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弟子面色惨白:「那尸体是,是…花辰前辈的!!」
世界骤然安静了。
长歌和云起的目光,都凝在了我的身上。
我茫然地看着这个外门弟子,试图判断他是不是疯了。
我不是在这里吗,那里怎么会有我的尸体?
外门弟子哭着道:「起初我也不肯相信,但是那边的一个天镜妖记录下了一切,是白露杀了她后再把她给推下去的,花辰前辈当场就死了。可几天后,另外一个花辰前辈凭空出现在了树下,然后回了终雪峰……」
树下……
啊,我想起来了。
我全部想起来了。
16
我与师父的恋情,宗门大部分人没有发觉。
除了云期,还有一个人看破,那便是白露。
她看向我的眼神越发冰冷,满是恨意。我隐约感觉到她恋慕师父,却不敢触及这个话题,只能一再忍让。
那天,白露告诉我,师父命我们二人去万毒渊附近采灵药。
那时候的我一直烦恼和白露的关系,见她主动邀请,自然是一口答应。
可万万没想到,白露忽然一掌劈死了我,并踢进了万毒渊。
准确来说,动手的是红罗仙子,真正的白露没有这个本事。
再睁眼,的确是树下。当时觉得有点奇怪,可没深想。
现在看来,众人以为我是命大捡回一条命,其实并不是。
我已经死了。
出现在树下的那个,躺在师父怀里的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在长歌云期惊惧恐慌的眼神中,师父抱着我站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了,你们多珍重」
「师父?!」
身子一轻,眼前一恍惚,再次清晰之时,又是终雪峰之巅。
月色皎洁,花雨纷纷,美得不甚真实。
「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恍惚问。
师父道:「不是‘知道’,是我唤回了你。」
我愣住了。
「你我有同心结,你出事那一刻我便有所感应,只是无力回天。」
「倘若我早些发现白露被红罗附身,就不会害了你。」
「你去了,我无心苟活,便用了禁物返尘香。」
「然后,你就真的回到了我身边。」
「为了多看你一眼,我只能一直任由你伤心委屈。对不起。」
返尘香,逆天而行的禁物。
使用此香的条件极为苛刻,需用点香者的修为和寿元献祭,即便是大乘期的强者,也不过数年便耗尽命火,与香同散。
除此之外,还需亡者的怨气执念。倘若心中圆满无憾,也留不住,只会飘摇而逝。
修仙者不入轮回,若陨落,三千世界再无痕迹。
这也是师父会用返尘香的缘故,除此法不得相见。
被香召回来的,是死人。
因为已经死去,所以离不了燃香的范围,也无法继续修炼,更不会被凰火剑所伤。
得知原委,我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的谜团,也终于全部解开。
泪水滑落,他拭去我颊上泪,却越拭越多。
我尽力笑:「师父,若有来生……」
「来生我们长相守。」他道。
其实两人都知道,没有来生。
师父因为和红罗的恶战,伤了修为灵根,寿元无多。
所以他没有办法再点燃返尘香太久,早已做好了打算和我一起消失。
看着两人的身体逐渐透明,我知道我们快要永远分离了。
千般不舍,也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他。
「说起来,你还从未叫过我夫君。」师父忽然道。
我点头,抚上他的脸:「夫君。」
他笑,低头吻住我。
「娘子。」
番外·千重雪(霍恒)
那晚,终雪峰下了一场千年不遇的雪。
纷纷扬扬,铺天盖地,无比壮观。
返尘香弥漫整座山峰,最后与雪一起消散无踪,只剩原本花木芬芳。
上一次闻到这个香气,还是差不多五百年之前。
修仙之路极为凶险,能够走到大乘这一步,资质和运气缺一不可,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眼见着再向前一点就可飞升成仙,有几个人舍得就这样放弃?
我有幸见过两个这样的傻子。
一个是萍水相逢的道友,这个不重要,就不提了。
另一个,就是我的五师兄。
五师兄从小就没有人气儿,毫无情感,宛如木石,无动于衷,不解风情。
偏偏师父最爱他这一挂的,或许正是得不到的永远越动人。
原本我以为他最终还是对师父动了心,直到后来才知道,从来都是师父一头热。啧。
她为了维护自己的谎言,还对师兄下了禁心咒,不许他说出实情,也不许他对其他女子动心。
一旦动心,便剧痛无比,如万箭穿心。
可她无论如何都算不到,看似只求大道的师兄,一旦动情便如老房子着火,竟是如此不计后果。
还好我向来是个聪明人。智者不入爱河,只要不走心,便驶得万年船。
师兄陨落后,凌霄宗内部好一番波折。最后云期做了新宗主,才渐渐稳定。
长歌修为更高,但心眼不如云期,这一点他也承认。
听说那个叫白露的下场很惨,被折磨到不成人形后,丢进了妖兽山做了生饲。
我和云期关系还算可以,偶尔会一起喝酒,聊聊往事。
云期酒量不好,喝着喝着就会口齿不清,哼唱曲儿,颇为可笑。
听多了,我也会唱了。
离开时,我心血来潮拿出玉笛,吹奏那曲。
恍惚间似乎听到山巅那里传来花辰的歌声,我哑然失笑。
看来我是真的醉了。
醉就醉吧,师兄听得,我听不得?
我畅快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