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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若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不会舍得让女儿去后宫那个大染缸。
宋青轩心里的愧疚，让他有些坐不住，嘱咐几句便离开了。
宋瑶擦了擦不存在泪水的眼角，也许是今日哭多了，刚刚一滴都流不出来。
她借大堂姐一事想要再次勾起父亲的愧疚，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点用。
……
翌日，宋瑶刚起床不久，院子外头传来些动静。
她把秋玉唤进来一问，原来承恩侯夫人差人送了缎子、首饰还有些新鲜的瓜果过来了。
宋瑶吩咐秋玉去库房挑选些补养身子的药材食材出来。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让秋玉把东西带上便往大房去了。
承恩侯夫人因宋宛的事情一夜都没睡好，满脸愁容。
她见宋瑶过来了，勉强笑了笑，“棠棠是来看宛娘的吧？”
宋瑶点了点头，道：“不知大姐姐醒了没有。”
承恩侯夫人道：“我刚从她那边回来，她醒了喝了点汤，只没什么精神。你去瞧瞧她也好，帮着伯母劝劝她，让她别想太多，这个孩子是没有缘分，往后还会有的。”
说完承恩侯夫人长叹一声。
宋宛如今住在她未出嫁时的明秀院里。
宋瑶刚走进明秀院，宋宛的贴身丫鬟冬儿便迎了出来，福身行礼：“三姑娘，您来了。”
宋瑶让秋玉把补品送上，道：“去看看有没有适合宛姐姐滋补身子的，想法子让婉姐姐多少吃点东西。”
冬儿红着眼睛应下，引着宋瑶到了正屋，说道：“三姑娘，您进去罢。”
屋子里关得很严实密不透风，里面弥漫着浓浓地药味。
宋瑶绕过屏风，便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
那人很瘦，脸色蜡黄，嘴唇发白，双眼无神，宋瑶不敢相信，这人会是那个端庄娴雅，婉婉有仪的宋宛。
“宛姐姐。”宋瑶的声音很轻。
宋宛缓缓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宋瑶好一会儿，仿佛像才认出一般：“是棠棠啊！”

第二十六章
在宋宛眼中,记忆里那个眉目精致的小女孩如今长成了仙姿佚貌的美人。雪肤花貌，纤腰楚楚，任谁见了都难以移开眼。
“棠棠,你过来些。”宋宛唤道。
宋瑶走过去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握住了宋宛伸过来的手。
那双枯瘦的手瞧着宋瑶眼中心酸难受。
在宋宛还没出嫁的时候,她的手细白柔软，指如葱根。
她看着憔悴的宋宛，难过地道：“宛姐姐,你要顾惜自个的身子啊。”
宋宛虚弱的笑了笑，“有什么顾惜不顾惜的，都这样了。我以后难以再有子嗣了。”
她好不容易才有孕，且孕相不好，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不管吃什么都想吐,才连一个月不到便瘦了许多。
本以为只要忍到三个月待孩子稳固了些便会好转,结果与白氏撞到了一块,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宋瑶心下一紧，“宛姐姐,你别乱想,等你身子养好了,孩子会有的。”
宋宛没有说话。
昨晚姑母派太医过来了，太医当时就摇着头说恐往后子嗣艰难了。
虽没有把话说死，可宋宛心里知道是没希望了。
一时之间,两姐妹都没有人再说话。
宋瑶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
过了许久,冬儿将熬好的药端了进来。
宋瑶接过那碗药,一勺一勺的吹着热气,不烫了便喂给宋宛。

宋宛瞧着宋瑶那认真的模样,也配合着将药喝了一半。

待宋瑶再要喂时便用手推了推，“棠棠，我喝不下了，再喝又会吐。”
冬儿将准备好瑶饯拿过来，让宋宛压一压嘴里的苦味。
宋宛捻起一颗梅干放入嘴中，慢慢地咀嚼。
宋瑶道：“宛姐姐喝药怕苦，我会做些糕点，明儿给你送点过来可好？”
宋宛看向她，笑了笑，“棠棠如今还会做糕点了啊。还是你贴心，宜丫头今早也过来了，扑在我床边哭得我头疼。”
宋瑶帮着宋宛掖好被子，“宛姐姐你若是累了便睡会吧，我明儿再来看你。”
宋宛点了点头。
宋瑶刚起身，却听到门声响动，屏风处走过来一道身影，竟是承恩侯夫人过来了。
宋宛惊讶道：“母亲？”她不是早上来过一趟了吗？
承恩侯夫人神色复杂，她迟疑地道：“宛娘，谢曦过来了，要见你。”
宋宛沉默了。
承恩侯夫人没有避着宋瑶，将刚刚得知的消息说了出来：“昨晚太后娘娘身边的崔嬷嬷带着太医去了英国公府，给那白氏灌了一碗催产汤，她痛了一夜，早上诞下了一男婴。一生完便让人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了。她身边的那个推搡的丫鬟已被杖毙。宛娘，你要见谢曦吗？”
宋瑶也看向宋宛，前世白氏是在英国公府养到足月生下孩子后，才被送去庄子上。那生下来的孩子被英国公夫人抱走养在膝下，等到姑母过世后，他们又将那白氏给接了回来。
这一回，大姐姐会怎样选择？
过了片刻，宋宛道：“母亲，你唤他进来罢。”
宋瑶随着承恩侯夫人从屋子里出来，宋瑶向承恩侯夫人告辞，先回沅芷院了。
承恩侯夫人点了点头，虽然让丫鬟去把英国公世子谢曦带到明秀院来。
谢曦身材高大，面容端正，身穿石青色暗纹直裰，他见到站在门口的承恩侯夫人拱手施了一礼，“岳母。”
承恩侯夫人对他是心存怨气的，可为了宛娘，她只能平静地道：“宛娘在里面。宛娘诸多不易，望世子多怜惜怜惜她。”
谢曦道：“宛娘失去的是我的孩子，我也同样伤心。岳母放心，今后我定会好好补偿宛娘。”
承恩侯夫人摇了摇头，她让开了路。
谢曦走了进去，屋里头冲鼻的药味让他皱了皱眉。
他走到床前，看着面容憔悴的女子，道：“宛娘，我来接你回去。”
宋宛慢慢睁开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接我回去？”
谢曦不喜她此刻尖锐的模样，耐着性子道：“太后已经将霜儿身边婢女处死了，也让她早产生子送到了庄子上了。宛娘，你心中的气也该顺了。”
宋宛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谢曦，听着他的话似乎还在心疼白氏，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涩然道：“谢曦，我肚子里的也是你的孩子啊，你对他可有半分期待？”
谢曦皱着眉道：“宛娘，我知道你难过，我也很难受。可那真的只是个意外。”
谢曦的话将宋宛心中最后一丝期盼浇灭。
宋宛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谢曦，你走吧。我不会再回英国公府。”
谢曦双手握拳，“宛娘，你莫要后悔。”
谢曦从屋里出来时脸色很难看，只对着承恩侯夫人拱了拱手，便径直离开。
承恩侯夫人连忙进了屋，见到残泪未消宋宛，她大惊，抽出帕子为宋宛擦去泪水，“宛娘，你不能哭呐，这如同是在月子里，哭多了对身子不好啊。”
承恩侯夫人急着问：“可是那谢曦与你说了什么？”
宋宛直直地看着床顶，她喃喃道：“他说他要接我回去……”
“话里话外都是要我息事宁人。”宋宛又笑了一声，“他还在心疼被送到庄子上的白氏。还说着要接我回去，太好笑了，太可笑了！”
承恩侯夫人看着宋宛着魔怔样子，心疼不已。
她搂住宋宛道：“宛娘，若你嫁的不是英国公府，不是英国公世子，而是那小门小户人家，我早就一碗落胎药灌下去，将她卖的远远的。可现在纵使你姑母贵为太后，也得忍着将那孩子留下，把白氏送走。那是英国公的
“若是皇上是你姑母的亲子，那处置了便处置了，英国公府不敢吭半声。可偏偏皇上不是啊。宋家如今的位置不上不下，实在是……”
承恩侯夫人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只能搂着宋宛默默流泪。
宋宛动了一下，转过头，幽幽地道：“我不在乎他们怎么处置白氏。留下也好，送走也罢。母亲，我不想再回英国公府了，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丝毫的干系。”
承恩侯夫人浑身一震，“宛娘，你，你难道是想和离？”
……
御书房外，李福脸上堆着笑送走了刚刚跟皇上议事的朝臣。
他端着热茶走了进去，只见皇上都不带歇的又拿起了一本奏折。
他悄悄将冷茶换下，退到一旁，犹豫了一瞬，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陛下，昨晚太后娘娘宣了太医。”
傅星棠并未抬眼，“是吗？”
他用朱笔写下几个字后，又道：“又身体不适了？”
李福见皇上问起了，松了口气，答道：“太后娘娘凤体安康。是太后娘娘的母家承恩侯府嫁进英国公府的姑娘，被妾室撞小产了。太后娘娘让太医去瞧瞧了。”
李福说完，等了一会，不见皇上搭话，便抬头看一眼。
见皇上还在伏案批折子，不敢再出声。
傅星棠写完最后一笔，将朱笔放下，扭动一下手腕，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李福回道：“昨日未时左右。”
傅星棠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个时辰正是他在宫外私宅的时候。
傅星棠转动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道：“既然是太后母家受了委屈，便赏些东西过去。李福，你亲自走一趟。”
李福：“陛下纯孝，奴才马上去照办。”
……
承恩侯夫人从宋宛屋里出来，便去了承恩侯宋青德的书房。
宋青德刚回来不久，见陈氏进来了，便问道：“宛娘那边怎么样了？听说谢曦过来了一趟？英国公府那边是怎样的章程？”
陈氏面露难色，她知道宛娘所想，老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可想着女儿那副凄惨的模样，她于心不忍，她硬着头皮道：“英国公府那边将那催生下来的孩子留下了，送走了白氏。谢曦过来是想接宛娘回英国公府，宛娘没有同意。”
宋青德沉思一会道：“哪有刚回来一天便上门来接的。谢曦处事糊涂弄得后宅不宁，宛娘这会不回去是对的。”
陈氏见话已说开，便一股脑倒出来：“宛娘她是想以后也不回去了，她想和离。”
陈氏一说完，宋青德拍桌而起，“胡闹！岂是她说想和离便能和离的！”
陈氏捂脸哭了出来，“老爷，宛娘过的苦啊！你瞧瞧她现在这样子，可还有出嫁前灵动的模样？那谢世子有通房妾室都不打紧，只要他肯给宛娘身为嫡妻的尊重，宛娘自会为她打理好后院。可从冬儿那得知，那谢世子偏宠白氏，又与通房取乐，宛娘一劝诫便被斥责。有时连那得宠的通房都敢在宛娘面前甩脸色。还有那英国公夫人，把持中馈不让宛娘沾染半分，日日让宛娘去她的院子里立规矩。宛娘她难熬啊！”
陈氏说着说着情绪亦激动起来，“老爷！太后娘娘派了太医给宛娘诊断，说宛娘往后子嗣艰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一个冢妇无法生下孩子，她怎么在英国公府立足！难不成你要看着宛娘被逼着认下妾室所生的孩子养在膝下吗？那孩子生母尚在，岂会真心认宛娘为母？若是去母留子，难保那孩子长大后不会得知，心生怨恨。宛娘若还继续留在英国公府那真是要了她的命啊！”
宋青德久久不语，他眉头紧锁，沉着脸来回踱步。
陈氏也随着七上八下。她知道嫡长女要与英国公世子和离是件大事，此事不仅得老爷点头，还得让太后那边同意才行。
宋青德道：“世家之间的联姻大多是为了结盟。当初能够让宛娘嫁进英国公府是我们高攀，也是太后娘娘所授意。既然太后娘娘派了人去处置那妾室又留了一线，便是不想跟英国公府断了姻亲关系。”
陈氏自然知道，她才心里苦啊，想求老爷去太后娘娘那边说说情。
宋青德叹息一声，道：“你可知皇上在朝堂之上再次驳了礼部呈请立后纳妃的折子。”
陈氏惊道：“陛下他，他还是不要棠棠吗？”
宋青德皱着眉道：“妇人之见！什么要不要的，后宫里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于陛下而言没有区别。现在还不肯立后纳妃，便是对提议不满意，对宋家不满。皇上他应是心里有了自己的人选。”
陈氏问道：“那棠棠还会入宫吗？”
宋青德郑重道：“自然是要的。太后娘娘无论如何都会让棠棠入宫，宋家也必须要有个女人是皇上的枕边人。”
“老爷你的意思是，宛娘真想要和离话不仅得要太后的同意，还得看皇上的态度吗？”
宋青德：“若是皇上愿意多给宋家一些体面，宛娘在英国公府的日子便不会那么难。”宋青德还有没说完的话是，如果英国公府被皇上所厌弃，那方能说动太后。
陈氏的心沉了下来，老爷话里的意思还是压根就不赞成宛娘和离。难不成真要宛娘在英国公府委屈一辈子吗？
陈氏准备离开书房，被宋青德喊住，“对了，你上回跟宜姐儿相看的户部侍郎家再去走动走动，兴许那位张大人会要升迁了。”
陈氏点了点头。
这时管家一脸喜色的跑过来，“老爷、夫人，宫里面赐下赏赐了。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亲自带着御赐之物来了。”
宋青德与陈氏皆是一惊！
皇上赏东西了？还让李公公亲自来了？
宋青德连忙整理衣冠，与陈氏一道去正厅谢圣恩。
不仅大房这边的主子都得去谢恩，二房那边的也都需要过去。
……
沅芷院内，宋瑶正一边看着宋容宋宣在练字，一边想着明日要给宛姐姐做些什么糕点。
却被匆匆赶过来的宋氏告之李公公带着皇上的赏赐来了。
她也要去大房那边谢圣恩。
就连宋容宋宣也要去。
宋瑶只好随着一道去了。
到了承恩侯府的正厅，一看，除了宛姐姐不能起身无法过来，承恩侯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在这里了。就连被禁足的宋宜也没纳下。
宋瑶垂眸，还真是皇恩浩荡，劳师动众。
她听着李福传达了口谕，左右不过就是在夸傅星棠至孝，因太后恩泽承恩侯府，也是安抚承恩侯府。
看着赐下之物大都是珍稀药材滋养身子的物品，便知这些都是给宛姐姐的。还留了一个太医专门为宛姐姐调理。
在英国公府和承恩侯府之间，皇上偏向了受委屈的承恩侯府。
宋瑶站在众人之间，谢恩福礼。
李福见侯府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唯独那宋三姑娘一直垂着头。
他听成忠说，昨儿皇上把她吓哭了，哭的可伤心了，瞧那模样，莫不是还没缓过来吧？
李福没有多久留，便回宫了。
李福刚到乾清宫门口时，正遇上锦衣卫指挥使裴池从殿内出来，肃穆冰冷的脸看着就让人心慌，李福唤了一声：“裴大人。”
裴池在李福身边停下脚步，瑶黑的眸子看向他，扯出一抹笑，“李公公办差回来了啊。”
李福只好呵呵笑道：“是啊，咱家还得进去回禀皇上，不多陪了。”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
李福站在殿中低声道：“承恩侯府那大姑娘还卧床起不了身，没法出来谢恩。奴才倒是在人堆里看到了宋家三姑娘，瞧着似乎像是瘦了点……”
傅星棠似笑非笑，“朕有让你说这些？”
李福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请罪，“是奴才多嘴。”
……
翌日，宋瑶正在院子里做栗子糕。新鲜的栗子蒸熟后调了些花露进去，再做成糕点，软糯清香。
宋瑶留了一小部分出来，准备留给午膳过后来练字的宋容和宋宣。
宋瑶将这些栗子糕装进食盒中，准备去明秀院。
却见春回满脸笑容的跑回来，见到宋瑶便道：“姑娘，姑娘！方才明秀院那边可热闹了。那英国公夫人带着世子上门赔罪还说要接大姑奶奶回去，被侯夫人给请出去了。
宋瑶问道：“怎么回事？”
春回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一道早英国公夫人和世子带着药材补品上门探望大姑奶奶，说着说着便提出要接姑奶奶回去，大姑奶奶不肯。似乎有些僵持不下，侯府夫人便先请他们回去了。听说那英国公夫人出去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
宋瑶心想，这应是昨日傅星棠那一番赏赐的举动起的作用。
宋瑶提着食盒到了明秀院，迎上来的冬儿明显看起来脸色好了很多，愁容也散了些，笑着朝宋瑶行礼道：“三姑娘安好。我家姑娘药都还没喝，就等着三姑娘呢。”
宋瑶走进屋里，隔着屏风便听到了大伯母的声音，“英国公府已经将那孩子也连夜送去庄子上了，你还是不想回去吗？”
“不，母亲。也正是他们的做法让我更坚定了和离的想法。如今他们因皇上稍微对侯府施恩便过来低头，所做得承诺也不过是暂时看在皇恩之上。若皇恩没了，那女儿会被他们撕碎吞噬。”
“胡说什么呢，皇恩怎么会不再。更何况等棠棠进了宫，也能给你撑腰啊。”
“母亲你不用再劝，我主意已定，不会再更改。不过我不会在这个当口提，宜姐儿正在议亲，棠棠也还没入宫，我也需要时间来养好身子。听说过几日你就要带着宜姐儿棠棠她们去赴镇国公府的花宴？”
“你怎知？”
宋宛笑了笑，“英国公夫人会带着谢妍月一道去，她可是做梦都想跟镇国公府攀上亲事。”
宋宛说完面有异色看向屏风之处，“棠棠，你来了。”

第二十七章
宋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脸上有些微红，虽是无意，却也是偷听了大伯母和宛姐姐谈话。
承恩侯夫人陈氏笑着上前,她亲热拉着宋瑶把她手里提着的食盒接了过来,“棠棠还带东西过来了呀。”
宋瑶笑了笑,“昨儿跟宛姐姐说要做些糕点送过来。”
宋宛颔首，微笑道：“我就是惦记着棠棠的糕点，这会连药都还没吃呢。”
宋瑶看向宋宛,她这会虽还是憔悴，但明显眼中比昨日有了光彩。
承恩侯夫人将那食盒打开，见到一个个精巧的花形糕点，惊叹道：“我竟不知棠棠还有这手艺。”
宋瑶心想，她原也不会做这些,是前世为讨某人的欢喜,想要摸清他的喜好,便勤练厨艺练出来的。
宋瑶道：“宛姐姐大伯母你们试试,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承恩侯夫人将那一碟点心端到宋宛面前，宋宛拿起一个,“可真漂亮,看着都舍不得吃。”
虽这么说着,宋宛还是咬了一口，她眉毛微微一扬，“是栗子糕？还有股桂花的香味？糯香清甜,又不腻,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栗子糕。”
这栗子糕做的小巧,几乎一口一个。
宋宛做两下吃完,便伸手拿
承恩侯夫人见宋宛如此盛赞,便也拿了一个尝了一下，当即赞不绝口。
宋瑶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想起前世用心为那人做食物还被嫌来嫌去，幸好这手艺没有丢，可以做给自己吃，也可跟亲人分享。
也算是有点用处了。
承恩侯夫人见这两姐妹似有话要说，便先离开了。
宋宛喝完药，又吃了两块栗子糕。
她靠在软枕上，看着眼前的妍丽少女，柔声问道：“棠棠。方才我与母亲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宋瑶攥紧手中的帕子，对着宋宛点了点头。
宋宛笑容苦涩，她道：“棠棠，你做何想？”
英国公府已作出了让步，而她坚持和离此举注定是得不到世人的理解，也会连累到家族里姐妹的名声。
不知她会怎么想。
宋瑶抬起头，缓缓道：“宛姐姐若是真心想和离，棠棠便贺你新生。”
宋宛半张着嘴，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是宽慰之话，是劝解之话，唯独没想到这个比她还小四岁的妹妹，竟说贺她新生。
她的父亲不同意，就连母亲都有退缩之意。他们都不知道于她而言，困在英国公府对她来说暗无天日，只有和离才是新生。
宋宛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她喉咙发紧，深呼吸几回才将那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宋瑶起身为她宋宛倒了杯水，喂她了几口。
宋宛平复了后，说道：“棠棠，我承你吉言。也愿你能得偿所愿。”
宋宛知道宋瑶本就爱慕新帝，她入宫除了是姑母的期盼，她亦很想伴君左右。
只愿她的运气能比自己要好些。
这让宋宛不禁想起了一桩往事，她问道：“棠棠，你那只蝴蝶风筝可还留着？”
正将茶盏放回桌上的宋瑶听到此话手中一颤，险些拿不住。
宋瑶转过身，语气淡然，“宛姐姐说的是什么风筝？我都快不记得了。”
宋宛感觉有些奇怪，她记得那时棠棠从宫里回来拿着那只蝴蝶风筝宝贝的都想搂着睡了。
她还故意逗棠棠说是要借着玩一日，那小丫头抱着不肯撒手。
说这是六皇子给她新做的，她自己都舍不得玩。
六皇子便是如今的陛下。
棠棠那时那么珍惜，为何现在却说不记得了？
宋宛见宋瑶不愿再说这个，便转开了话，直到宋宛药效犯困了，宋瑶这才离开。
在回沅芷院的路上，宋瑶的思绪就像是回到了十岁时。
她被姑母接到宫里小住，宫女和内侍陪着她在御花园放风筝，却被当时贵妃之女安乐公主看到了。
安乐公主性子骄横，她平日里都尽量避着这一位。可偏偏不幸撞上了，安乐公主便吩咐身边的宫女将风筝给扯了下来，摔在她面前还踩上几脚。
安乐公主见她哭了，警告她若是敢去姑母那里告状，她便要让她母妃去父皇那里告状，让她以后都别想进宫玩。
她害怕安乐公主真去告状，也怕给姑母惹麻烦，不敢吭声。
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宫女和内侍都畏惧安乐公主以及贵妃，都沉默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安乐公主一行人离开后，她蹲下来捡起被踩烂的风筝，哭的很是伤心。
在她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时候，在她上头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声音：“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哭得跟花猫一样？”
她抬起头，泪眼迷蒙之间见到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大哥哥，他面带微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风筝既然坏了，那便给你做个新的吧。”
她当时吸了吸鼻子，满脸的不相信。
那位大哥哥便吩咐内侍去拿些东西过来。
她听到那内侍唤他六皇子。
待东西送过来后，他亲手画上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比她被踩坏的蜻蜓风筝好看多了。
她看着他将新的风筝扎好，将风筝拿着手中，对她说：“笑一个，这新风筝便给你了。”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笑的了，只记得她接过风筝，听到那温润的声音说：“小姑娘笑起来还挺甜的。”
后来她拿着风筝跑到姑母那里问六皇子是谁，为什么以前没有见过他。
姑母很意外她会遇上六皇子，告诉她六皇子去了边关很少回京。
她小心翼翼地将蝴蝶风筝收起来，等着再遇见那个温柔的大哥哥。
小姑娘慢慢地长成少女，虽然没有再见过那位哥哥了，却将他曾经的那份温暖留在了心里。
待她再见到那位哥哥时，他已成为了天下之主。
当姑母告诉她，要她入他的后宫时，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开心。
……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沅芷院，院子里的落叶又掉了一地，宋瑶没有惊动其他人，她独自走上了阁楼。
依着记忆里的位置，将一木箱找了出来。
她把那木箱打开，里头躺着一只褪去色彩的蝴蝶风筝。
尽管看起来有些旧，却被保存的很好。
宋瑶将这只风筝拿出来，怔怔出神地想起了前世。
那时是在行宫的桃林中，傅星棠带着她共乘一骑马，悠悠地往桃林深处而去，远处有嬉笑传来，她紧张地瑟瑟发抖，惟恐那些赏花的后妃会往这边过来。
可她的腰肢被男人紧紧握住动弹不得，她只能无力的抓着男人的手臂，仰头看向天空。
空中飘过来被人放飞的风筝，她看得入神。
却很快被男人捏住下巴，“专心些……”
男人的拇指摁在她无意沾染了桃花瓣的唇上，一点点将那花瓣揉碎，俯身压了上去。
待她喘息着平复时，原本空中飘着的风筝不见了。
当时她不知道为何会问他，“陛下，你还记得送过一个风筝给一个小姑娘吗？”
男人的声音还是温润如常，微微带着一丝喑哑，“什么风筝？朕不记得了。”
……
昏暗的阁楼中，宋瑶靠着那木箱坐在地上。
一滴滴的泪水落在陈旧的风筝上，很快被晕开。
宋瑶将怀里的风筝拿在手中，眼中闪过挣扎之色，闭上眼睛用力一扯，把本就脆弱的风筝轻易地撕碎。
沉屑四起，她看着一地的碎纸，突然失声痛哭。
……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便到了要赴镇国公府的花宴那天。
宋瑶身穿鹅黄织锦长裙，头戴翡翠玉簪步摇，扶着秋玉的手上了承恩侯府的马车。
马车里宋宜和宋容已经先到了，宋宜打扮娇俏可人，宋容则是秀美乖巧。
宋容往旁挪了挪，想让三姐姐坐自己身边，结果宋宜眼疾手快的拉住宋瑶的手，往她身边一带，“棠棠，你可算来了。阿容小闷葫芦一个，说半天都憋不出几句话，我都快给闷死了。”
宋瑶笑看了宋宜一眼，道：“宜姐姐你又在欺负阿容！”
宋宜笑着道：“你现在倒是会护着那小丫头了。”
宋瑶道：“都是自家姐妹什么护不护的。”
宋容腼腆的笑了，小声说：“就是，三姐姐一向都对我好。”
宋宜啧了一声，“小闷葫芦，你这会倒是肯说话了。”
宋宜被禁足久了，好不容易可以出来，总算有姐妹陪着说说话了便一打开话匣子便关不住了。
越说也越没边了。
“要我说，相看人家
宋瑶知道宋宜对英国公府怨言颇多，估计大伯母也拘着她不让她说，只有在她们两个面前才发泄出来。她听着宋宜的话，倒是想起前世那柔妃不也是傅星棠的表妹，表兄妹的情谊啊，还真是总有着一份特殊。
她道：“那宜姐姐你可要大伯母帮你留意了，不知你那个黑炭公子家中有没有寄居的远房表妹。”
宋宜面上一红，“胡说什么呢，都是没影的事呢！”
宋宜扯上宋容，道：“别看阿容还小，那也十二了，估计二婶婶已经在暗中挑人选了，阿容，你可要记牢姐姐的话呀。”
宋瑶捂住宋容的耳朵，“宜姐姐你可别将阿容教坏了。”
三姐妹闹成一团，而镇国公府也近在眼前了。

第二十八章
承恩侯府一行从马车上下来,便上了镇国公府安排的软轿。
一路繁花似锦，琼台楼阁，雕梁画栋,交相辉映。
软轿至垂花门前落下,丫鬟婆子便簇拥上来,迎着贵客荣安堂去拜见昭阳大长公主。
承恩侯夫人走在前面，宋瑶三人都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
荣安堂内已十分热闹了，京中勋贵之家近乎来了大半。
宋瑶一进去入眼便看到了好几个熟面孔。
谢国公夫人身边坐着谢明姗,沈阁老夫人左边坐着沈窈薇，沈窈薇正和坐她身边的一个脸生的姑娘说着话。
还有英国公夫人和其女儿谢妍月也都在。
至于尚书、侍郎家的夫人姑娘也有几个在列，只有武将家的夫人姑娘略少。
宋瑶心想，不管这些是真来赏花的，还是有别的意图,镇国公府在京城勋贵心中的地位很是特殊。
宋瑶随着承恩侯夫人向昭阳大长公主福礼。
刚刚站定,一个人影便朝宋瑶冲了过去,她热情地挽住宋瑶的手,“宋姐姐，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说话之人正是昭阳大长公主最疼爱的孙女薛宁珠。
昭阳大长公主笑容满面的道：“自宫中一别这丫头就一直念叨着宋姑娘,这回可要她好好尽地主之谊。”
薛宁珠抢着说道：“那是自然,待会我要带宋姐姐去园子里好好逛逛。”
薛宁珠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宋家人到了她们的席位上,薛宁珠干脆就直接坐在了宋瑶身边。
薛宁珠问道：“宋姐姐，绵绵还好吗？”
宋瑶点了点头，笑了笑,“它的伤都养好了,能吃能跳。”
薛宁珠也跟着笑,“那太好了,下回我上宋姐姐家里去看它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
薛宁珠倾身凑到宋瑶耳边道：“对了,宋姐姐，我哥哥也养了只猫，我等会带你去瞧瞧。”
对于薛宁珠的亲近，宋瑶也有点惊讶，她犹豫了一会道：“若不是叨扰的话……”
薛宁珠连忙说：“当然不会呀！”
宋瑶睫毛颤了颤，含笑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此时来镇国公府，除了赴约，还有个目的是想知道众贵女想嫁的镇国公世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宋容见到薛宁珠在跟阿姐不停地说着话，她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懊恼，要是平日她话也能这么多就好了。阿姐会不会也嫌她闷呀！
宋宜则饶有兴趣地在吃着点心喝着花茶。
她悠闲地端着茶盏，得意地朝谢国公府的谢妍月投了一眼。
谢妍月本就不喜哥哥娶的嫂子，母亲和哥哥都登门道歉了，那宋宛还在拿乔不肯回来，她早就不满极了，这会那宋宛的妹妹竟然来挑衅，谢妍月还不能拿她怎么样，顿时气得脸色都青了。
此时在花厅坐着的夫人姑娘们，虽都面上都含着笑容，看着镇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与那承恩侯府的姑娘亲密交谈。
心里都不由地在琢磨，这镇国公府和承恩侯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谢明姗垂着头死死的扯着自己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将其撕碎。
谢国公夫人伸手按了上去。
谢明姗红着眼眶低声道：“母亲。”
谢国公夫人道：“阿珊，你姑姑就教过你，要有耐心。事情没到最后，就未见输赢。”
谢明姗她知道，可她就是不甘啊！她明明有做皇后的机会，明明可以进宫成为陛下的人，皆因宋瑶一人化为瑶有。
她这次会出现在花宴上，也是母亲想着既然进不了宫，那若是能跟镇国公府结上亲事也是极好的。
可没想到，这场为了镇国公世子所办的花宴，宋家人也来凑热闹了。
沈窈薇瞧着各家的暗涌，抿唇笑了笑，她对身边的人道：“娴表姐，那边正和宁珠妹妹说着话的宋姑娘，就是被三哥哥英雄救美的人。你说她美不美呀？”
何秀娴面上表情一滞，有些僵硬的答道：“的确是个美人。”
……
待到宾客齐全，昭阳大长公主便起身领着众位女眷一道前往沁园里赏花。
镇国公夫人扶着昭阳大长公主走在前头，其他女眷随其后。
众人以为镇国公世子会来向大长公主请安，却没等到人，不由有点遗憾。
想到赏花后，便要去湖心苑品花宴开席，那世子总会来露个脸吧。
一入沁园那花香扑面而来，在这园子里已没有四季之分，没有秋天的傅瑟，一副争奇斗艳，百花争春的热闹景象。
不少没有见过的品种，让人称奇。还有只在书里画里的品种也在其中，令人驻足停留。
众人称叹也就镇国公府这样的权势才能将这些花聚齐。
宋瑶站在一株十八学士前看着上面的纹路，而宋宜拉着宋容跑到了另一边。
薛宁珠转了转眼珠子，拉了拉宋瑶的手，“宋姐姐，我带你去看猫好不好？跟绵绵一样也是白的，它比绵绵多了点花纹，可漂亮了。”
宋瑶沉默了一会，缓缓地点头，“好。”
宋瑶叮嘱了宋宜好好看着阿容，便跟着薛宁珠一道离开。
即便是有人瞧见了，也没人去多想，只当是薛宁珠带宋瑶去另外的园子逛。
一路上薛宁珠带着宋瑶七拐八拐，走的地方树木葱郁，临着湖畔，有些幽静。
宋瑶问道：“宁珠，是往这边吗？”
薛宁珠点头，“我哥哥将那白猫关在离人远的院子里，我偷偷去看过几回。不会有错的，宋姐姐。”
说完她又指着一处建在湖心的亭阁说道：“宋姐姐那是湖心苑，待我们看完猫猫，便要去那边品花宴。祖母说那花宴上所有食物都会跟花有关。我们得抓紧些，莫要迟了开宴。”
宋瑶听着她的话，有些迷糊了。
为何要将猫关在离人远的地方？为何要偷偷去看？
镇国公世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穿过一处假山，薛宁珠突然拧着眉捂着肚子停了下来，“宋姐姐，你先在此处等等我。我想更衣了，去去就回。”
宋瑶点了点头，“快些去吧，仔细莫摔着。”
薛宁珠离开后，宋瑶觉得这处愈发的安静了，只有偶尔的鸟鸣声。
宋瑶站在的地方离湖很近，那片碧色的湖水如镜子般美丽，只有风起时泛起涟漪。
就在她看着平静的湖面时，一只五彩球咕噜噜的滚入了湖里，紧接着一个三左右的幼童跑去追那球。
本只飘在湖边的球，随着那幼童的动作越飘越远，而那幼童踏入水中似乎还想追过去。
宋瑶惊得心都悬了起来，几步跑过去，将那要踏水捞球的幼童给抱了起来。
宋瑶将他抱离岸边，见这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穿戴贵气，她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何不见婢女跟随？你可知那湖水有多危险！”
那幼童挣扎着要下来，口里喊道：“球、球球。”
他挥舞着手，险些打到宋瑶脸上。
就在宋瑶快招架不住这幼童时，一婢女匆匆跑了过来，她惊慌地道：“小公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宋瑶将那幼童放下，那婢女便牵住了男童的手，要将其带走。
可那幼童使劲甩开婢女，冲着宋瑶跑过去，对着宋瑶狠狠地推了一把。
宋瑶看着幼童那张发怒的脸，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快的抓不住。
她失神时，被推得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姑娘，小心。”
一道男声在宋瑶身后响起，同时有一物抵住了她的腰，使她借着力站稳了。
宋瑶回过头，见一身穿墨绿色绫锻袍子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他收回手中的玉箫，抱手道：“方才一时情急，失礼了。”
宋瑶无声地回了一礼，当做谢意。
正待她再看向那幼童时，只见到他被婢女抱着离去的身影。
那年轻男子亦看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的道：“今日府里宾客众多，不知是哪家家眷带来的孩子，所幸有姑娘出手相助才未出事。”
此处僻静，只有她与眼前这个男子，实在不宜多留。
宋瑶微微颔首，便准备离去。
此时前方传来薛宁珠在唤宋姐姐的声音。
那男子一笑，道：“是在下唐突了。”说完便拿着手中的玉箫，往另一边走去，墨绿色的身影很快便隐在了树林之中。
薛宁珠提着裙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宋姐姐，你怎么走到这边来了，害得我好找。”
“我见此处景色甚美，便过来看看。”宋瑶决定将刚刚发生之事瞒了下来。
薛宁珠四处张望一下，觉得也就那样，许是她早就看腻了，她亲热的挽住宋瑶的手，“宋姐姐，走，我保证那白猫比这景色有意思多了。”
宋瑶随脚步随着薛宁珠而走，可她此时的心思却淡了几分。
穿过一片竹林，便见到一院子。
站在院子门口，宋瑶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在低吼。
薛宁珠明显放轻了脚步，她一手拉着宋瑶，一手推开院门。
当看清院子里的东西，宋瑶屏住呼吸，瞳孔猛地一缩。
“宋姐姐，你看，是不是比绵绵要大好多！”
巨大的铁笼之中哪里关的是猫，分明是一头凶猛的白虎。
那白虎本趴伏在铁笼里打盹，见到有人来了，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竖起金色的双瞳，慢慢地弓起身体，猛地一跃撞在铁笼上，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来人吼叫！
倏地铁笼被那白虎撞得哐当作响，铁笼像是要被撞散架了一般。
这一突变，薛宁珠明显吓傻了，双腿都在打颤。
宋瑶也浑身发软，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拉住薛宁珠，低声道：“快走！”
刚走几步，又是砰得一声，薛宁珠害怕极了，可腿却不听使唤，往地上摔去。
宋瑶眼疾手快地拉住薛宁珠，薛宁珠呜得一声哭了起来。
就在此时，有匆匆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宋瑶抬头看去，只见之前见过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往这边走过来。
那男子惊道：“宁珠，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他也听到了院子里那白虎嘶吼撞铁笼的声音，他手一挥，身后的随从往那院子里跑去。
被宋瑶扶着的薛宁珠朝那男子扑过去，“世子哥哥，我好怕！为什么大猫今天一点都不乖了，我特意带宋姐姐来看它，它好吓人。”
宋瑶听薛宁珠对那男子的称呼，心中很惊诧，这男子竟是镇国公世子吗？
薛靖霖一拳抵着唇，低咳了几声，摇着头道：“说过很多次让你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你偏偏不听，还惊吓到了贵客。宁珠，你太不像话了。”
说完薛靖霖再次咳了起来。
薛宁珠被训得不敢回嘴。
薛靖霖松开薛宁珠，对宋瑶拱手道：“舍妹鲁莽，让姑娘受惊了。”
宋瑶见他脸色苍白，似带病容，传言说他身子不是很好，看来是真的了。
宋瑶低声道：“此等凶物，世子还是让人好生看守。以免酿成大祸。”
薛靖霖似乎想要解释，却有不知想到什么，旋即一笑，“姑娘说的有理。湖心苑快开席了，我先送姑娘和宁珠过去。”
……
湖心苑建在碧湖之上，四面环水，风景美不胜收。
亭阁内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正与人在闲谈的大长公主见到宋瑶和薛宁珠一道走了进来。
而在她们身后跟着的是她的嫡长孙薛靖霖。
昭阳大长公主笑着道：“巧了，要等的人都到了。”
大长公主话音刚落，几乎所有的视线都往那三人身上瞧去。
被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的打量，宋瑶觉得头皮发麻，她跟薛宁珠一道福了礼，便往旁边的坐席而去。
而那位镇国公府的世子面色如常的与大长公主请安，被大长公主拉着跟几家夫人说了些话，又告辞离去。
宋瑶悄悄地松了口气，还好众人都以为是巧合碰上的，没有多问什么。
薛宁珠还是挨着宋瑶坐着，宋瑶见她神色不佳，摸了摸她的头，“往后别偷偷去看大猫了，要是想绵绵了，便到承恩侯府找我玩。”
薛宁珠瘪了瘪嘴，拉着宋瑶的袖子，“宋姐姐，都是我不好……”
宋瑶笑了笑，“也算是让我开眼界了，头一回见到那么威猛的白虎。好了，好了，可莫要哭鼻子。”
花宴开席，一碟碟精致的菜式被婢女们端了上来。
每一道都有花入菜，色香味俱全。
为女眷们所准备的酒，也都是果酒花酿。
宋瑶喜那酸甜口感的果酒，贪了几杯。
许是这果酒喝下去，让之前的那一场惊吓慢慢地沉息下来。
宴后，宋瑶有些微醺，没想到那果酒也有点后劲，她凭栏而坐，吹着湖风，倒也还舒服。
薛宁珠被大长公主叫了过去，宋容安静地坐在宋瑶身边。
宋宜则和其他贵女们在凑热闹。
因那湖面飘了许多只花灯，各种形态的花灯围着湖心苑飘荡。
这些花灯皆可用钓竿钓起来，有人钓了起来，发现花灯上还有纸条写着吉祥语或是诗词。
有人钓到了上头写着：“人比花娇。”
大长公主便赏了其一稀有品种的花。
捞到花灯，钓到花灯，根据纸条上所写，给其赏赐，这是特意安排的给姑娘们玩乐的游戏。
那花灯随水飘荡，刚刚东边还多一点，这会飘到西边了。
宋瑶所休憩的地方渐渐地人越来越多了，嬉闹的声音吵得她有点头疼。
宋瑶起身，打算挪个地方，行至到观赏的桥边，那湖风更大了，带着许些凉意。
徒然不知为何刚刚那群在捞花灯的姑娘们惊慌地往她这边跑，口中喊着：“蛇！有蛇！”
“快跑！有蛇！”
“救命啊！”
一瞬间便炸开了锅。
贵女们、丫鬟、婆子挤做一堆，乱成一团！
宋瑶想要拉住宋容，不知被谁挤开，她拉了个空，与宋容离的更远了。
往她这边挤的人越发多了，她只觉得头阵阵发昏，忽地背后被人狠狠一推，不受控制地往湖里栽了下去。
哗啦一声，迅速地被水没顶。
岸边的呼喊，也渐渐地听不到了。
冰冷的湖水将宋瑶席卷，衣裳被水浸湿越来越沉。
宋瑶在水中挣扎，从一开始的惊慌恐惧，慢慢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甩掉碍事的披帛，调整自己的呼吸，将自己前世所学的泅水姿势用起来。
逐渐地适应起来慢慢地能在水里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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