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木兮看了一眼便大致确定，跟医馆里的那三个人病症一样。
刘捕头将一个瓷罐端上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竟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蛇。
“呀，这蛇都生了冠子，是要成精了！”
“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这种蛇。”
“怪哉怪哉！”
待诸位大夫都去给孩子诊病，曲木兮才走到刘捕头跟前，低眉望着他怀中的罐子。
细看之下，她的面色愈发凝沉，这哪是什么蛇冠，分明是毒囊。蛇身色彩斑斓，其实是毒液蔓延至全身而造成的病变，所以只要沾着这些蛇，无需啃咬也会中毒。
山野之中怕是不可能孕出这样的蛇，除非是有人专门饲养。
什么人，如此狠毒？
“曲大夫？”刘捕头低低的说，“可看出什么来了？”
曲木兮抿唇，“恕我无能为力。”
刘捕头正想说点什么，外头已有沉重的脚步声进来，紧接着是一声高呼，“离王到！”
脑子里忽然有东西绷断，曲木兮率先跪在地上，将头垂得很低。
有风从耳畔掠过，带着熟悉的气息，金丝绣蟒纹的黑靴在她跟前驻足，那人好似就这样站住了，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治不好小公子，本王让你们陪葬！”
老大夫们都是一把年纪了，行医救人一辈子，哪成想临了还不得好死。
“王爷恕罪！”知县也吓着了。
谁能想到，王爷带着小公子路过，竟被这该死的蛇钻进了马车咬一口，这下倒好，乌纱帽要丢了不说，自个的项上人头都会保不住！
离王是谁？
离王——夜行昭，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当年先太子谋反，是离王领兵平叛，才有了圣上的皇位永固。，谁不知道离王最得圣宠，只要他跺跺脚，天下都得抖三抖！
老大夫们束手无策ʟᴇxɪ，他们都是头一回见到这蛇，哪里会解这蛇毒？即便一一试毒过去，小公子也未必等得及。
“王爷，草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暂缓毒发倒是可行，但要祛毒，草头大夫们哪有这能力。
“拉出去，杀！”音色冷冽，与噩梦中的并无差别。
大夫们哭喊着跪地求饶，曲木兮心寒如冰，她知道他是不会心软的。
因为他是夜行昭啊！
那个冷血无情，说一不二的夜行昭！
“王爷！”曲木兮磕头，“民女或许可以一试。”
四下陡然一片死寂，所有声音都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重重的合上眉眼，曲木兮深吸一口气，又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王爷，民女可以一试！”
第3章 这是他的孩子
知县大人认得曲木兮，她是穆中州的关门弟子，一直赠医施药，造福乡里，说起来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夜行昭低头，视线从她头顶掠过，迈开步子走到了床前坐着，“治不好，一并拖出去。”
“是！”曲木兮磕头。
大抵之前有些紧张，起身的时候她未能站稳，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好在一旁的刘捕头快速搀了她一把，“曲大夫，没事吧？”
曲木兮摇摇头，骤见夜行昭正冷着脸打量着自己，她当下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内心的平静。
稳住自己的情绪，曲木兮挺直脊背走到了床前，素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搭上了小公子的腕脉，柳眉略略蹙起，这孩子的毒比医馆里的那三人要烈得多。
她掰看孩子的手脚，在孩子左脚的脚腕上发现了血痕。
蛇咬的位置，伤口已经发黑流脓，但是小腿位置并没有肿胀，这种毒最能伤可怕。
一抬头，忽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曲木兮的呼吸瞬时乱了，只得快速避开视线，恭敬的躬身，“王爷，民女有一草头方，但药性甚烈，若是王爷允准，民女才敢一试。”
“若本王不允，你便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字字冷冽，周身寒戾。
曲木兮不敢靠他太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若是成了，请王爷放过诸位大夫，若是不成，王爷只管杀了民女便罢！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原就没什么大夫，若是都杀尽了，以后乡亲们怕是要受苦了！”
“你倒是心怀天下。”谁都听得出，他口吻中咬牙切齿的嘲讽。
曲木兮不在意，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不管他如今说什么话，她都不会在乎。
临了，他掷地有声，“好！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
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端坐在一旁的夜行昭。
曲木兮提笔写药方，不过她用的是左手，字迹工整而娟秀。
夜行昭眯起眼，幽邃的瞳仁里没有一丝光泽，像极了万丈深渊，似乎只一眼便会坠入，从此万劫不复。他就这么半靠着椅子，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俊美无暇的脸上落着斑驳的光影。
“王爷，药方写好了。”曲木兮躬身呈递。
“黍离！”他一声喊，冷随扈黍离赶紧进门，“煎好端上来。”
黍离不二话，领了方子就往外走。
他冷漠得压根不愿碰触，权当她是空气一般。
曲木兮端坐床前，以银针杜绝毒性蔓延，银针刺穴决不能马虎，稍有差池便是一条人命。是以她不敢分神，额头有夜汗渗出，全神贯注的为孩子施针。
待施针完毕，她取出师父特制的解毒丹给孩子喂下，用锋利的刀刃划开被蛇咬出的伤口，能让脓血流得更快些。
做完这一切，曲木兮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抬手拭去额头的汗，凝眸望着昏迷不醒的孩子。
他们都叫他小公子？
看夜行昭那么紧张，应该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吧？细看孩子的眉眼，还真的跟那人很像，都属于那种很柔和的美丽，让人看着就喜欢。
等待的过程很煎熬，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夜行昭一眼。
过了许久，黍离才端着汤药进门，曲木兮当即伸手接过，“我来喂！”
闻言，黍离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主子没吭声，只得快速退出去。
曲木兮的眉心狠狠蹙了一下，舌尖被咬破出血，然后将汤匙在唇边轻轻碰了碰，瞧着似在吹凉，实则是将舌尖的血悄悄渗入了汤药中，再慢慢喂孩子服下。
如是重复，直到一碗汤药喝完。
“王爷！”她行礼，将空药碗搁在床头，“民女已经尽力，接下来请王爷稍待！”
“出去！”夜行昭下令。
曲木兮有些犹豫，想着把汤药碗拿走，却惹来他冷冷的一记眼刀子，吓得她赶紧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恨不能有多远跑多远。
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她捂着慌乱的心口，脊背一片寒凉。
屋内，夜行昭端起空药碗轻嗅，俊眉微拧。
第4章 随我回东都
足足有半个时辰，屋内毫无动静。
黍离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曲木兮身上，总觉得这个女大夫有些怪异，说是紧张又不像紧张，说不紧张又表现得很局促。
“曲大夫，你有几分把握？”刘捕头悄悄的问。
曲木兮没说话，不是她不回答，只是舌头又麻又疼，她怕万一自己说话异样，会被人瞧出端倪。夜行昭身边的个个都是人精，她不得不防。
门“吱呀”一声打开，夜行昭出现在门口。
曲木兮还来不及跪下，身子已被提起，胳膊上一阵剧痛，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骤然在她的视线里放大，她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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