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燕玲皱缩的瞳孔颤了颤:“……你再说一遍。”
即便知道齐树昌不爱自己,可亲耳听见这些绝情的话,心还是像被撕裂了般的痛。
齐树昌没有再说,而是放开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男人冷决的背影,安燕玲双腿陡然发软,差点栽在地上。
忍着心头的寒意,她深吸了口气逼回眼眶的酸胀感,拿起包离开去医院。
……
病房里。
刺鼻的药水充斥在每个角落,安燕玲一进去,便见已经醒了的安母正吃力去够桌上的杯子。
“阿妈!”
她忙放下包,过去倒了水小心喂给安母。
安母喘了几口气,疲惫的眼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啊燕玲,妈在这儿给你添麻烦了……”
安燕玲酸着眼摇摇头。
明明她才是那个该道歉的人,反而是阿妈先说对不起。
她握住安母干瘦的手,哽声开口:“阿妈,是燕玲不好,没有尽到做女儿的孝心,让您操劳了一辈子……”
安母苍白一笑,像小时候一样揉揉安燕玲的脸:“傻孩子,当妈的只希望儿女幸福啊。”
说着,她眼中泛起泪光:“……其实妈知道自己身体有毛病了,这回来也就是想看看你,不然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听到这些话,安燕玲心如刀割。
她蹭着阿妈长满茧的掌心,决堤的眼泪淌了满脸:“阿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去看黄河,还有青海湖,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之后几天,安燕玲一直留在医院照顾安母,而齐树昌连个面都露过。
这天下午,安母刚睡着,她就被医生叫了出去。2
“病人的病情有恶化的趋向,而且还有脑溢血的前兆,如果再不转去大医院,就要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了。”
听了医生的话,安燕玲心一咯噔。
她也着急,可齐树昌扣着她的证件,她根本走不了。
转头看着才几天就瘦了一圈的阿妈,安燕玲捏紧了拳,眼底浮起抹坚决。
托护士帮忙照看安母后,她回了军区,直奔政委办公室。
‘叩叩叩!’
“进来。”
得到政委的允许,安燕玲才推开门,可一抬头,撞上的却是齐树昌寒凛的目光。
她一下僵住,直愣愣看着面前挺拔的男人。
政委一脸疑惑:“安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安燕玲回过神,逼着自己忽视齐树昌晗带警告的视线,望向政委,清晰回答:“我申请和齐树昌离婚。”
一说完,齐树昌整张脸都黑了,政委也满眼诧异。
气氛一下僵凝,没等她继续说下去,突然被齐树昌抓住手。
“政委,个人问题我会回去好好解决的。”
他朝政委敬了个礼,拽着人就要走。
安燕玲心一横,直接扒住政委的桌子:“政委,我跟齐树昌的感情已经破裂,无论如何都过不下去了!”
“安燕玲!”齐树昌瞪着她,怒火已然烧上他的眉眼。
安燕玲执拗地抓着桌角,不去看他凌冽的眼眸。
面对势如水火般的夫妻俩,政委严肃起来:“安同志,军婚可不是你说离就能离的。”
说着,他看向齐树昌:“我先去开会,你们好好谈谈。”
政委拿上帽子,起身离开。
安燕玲只觉手被狠狠松开,齐树昌的声音像针刺着耳膜:“你是不是疯了?”
她转过头,男人睨来的冷漠视线好像就是在看一个疯子。
安燕玲呼吸微颤,一字一句:“没错,如果你不同意离婚,我还可以疯到让你升不了旅长。”
哪怕他拿枪抵着她脑袋,这婚也要离,她一定带着阿妈去治病!
四目相对,齐树昌的脸色极为难看。
良久,安燕玲觉得心跳已经快到极限时,男人从口袋拿出她的证件,口吻凉薄:“如你所愿。”
‘啪’的一声,证件被扔在桌上,齐树昌冷冷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安燕玲只觉喉咙堵了团棉花,眼眶都被挤红。
果然,对齐树昌来说,除了何雪莹,前途果然也重要。
她仰头逼回泪意,拿起证件捏在手里,一路奔回医院。
明明已经将要得偿所愿,可心头却慌的厉害。
终于奔到病房。
恰好见医生从里头出来,安燕玲忙上前连声说:“医生,麻烦您尽快帮我阿妈办转院手续!”
然而医生却沉默了,眼里是让她不愿看懂的遗憾。
安燕玲声音不由颤了一下:“医生,您怎么不说话?”
医生叹了口气,满含同情的声音却如闷雷,击溃她狂跳的心。
“很抱歉,你阿妈半小时前突发脑溢血,抢救失败了……”
第10章
‘轰!’
安燕玲只觉脑子里有道响雷炸开,她怔了半晌才踉跄冲进病房,目光直直落在病床上。
像是怕惊醒病床上的人,她放轻脚步,温柔低喊:“阿妈?”
然而,无人回应。
‘咚’的一声,安燕玲无力跪在地上,颤抖去牵安母的手:“阿妈,快醒醒,燕玲来带您去大医院治病了……”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看黄河,等治好病,我就陪您去看好不好?”
医生看着这一幕,于心不忍:“节哀……”
这句安慰瞬间撕裂安燕玲强撑的心,悲切的呜咽响彻病房。
“阿妈,您不是希望我好好过日子吗?您不在,我还怎么好得了?”
‘滴答!滴答!’
泪水落在洁白的被单上,像是绽开了灰色的花。
安燕玲一遍遍呼唤,可安母的身体还是慢慢冷了下去,她的心也一点点下沉。
她曾无比感谢上苍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
可现在,阿妈还是走了。
那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
三天后。
傍晚,安燕玲抱着装了安母骨灰的盒子,魂不守舍离开火葬场。
她没有回军区,而是沿着国道走了一整夜。0
天亮后,她停在了上辈子,车祸坠崖的悬崖边。
悬崖下,河水涛涛。
安燕玲眺望远方显露的阳光,满是血丝的双眼蓦然聚起泪。
天边的太阳升起了,可她生命里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
她抱紧骨灰盒,哽咽低语:“阿妈,我当您两回女儿,都没让您过上好日子,是女儿不孝……”
安燕玲低下头,看着奔涌的黄河水,眼中浮起希冀和决绝。
上辈子她在这里丧命而重生,如果这辈子同样在这儿死,是不是也能重来一回?
她闭上眼朝前跨出,声音沙哑:“阿妈,如果能有下一世,我只陪着您,其他什么也不要……”
太阳东升,安燕玲仰头闭上眼,纵身一跃!
瘦弱的身体落叶般飘落,砸进湍急的河水,无声无息……
……
接连一个星期,齐树昌闷头接受封闭演习,今天总算歇了口气。
他刚要回家,就被政委叫去办公室。
“树昌,你跟安同志怎么样了?”
齐树昌皱起眉:“她还是想离。”
“那你呢?”
政委的问题齐树昌蹙眉,心头更烦躁。
半晌,才沉声吐出句:“我从没想过跟她离婚。”
政委面露诧异:“可你们俩不是总吵架?而且我还听说你为了升旅长不让她走,还有,我怎么听说,你挺照顾何雪莹,结婚是为了和何雪莹赌气?”
齐树昌抬眸,眼中不认可:“怎么连您也胡说,照顾何雪莹是受人之托。结婚是我认真考虑过得,跟别人没关系。”
说着,他揉了揉紧蹙的眉心:“升旅长不过是借口,我只是不想安燕玲走,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她到底闹什么。”
听了这话,政委表情逐渐复杂:“这些话,你跟她说过吗?”
齐树昌抿着唇,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政委叹了口气,过来人似的劝道:“你们俩就是缺少沟通,一个不问,一个不说,怎么能不出问题。”
说着,他拍了拍齐树昌的肩:“既然你不想离,就好好谈谈,我听说进行封闭演习前,你岳母进医院了,你赶紧进去看看,好好解释。”
齐树昌心口骤然发紧,阿妈真的生病了?
他以为,那不过又是安燕玲闹腾的借口!
‘腾’的一下,他立马抓起帽子就跑出去,急得礼仪都没顾。
可刚出门,警卫员就急匆匆跑过来:“齐团长,有您的急电。”
“马上来。”齐树昌揉着额角。
几秒的电流‘滋滋’声后,电话里面传出一道沙哑的中年男声。
“齐团长您好,我这里是临安市公安局,请问安燕玲是您妻子吗?”
齐树昌面色一变,临安市距离龙江两百公里,那里的公安为什么会来问安燕玲?
不知怎么的,他有种置身在敌人枪口下的紧张,莫名的不安攀上了心。
齐树昌克制着语气:“是,她怎么了?”
下一秒,对方的话像无数针,直直刺入他的耳膜——
“今天上午有人在黄河打捞起一具携带安燕玲证件的女性遗体,根据调查,您是她唯一的亲属,麻烦您过来进行遗物确认!”
第11章
一刹那,齐树昌只觉全身都被寒冰固封,动弹不得,冷意直往骨缝里钻!
安燕玲、遗体、遗物……
他从没觉那个女人的名字和这些字眼放在一起,这么刺耳。
“齐团长?齐团长?”
直到听筒那边再响起试探的呼唤,他才回过神,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我马上过去……”
刚放下电话,另一个警务员程毅捧着一摞文件进来。
见齐树昌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扶着桌子,忙放下文件,面露诧异:“团长,您怎么了?”
齐树昌紧拧起眉,捂住双眼咬着牙,努力平息胸口翻涌的惶恐。
“团长?”
“把车开过来,去临安。”齐树昌声音带着分微不可察的颤抖。
程毅愣住了,好端端的去临安干什么?
而且自己跟了齐团长这么多年,哪怕遇到再严峻的任务,也没见他这样慌过。
碍于齐树昌的眼神,程毅也没敢耽搁,立刻去开了车。
等办公室重新只剩齐树昌一个人,他才稳住呼吸迈步出去,可思绪已然纷乱。
他绝不相信安燕玲会死,她拿到了证件,应该带着她阿妈回桐州治病了才对,怎么会死呢!6
齐树昌试图说服自己,所谓的女性遗体并不是安燕玲,至于那些证件,或许是安燕玲大意,不小心掉了又恰好被那个人给捡到了,又或者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可他越这么想,心就收的越紧。
几阵湿热的风刮过,晴朗的天突然乌云密布。
何雪莹捧着饭盒,脚步轻快地往团长办公室去,没想到刚到楼下,就见齐树昌健步如飞地冲出来,直往路边的吉普去。
她怔了瞬,忙跑过去:“树昌,你去哪儿啊?”
说着,将饭盒递过去,语气温柔:“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有什么事也得填饱肚子再去忙啊。”
谁知齐树昌看也没看,冷飕飕丢出去:“不用了。”
说完,径自上车,‘砰’的关上车门。
“树昌?树昌!”
看着扬尘而去的车子,何雪莹气的直跺脚,明明现在是他值班的时候,到底什么事让他这么着急?
天色渐暗,雨水拍打着车窗。
齐树昌看着车窗倒退的路景,唇线紧抿。
正在开车的程毅还是忍不住,小心发问:“团长,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树昌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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