上,眼皮半搭,遮住了眼里得逞的笑意。面上还是抬手咳了咳,似乎真像是病了。
等药凉了一些,谢宁才用汤匙小心地送到他唇畔。
周显恩倒也没有捉弄,她将汤匙送过来,他就张嘴服下,任由她给自己喂药。可目光却是透过额前的碎发,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谢宁倒是心无旁骛,一直瞧着手里的汤匙,生怕姜汤洒出来。等姜汤喂得差不多了,她又一手捏着帕子,细致地替他擦了擦嘴角。
周显恩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上,白皙的手指沾了一些姜汤,眸光渐深。
谢宁正要将手缩回去擦一擦,却忽地被人握住了手腕。
她还未来得及抬头,湿润的触感就传来了,从指尖蔓延,柔软的舌尖绕着她沾染上姜汤的手指游走了一圈,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身子一颤。
周显恩还握着她的手腕,手指放在唇边。见得谢宁面上羞红的绯色,他挑眉笑了笑:“刚煮好的姜汤,不能浪费。”
谢宁羞的都不敢看他了,急忙低下头,紧张地攥着手里的汤碗。她是发现了,周显恩现在是越来越肆意了,还老是对她做些让人脸红的事情。
周显恩似乎很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心情都跟着大好。他卧在床榻上,就盯着她瞧。
谢宁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算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子,而且她似乎……也不讨厌他这样。
她的眸光微动,还是转身收拾好汤碗,准备退出去。刚刚起身就听到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二少爷,二少夫人,老太君在前厅办了家宴,说是许久未曾聚聚,想您得紧。”
谢宁愣了愣,常老太君竟然破天荒地来邀请周显恩赴宴?毕竟她嫁进来到现在,周家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不来招惹他,更别提与他亲近了。
今日突然邀约,倒是有些反常。
可坐在床榻上的周显恩却敛去眼中的温柔,虽是勾唇笑了笑,却显得有些冷。
“将军,咱们要去么?”谢宁转过身,看着周显恩,他说去就去,他若是说不去,那就不去了。
周显恩仰起下巴,眼中笑意更甚:“去,当然要去。”
两年了,现在才想起来他这个周家人,那自然是有事相求,肯定还会在他面前好好演一场戏了。反正闲着也是没事,不看白不看。
说罢,他就起身,随手取过床头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上了。
谢宁听到他的话也点了点头,既然他这样说的话,那还是去吧。左右都是在周家,也不会出什么事,可能只是一场简单的家宴吧。
简单的梳洗过后,谢宁就推着周显恩往前厅去了。今日日头正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可周显恩眼里的寒霜却像是化不开一样。
行不多时,就到了周府前厅。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刚起,围坐在餐桌旁的众人就齐齐回过头,目光落在了坐着轮椅的周显恩身上。
他们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却无一不是快速地低下头,似乎不想让周显恩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变化。
周显恩倒是一脸淡然,仿佛这些人不存在一样。正上方端正的常老太君见到周显恩进来,也扬起脸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像是提前雕刻好的一般,冷暖、弧度都拿捏得十分好。
“二郎来了,快过来坐吧,来祖母身边。”
周显恩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似乎对她话里的亲昵并不在意。
谢宁倒是笑了笑,叫声:“祖母。”就推着他一道过去了。
在常老太君身旁坐定,谢宁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周家的人都来了,几房的姑娘,表少爷还有老爷、夫人。
本来她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毕竟无缘无故的邀请他们,确实有些让人起疑。不过见常老太君没有聊别的,只是随意地跟她唠些家常,她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角落里的四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恨恨地看着周显恩和他身边的谢宁。
上次她设计让谢宁去给周显恩过生辰,就没想到就连这样也没有把她给赶出去。她本以为周显恩一定会勃然大怒。甚至可能会杀了谢宁,再怎么样也会休了她,可看他们这个样子,感情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瞧着周显恩春风得意的样子,她心头的恨意就几欲将自己吞没。凭什么他这样的人,还能过得好?
她气得胸膛都在微微起伏,奈何又不敢让周显恩察觉,只得抬手喝一口茶,压下了心中的怨恨。反正也是个病鬼,活不了多久了。思及此,四夫人的心头倒是好受了些。
她就等着他死的那一天。
不多时,下人便开始布菜,等菜式都上齐全了,周显恩还在慢悠悠地喝茶。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皆默不作声,没人敢提前动筷。
直到周显恩抬手执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到谢宁碗里:“多吃点,补补。”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鸦雀无声的正厅倒是人人都听到了。可他却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丝毫不在意。
谢宁就低着头,他夹过来什么菜,就乖乖地吃了。
见他动筷了,周围人也陆陆续续开始吃了起来。不过因为周显恩来了,这顿饭倒是让他们吃得有些不自在。
他们不自在,周显恩倒是自在得很,旁若无人地跟谢宁说着话。
常老太君倒是一直神色自若,过了好一会儿,见周显恩没有跟谢宁说话了,她才停下筷子,转过头看着周显恩:“二郎啊,你在府里养病,这江州那边……”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得周显恩抬起头,冲她笑了笑,眼神却微微冷了些:“祖母,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还留着以后说吧。”
听着他的话,周围吃饭的人差点儿被呛到,随即不自然地咳了咳。食不言寝不语,敢情刚刚一直跟他夫人说话的人不是他?
常老太君面上似乎也有些尴尬,她当然知道这是周显恩在故意推脱,不过今日这话,她无论如何也得说出来。
她装作听不懂周显恩话里的深意,笑了笑,面上带了几分慈爱:“你这孩子守规矩是好的,可这是在家里,就不必那么拘谨,尽可放松来就是了,祖母只是想同你说几句知心话。”
周显恩没说话,只是继续慢条斯理地用膳。
常老太君见他面色无虞,这才又笑了笑道:“祖母是想说,你在府里休养,还是需要静心。咱们在十里坡有个景色宜人的庄子,你小时候也去过的,还说那儿好玩,可还记得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得显恩抬眼笑了笑:“所以祖母的意思,是让显恩去那儿休养一段时间?”
见他能主动这样说,而且似乎并没有动怒。常老太君大喜,只想着此事有望。便也放柔了声气:“你老是待在后院,祖母也怕你闷得慌。你既然也有这个意思,那是最好不过的就。正好你和宁丫头新婚燕尔的,也算去那儿玩一遭。”
她满打满算地说得好,一字一句看起来都是在为周显恩的病情考虑。
见周显恩并没有生气,她又继续道:“江州那边军务繁忙,你去庄子修养,这段期间不如就把这事儿交给你五叔,你五叔啊,定然可以把这件事情给你管理好,也让你免去了后顾之忧。”
角落里的五老爷就目露期待着看着周显恩,暗暗搓了搓手。他觉得周显恩肯定会答应的,他就是个病鬼,活不了多久。这事儿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落在别人头上,倒不如便宜了自己家人。
其他人也是看着周显恩,看到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勾唇笑了笑,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今日这么好说话,莫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就要补偿他们?
可坐在周显恩身旁的谢宁却是微睁了眼,这些人怎么如能此厚颜无耻?说的是为周显恩考虑,可这不是明摆着不是将他软禁起来,还想要架空他的权利么?
他们难道是真的觉得他活不了多久,想让他死在那个庄子里么?
她本来还以为常老太君真的是想要他们过来一起来聚一聚,可现在看着他们脸上的笑,话你的关心,只觉得恶心。
这些人还真是物尽其用,在这时候了,不关心周显恩的身体也就罢了,还想着怎么才能从他身上讨便宜。
她气得有些发抖,一旁的周显恩却神色如常,一直不紧不慢地用膳。
常老太君也放心了些,语重心长地道:“等你病好了,咱们就一家人和和美美聚一聚,祖母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们这些小辈儿都开开心心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得周显恩抬眼瞧着她,面上有些冷意:“这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让你说的?”
常老太君一噎,愣了好半晌才开口:“你这孩子,别胡思乱想,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一道破空之声,周显恩执着的筷子脱手,直直地插进了一旁的柱子上,几乎快要全部没入。
众人吓得一抖,连常老太君都呼吸一滞。却只见周显恩面若寒霜,睨眼看着他们,冷冷地开口:“我还没死呢。”


第74章 重华(二更)
周府前厅, 一众人看着插在撑柱上的筷子,面色都变了变。尤其是座上的常老太君本还觉得这些话说出来有些不太合适,可现在见他竟然如此做派, 却是气得胸膛都在起伏。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祖母想与你好好商量, 你这是想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对老身动手?”
周显恩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瞧着她:“我做什么?倒不如问问你们想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就这么急着给我安排后事了?”
听到他的话, 常老太君脸上涌动出血色,似乎又被他戳中了痛脚一般。说不清是羞愧还是恼怒。
她的眼神慌乱了一瞬,手急忙抓住一旁的扶手,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动了动唇瓣, 半晌才有些底气不足地道:“你怎么能这么想?祖母做这些都是为你好,是怕你太过劳累,影响了你养病。”
周显恩轻笑了一声, 却是带着淡淡的讽刺。说得冠冕堂皇,送他去什么山庄休养,不过是想让他远离兆京, 将他软禁在那儿。
江州是个什么地方, 有多重要,是个人都清楚。还想要他把江州的事物交给他五叔那个酒囊饭袋?
且不说他不可能因私废公,用人唯亲。就算他把江州的领兵给了他五叔,他能不能从那山庄活着回来还两说。哪怕他活着回来了,到时候恐怕就被他们啃的只剩下一副空壳了。
先是江州,恐怕下一个就是别的了。这些人就是觉得他快死了, 想趁他还活着的时候,利用他的地位,把周家人一点一点的安插进去,瓦解他的势力。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们就这么怕他哪天突然死了,来不及从他身上捞到好处么?
而且他们这么急着想把他架空,恐怕就是雍王指使的。想要在各地方安插人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是如果有他的首肯,再加上雍王从旁协助,这件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看来他这位祖母真是好本事啊,让周家人都投向了雍王。
见着周显恩不说话,常老太君面上也有一些难堪。尤其是触及他目光里的讽刺,更有一种自己所有想法被看穿了的错觉。
常老太君沉了沉眉眼,心中有些气闷,她承认他自己有私心,这样说确实也对他不起。
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周家好,周显恩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等他一死,陛下自然就会瓦解他的势力。不如趁他还活着的时候,把他手里的权势都神不知鬼不觉地移交给他们周家人。这样,也算没有白费他这么多年的战功。
他平日里乖戾凉薄也便罢了。现在是宁愿死也不肯分给他们周家半点儿好处。他怎能如此自私?想到这儿,常老太君就气得胸膛都在起伏了,他们周家果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他这么死都不肯放权,还不是为了那个不祥之人!生生要拖他们周家去陪葬。
一想到这儿,她心中就有气。若不是因为猜到了周显恩的盘算,她又怎么会去投靠雍王?信王太过奸诈,与他为伍不过是与虎谋皮。况且他虽有手段,可出身是万万比不过雍王的。
雍王虽蠢,但是也好控制。真正聪明的不过是左相严劲松。况且他的生母还是备受圣宠的荣贵妃。跟着他,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可周显恩偏偏不这样想,他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救那个不祥之人。信王、雍王两条最好走的路,他不选,偏偏选那条最凶最险的路。
别人不清楚,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周显恩若不是为了他,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可那又如何?陛下是绝不可能让那人登基的。那人能活到今日,都是陛下开恩了。
若不是周显恩执意要为他谋算,她又怎么可能这么早的就去投靠雍王?
常老太君极力地顺着气,她不可能看着周显恩把周家给毁了。无论如何,就算是做一些对不起周显恩的事,她也绝对不能看着他跟陛下作对,去做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正厅里安静了一瞬,没有人说话。
一旁的谢宁担忧的看了周显恩一眼,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她也不知该做什么,只能暗暗将手放在他的膝上,握了握他的袖袍。
周显恩别过目光,落在谢宁身上。眼中的阴翳才散了几分,反手将她的手握住,他才勉强将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拿过新的银筷,不冷不淡地道:“吃饭吧。”
坐席上的众人虽然厌恶周显恩,可毕竟也是一家人,自然也知道此刻的他是真的动了怒。众人瞧了瞧还插在柱子上的银筷,没有说什么,抬手继续吃饭了。
常老太君迟迟没有动筷,心中气急,面上还是强作镇定,维持着高门祖母的气度。有些话,她必须跟周显恩说清楚。
“今日家宴就到这儿吧,你们都退下。”她抬了抬手,面色有些凝重,却是望向周显恩,“二郎留下吧,咱们祖孙也好些年没有好好聊聊了。”
坐席上的人听到常老太君的话,如释重负一般,急忙起身就告辞了。周显恩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谢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常老太君,一时不知自己该退出去,还是留下来。
周显恩拍了拍她的手,冲她挑眉笑了笑:“去外面等我吧。”
谢宁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无虞,也便听他的话退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望了望,周显恩只是在那里若无其事地用膳。
她想了想,毕竟他们是祖孙,再怎么样,应该也只是口头上有些不愉快。她也便放下心,出去了。
见人都退出去了,周显恩随意地用帕子擦了擦手。一旁的常老太君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催她。
虽然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知道她说的东西他不爱听,不过毕竟是他的祖母,这个面子,他还是给了。
常老太君沉默了很久,面上似乎有些疲惫。周显恩一向吃软不吃硬,越是逼着他,他越会跟你对着干。她现在也不想用强硬的手段去说服他了,只是想跟他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二郎,你一直是咱们周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哪怕是你爹,也比不上你如今的地位。祖母一直以你为傲,无论何时都是如此,若咱们生在普通百姓家,祖母和你现在真的只是在这里随意的唠家常。可二郎啊,你是镇国大将军,我是周家的当家主母。一言一行都得考虑后果。”
周显恩没说话,她的声音顿了顿,复又道,“祖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人不能这么自私。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背负的是咱们周家你若失败了,我们周家就跟着你一起陪葬。这儿只有你我,我也不怕跟你直说了。雍王,信王两位殿下,你选谁,祖母都支持。你不选,祖母也支持你,可你为什么偏偏要选他呀?”
她真的不懂,一个命中带煞,不得圣宠的皇子,这一生都注定了与帝位无缘。便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选择他。
当年他是风头正盛,可如今除了周显恩,还有谁记得他?
“你听着祖母一句劝,咱们不要去插手这些事情。你已经对得起他了,若不是你,他早就死在离国了。你何必为了他陪上自己的大好前程?”
周显恩突然低下头,闷笑了起来,笑得常老太君都愣住了,剩下的话生生地卡在了喉头。
他一面笑着,一面拍了拍手,抬起头,十分赞扬地看着常老太君:“说得好,不过本将军不爱听。”他扬了扬下唇,手指点在轮椅扶手上,“周家是死是活,我也不在乎。”
“你……”常老太君指着他,气得胸膛都在起伏了。他真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了!
周显恩懒得跟她多言了,只是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摆:“您有这些心思,还不如好好在府里颐养天年。”
说罢他就推着轮椅要出去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提醒了一句:“不要自作聪明,与虎谋皮,小心反被虎吞。”
他这位祖母想的是什么,他心里清楚。以为雍王好控制,可惜了,他背后的严劲松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和他耍心眼,恐怕到最后还不知道是谁利用谁。
想让周家气数断绝,她就继续折腾吧。
他轻笑了一声,也懒得去搭理这些了。
推门而出的瞬间,青砖黛瓦上透出没有一丝浮云的天空,日光有些刺目,他眯了眯眼。
也许,他是时候该去见他了。
重华。


第75章 小孩
从前厅出来的时候, 谢宁本还在外面等着周显恩,手指不安地攥着衣袖。不知道常老太君留下他是要聊些什么,可直觉告诉她, 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隔着几座假山, 她远远地瞧着门窗紧闭的大厅。她本还在凝眉沉思,直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一回头, 却是四夫人站在了她身后,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四夫人的时候,便是十分清瘦,如今更是细腰堪折, 虽嘴角噙笑,却面色不佳,神思倦怠。
谢宁对这位四夫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 唯一的交集恐怕就是她的儿子周显德了。她初到周家,周显德便对她意图不轨,最后被周显恩给折磨疯了。
思及此, 她略低下头, 避开了四夫人的目光。虽她半点都不同情周显德,到四夫人似乎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落到如此地步,也有些可怜。
见这位四夫人没有做多余的动作,谢宁只是礼貌地冲她打了声招呼:“四婶婶安好。”
四夫人没说话,只是抚了抚鬓角的碎发, 仰起下巴,发髻上翘起的点翠金钗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她盯着谢宁看了好半晌,面上的情绪晦暗不明。谢宁不知她要做什么,一心也只想着周显恩,见她如此,也便装聋作哑了。
四面竹树环合,假山重叠,四夫人见着谢宁的目光落在前厅那儿,低头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抚了抚衣摆,这才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你在等我那个二侄子吧?”
听到她有些尖锐的声音,谢宁别过眼,瞧着坐在石凳上的四夫人,疏离地点了点头。
四夫人一手搭在石凳上,一手捏着帕子,捂嘴轻笑,瞧着谢宁的眼神带了几分怜悯。
等她笑够了,才随意地扯着帕子,目光落在牡丹花纹上,状似自言自语地道:“你是不是以为他对你很好?”
谢宁略低了目光,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四夫人,倒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样说。不过,这些她并不在意,多半又是来同她讲一些周显恩的坏话。
这些话,她都有些听腻了。是以她没有回应,只是装作没有听到。
四夫人似乎也没有指望她回答自己,继续自顾地道:“都是女人家,我才来好心提醒你。周显恩就是一匹喂不熟的狼,别以为你在他心里能有多少分量。你只是他的一件玩物罢了,他终有一天会杀了你的。”
“劳烦四婶婶关心了,我夫君如何,我自然心中有数。”谢宁微蹙了蹙眉,这些话,她不爱听。
周显恩为人如何,还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
四夫人抬眼瞧着她,带着浓浓的讽刺:“你不信?也对,他那个人一向装模作样。我们都被他骗过,他不过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说着说着,四夫人就又笑了起来,直笑得眼角都带了泪珠子。
“你可知,玉容为何那般厌恶周显恩,厌恶到连你也要针对?你可知周家为何只剩下五房的老爷?而孙辈除了他周显恩,就只剩下我那被他折磨得发了疯的显德?”
“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他断气的那一日,这就叫报应!”
谢宁眼睑一跳,下意识收紧了手指。这确实是她一直奇怪的地方,周家似乎男丁极少,除了一个周显德,她再也没看见过其他人。而周家所有人都在针对周显恩。
不过她还是打断了四夫人的话:“四婶婶若是要同我说这些,便是不必了,我并没有兴趣知道。”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去,可身后的四夫人还在恨恨地道:“都是周显恩害的,是他杀了所有人。他杀父杀兄,还杀死了我的阿昭。阿昭那般崇拜他,可他死在周显恩手里的时候才十二岁啊,他竟然也下得去手?”
她说着就闷笑了起来,眼泪顺着面颊淌下,声音带了几分癫狂,“下一个就是你了,他早晚也会杀了你的,你就等着吧。”
谢宁加快了步子,不想再去听她胡言乱语了。她应当是受了刺激,神智有些糊涂,这才说这些疯话。
周显恩杀父杀兄?这绝不可能。她只相信她亲眼看到的,至于四夫人不过是想挑拨离间罢了。
她正往前走着,就突然碰到迎面而来的周显恩。见他面色无虞,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就向他走过去了。
周显恩眼中似有化不开的浓墨,却在看到谢宁后,慢慢淡了下去。
他握住了谢宁的手,手指随意地按了按:“刚刚吃好没?”
谢宁没想到他一来却是跟自己说这个,不过她在坐席上确实只顾着生气,都没有吃太多。也就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周显恩抖着肩膀笑了笑:“那就回去吧,吩咐下人重做一份。他们的菜,难吃死了。”
谢宁也弯唇笑了笑,推着他就回去了。她低头瞧了瞧他扯自己衣摆上流苏的样子,忽地弯了弯眉眼。
将军,明明是跟个小孩一样的人,才不是什么坏人。
……
入夜,周显恩正卧在榻上,谢宁褪去外衫,刚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就被他拦腰抱住了。
谢宁都已经被他抱得习惯了,也就乖乖地将躺在他怀里了。周显恩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眼中情绪晦暗不明:“明日我要入宫一趟,你跟我一起吧。”
谢宁也没问他去做什么,下意识地就说了一声“好。”
见她答应得这么干脆,周显恩略低下头,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挑眉笑了笑:“这么听话?”
谢宁被他捏着,眉尖微蹙,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那我不听您的了。”
周显恩像揉面团一样用手捏了捏她的脸,忽地低头靠近了些:“敢不听话?”
见他靠的这么近,谢宁往后缩了缩身子。可脸还被他揉着,腰握在他手里,避无可避,随即就感觉唇上一阵细微的疼。
她轻轻地“唔”了一声,瞧着欺身压过来的周显恩,眼中波光潋滟,脸上又涌出红云。
周显恩咬着她的唇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直到谢宁摇头求饶,他开了她的唇,挑了挑眉:“还听不听话?”
谢宁赶忙捂住了嘴,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这个人果然喜欢欺负她,而且心思比松树上的针都多。
周显恩瞧着她这样,下午被常老太君弄糟的心情都好了起来,他单手撑在下巴上,一手揉了揉谢宁的脸。
手感不错,软乎乎的,揉着还挺舒服。
谢宁已经选择认命地无视他揉着自己脸都手了,反而带了几分期待地看着他:“那明日咱们什么时候入宫?”
她哥哥过了殿试,现在在陛下面前做了承旨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过他现在每日都要去宫里当值,她又嫁人了,平日里压根见不着几面。若是入宫,说不定还能同她哥哥见一见,她也想看看她哥哥在宫里当值有没有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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