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姝该心存感激的，但慕家是她的母家，是收养她，是她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而那被污叛国的人是她的父亲！
她强压下咳嗽，抬头看向小昭：“小昭，我要回去！”
小昭愣了下，随即拒绝：“夫人不可，太危险了！”
“你若还当我是你主子，就听我的。”沈静姝神色严肃，“我虽非爹娘亲生，却在冠上慕姓时就已注定是慕家人，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同家人在一处。”
“那我与您一同回去！”小昭眼中含泪。
沈静姝却摇了摇头：“不行！”
她撑着无力的身体走向妆台从中拿出一木盒放在小昭手上。
“这里是你的卖身契和我之前为你存下的一些银两地契，不知什么钱，却也能让你安安稳稳过完下辈子。离开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小昭不要，小昭要跟着夫人一起！”
小昭推拒着，嗓音哽涩。
从沈静姝来到慕府之时，自己便陪在她身边，八年，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看出小昭的拒绝，沈静姝也有些无力。
最后只能说：“你若不愿离去，我不逼你，只是你不能同我回慕家。”
阻止了想要说话的小昭，沈静姝继续说，“一会儿我会写封信，你连着这幅百寿图一起送进宫里给贵妃娘娘。”
“为什么？”小昭不明所以。
沈静姝却没再多说，走到桌案前，拿过笔缓缓写下了一封信。
信上，她将自己才是贵妃走失的那个孩子的真相一点点剖出，还有那个有关白玉透雕孔雀衔花玉佩的隐秘设计一同写了出来。
那是连叶芷吟都不知道的藏私。
若贵妃娘娘信了她，这也许是自己唯一能为慕府寻到的生机！
最后，笔落。
沈静姝拿起纸将墨迹吹干，细心折起交给了小昭。
目送着她出了门，才转身朝慕府而去。
漆黑的夜，浓稠如墨。
沈静姝一路奔跑着朝慕府而去，从前并不长的路，在此刻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终于，在天将亮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慕府的匾额。
而周围，无数持刀林立的锦衣卫将整个慕府位的水泄不通！
只是不见萧宴祈的身影！
但沈静姝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快步朝着慕府大门冲去。
刹那，被拦住。
锦衣卫千户魏璟看着沈静姝，面无表情：“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避退！”
“我是沈静姝！”
沈静姝说着，望向府内的目光满是着急与担忧。
身为萧宴祈下属的魏璟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人是谁，但他没退半分。
“您如今是傅大人的妻子，是傅家人，与慕府无关。”
沈静姝愣了下，心里百味杂陈。
曾经她盼了很久，被人承认是萧宴祈的妻子，是萧宴祈的人。
但如今，她宁愿不是。
“萧宴祈已给了我放妻书，我与他不是夫妻，我沈静姝，现在只是慕家的女儿！”
第十一章
沈静姝字字说着，无视了魏璟的惊讶，一把推开他跑了进去。
然而，一步，一步。
越往里走，她脚步越慢。
只见慕府上下，满目鲜红。
那些曾经走了无数遍的青砖路，院落那些陪她长大的花草树木，都溅着淋漓的鲜血。
那些曾经喊她小姐，逗她玩耍，给她吃食的仆人，都倒在血泊中，无声无息！
沈静姝只觉得手脚冰凉。
“爹……娘……”她声音发颤，一个一个人寻过去。
直到听到内堂传出的兵戈声与父亲的声音。
沈静姝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短短的几步路，她不知摔了多少次，却已经撑着爬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末了，沈静姝终于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那道熟悉背影。
是爹！
爹还活着！
沈静姝眼眶滚烫，刚要开口喊，就瞧见一道道箭矢从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手中飞出，射向慕父背后！
“爹，小心！”
沈静姝大喊着，直直朝他跑了过去。
将人抱住了一瞬，铺天盖地的箭雨也密密麻麻的扎进了沈静姝单薄的身躯上。
顿时，鲜血染红了素白的斗篷，红色蔓延……
“无霜——！！”慕父身上也中满了箭。
他怀抱着沈静姝，眼眶通红：“无霜……”
沈静姝说不出话，一张嘴就有无数的血涌出来。
最后，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用尽最后的力气拽了拽慕父袖角。
“爹，无霜……不疼……”
话落，她的手也彻底的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无霜，无霜……”慕父唤着，却再得不到回应。
看着逐渐逼近的锦衣卫，他突然笑了：“臣这辈子，无愧朝堂，无愧君上，惟愧……妻女！”
话落，他看了眼倒在几步外早已僵冷的妻子，又低头看了眼怀中气息全无的沈静姝。
在一众锦衣卫的警惕目光下，抓起一旁的剑，直接刎颈而死——
窗外，不知何时，雪花渐渐落下。
纯白的一片一片，将一切肮脏掩盖……
而此时，刚从皇宫出来的萧宴祈一身疲惫。
他昨晚从傅家离开后，便直接进了宫，向皇上进言，暂时收回诛慕家满门的决定！
慕家与傅家是世交。
他父在世时也常说慕大人是个忠君爱民的好官。
萧宴祈不信他会叛国通敌。
拿着手中的赦免书，他翻身上马，直直朝着慕府而去。
却只见慕府大门紧闭，只要一具一具横陈的尸体从中抬出来。
锦衣卫千户魏璟瞧见他，忙快步上前：“大人，慕恒已死。慕府一百二十一人已尽数歼灭。”
萧宴祈瞳孔骤然紧缩，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勒紧。
“谁准你们动手的？！”
萧宴祈怒声叱问着，就要往里走。
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你刚刚说多少人？”
“一百二十一人。”魏璟沉声禀告。
“胡说，慕府名册上只有一百二十人，哪来的……”
话至此，萧宴祈想到了什么，呼吸一窒。
就听魏璟继续开口：“多出来的一人是……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