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没跟我提过康俊年的具体职位，不过从这一整层楼其他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以及“康助”这个称呼来看，应该是某个地位不低的领导的助理。
“你们先坐。”康俊年把我们带进一间会议室，“我让人准备点喝的。你们想喝什么？咖啡，茶，还是饮料？”
他虽然问的是“你们”，但眼睛看着的只有凌钺一个人。
我自知是沾了“凌少”的光，便老实地等“凌少”先开腔。
凌钺把手里的文件一股脑堆到桌上，拉了把椅子示意我坐下，又问我：“秦总监，您想喝什么？”
同样的场景以前就上演过许多次，但此刻多了个认识“凌少”的康俊年，再被“凌少”当做领导对待，我浑身都不自在。
“水吧。”我说。
凌钺转头面对康俊年，语气客气得体：“康先生，两瓶水，谢谢。”
康俊年诚惶诚恐应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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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俊年一走，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我和凌钺两个人。
我侧过身，一条胳膊搁在桌面上，斜睨着他。
“凌少，咱们这个项目是不是稳了？”
面对我的调侃，凌钺依旧面不改色。
“是。”他理直气壮地点头。
我阴阳怪气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又听见他说：“但不是因为‘凌少’，而是因为AT的实力完全匹配得上他们的信任。”
这一番格局过大的发言成功让我哽住。
半晌后，我竖起大拇指，假笑着口不对心地夸赞：“你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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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要了两瓶水，可康俊年回来的时候，除了两瓶水外，还带了一大袋花花绿绿的糕点零食。
他把零食放到我面前，绕过会议桌，在另外一边坐下。
“我们这次的见面不是正式的，就是大致地聊一聊，确定一下彼此的意向，你们不用太拘谨。”
凌钺拧开矿泉水瓶盖，很自然地放到了我的手边。
“这里是我们与其他银行合作的类似的项目介绍。”他指着桌上的一摞文件夹，“康先生可以先看看。”
因为不能够泄露商业机密，我们带来的资料里，对于每一个项目都只有一个大体的说明——也就是明面上能给人看的东西。
相当于是一个简单的工作成果展示。
康俊年很快就翻完，并给出正面的评价：“友商的项目，你们做得都很不错。”
我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
“你们用过我们银行的APP吗？或者上我们官网办过业务吗？”康俊年问。
我精神一凛，知道这是要进入正题。
“之前做调研的时候用过一段时间你们的APP。万国应该是最早做网页端和手机端的银行了，你们的产品在功能性和适老化上都可以排在行业前列。”我虽然猜不到康俊年提问的目的是什么，但狂吹彩虹屁，肯定不会出错。
康俊年点了点头，对我的观点表示赞同。
“功能性和适老化确实是我们的优点，但是稳定性还做得不够。”说到这里，他一脸的凝重，“我们银行会不定期地做一些回馈用户的活动——比如前几天刚发放过一轮餐饮和百货代金券。而每当这种时候，用户访问量上来了，系统就会瘫痪。最久的一次，瘫痪了一个多小时。那天晚上我们的客服电话被用户打爆，APP在各个应用商店收获了无数条差评，甚至万国银行还被骂上了微博热搜。我找了BY的运维很多次，他们承诺了会解决问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失望。所以我想，干脆换AT来做试试看——我的同事不止一次地夸过你们，一线的客服和客户经理也收到过很多反馈，说其他银行的APP比我们的要更好。”
“嗯。没有踩友商的意思，就目前来说，云服务这一块，AT全国第一，BY还是比不过我们。”我一点不谦虚地陈述事实，“万国银行的用户体量，可能只有我们的服务器能够承载下来。”
“那……”康俊年也不废话，“等明天上班了，我们两边的项目组约个时间再详细地聊一聊后续的细节？如果都没什么问题，早点把合同签了，也好及时对我们的线上平台进行优化整改，备战即将到来的‘双十一’和‘双十二’。”
“行。”我当然没有异议。
康俊年抬腕看一眼手表，热情地提出邀请：“刚好到饭点。二位晚上没别的安排的话，一起吃个饭？”
和前相亲对象、现甲方爸爸一起吃饭，只是稍微想一想，我就尴尬得头皮发麻。
于是我找了个理由婉拒：“我们要回公司加班，一会儿去食堂随便扒两口饭就行了，节约时间。”
康俊年有些诧异：“你不是说今天休息？怎么又要去加班了？”
谎言被人当面拆穿，我只慌神了一瞬。
“明天要跟你们谈细节呀！”我很快调整好表情，“我得把全组人叫回公司开会，为明天做好万全的准备。”
“是我的错，不该今天找你过来。”康俊年满脸歉意，“你要是觉得时间赶的话，我们后天再聊也行，不急于这么一天两天。”
“没关系。”我摆手，“干我们这一行的，早就习惯了加班。”
“你们经常加班吗？”康俊年问，“周末也这样？”
“得看手头的项目。”我说，“如果项目顺利上线，没人搞出问题，就能正常下班，周末也正常休息；否则，等着熬通宵吧。”
“那干你们这一行的女孩子还真是辛苦。”康俊年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怜爱，“经常熬夜，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我还好吧。”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辛苦的是一线的员工，我大多数时候就是动动嘴皮子。”
“秦小姐太谦虚了。”康俊年也笑，“我可是听阿姨说，你经常去外地出差，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可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的。”
他口中的“阿姨”，我猜测，多半是我亲妈。
“倒也没有‘经常’。”我升上总监以后出差的频率比以前降低了很多，也就偶尔缺人手的时候会亲自顶上，“我妈有点夸张了。”
“阿姨是心疼你。”康俊年为我妈辩解。
“秦总监。”沉默了许久的凌钺突然出声，打断了我与康俊年的对话，“该走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像是在压抑着情绪。
我这才扭过头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阴沉着的脸。
我大概能够猜到他在不高兴什么。
“那康先生，我们就先走了，明天再见。”我第一个站起身。
康俊年紧跟在我之后。
他把看过的资料整齐地摞在一起，却没有交还给我，而是自己抱在了怀里。
“我送你们出去。”他走到门口，微微弯腰，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先出了门，凌钺关电脑磨蹭了一阵。
在经过康俊年身边时，他停下脚步。
康俊年直起身子看他，不解地问：“凌少，还有什么事？”
凌钺的目光聚集在康俊年怀里的文件上。
他伸出手，冷冷地说：“给我吧，不麻烦康先生了。”
“不麻烦。”康俊年忙说，“也不是多重的东西，凌少您别客气。”
我站在距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凌钺的侧脸。
他的嘴角下压，下颌线绷得很紧。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得了，你们俩都别争了。”我急忙折返回来，一把从康俊年手里抢过文件夹，“我来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