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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夫人仿佛头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孙女，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这孩子，落崖之事本是意外，怎好开口闭口都是死，我若早知道你这般害怕，就算前几日病得下不了床，我也得撑着身子过来接你。”
她想要去拉岁绵的手，才发现她手上包着裹布伤的极重。
姜老夫人只好伸手轻环着岁绵的肩膀，红着眼哽咽：“都是祖母的错，祖母不该让你在外间受苦。”
姜岁绵被老人抱在怀中，背脊却是一阵阵的发冷。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祖母有多能言善辩，从不知她的慈爱有多哄人。
若非她早经历过她的冷漠，她恐怕真信了身前老人对她的偏疼。
岁绵轻掐了掐手指伤处，疼痛激的眼泪浮了出来，她满是依赖地靠在姜老夫人怀中低泣：
“不怪祖母，是阿兄，是阿兄他不想我活，阿兄把我扔在山林，不管我怎么叫他，他都不肯回头。”
“祖母，我好害怕，我只要见到阿兄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情，想起那黑漆漆的林子里叫天天不应的绝望，我被甩下山崖那一刻，脑子里只想着阿兄就这么恨我，他居然想要我去死……”

女孩儿哭得隐忍悲恸，明明声音不大，可每一声呜咽都让邹氏脸色难看，就连姜老夫人也跟着变色。

邹氏忍不住倏然起身怒道：“姜岁绵，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䧿山的事情明明只是一场意外，你何必说的那么难听，口口声声道你阿兄想要害你？他只是一时大意才会忘了你还在林子里，你这么大个人身边不知道带几个婢女随从，出了事就来恶言诋毁你阿兄？”
岁绵被吓得一哆嗦，小脸惨白地朝着姜老夫人怀里一躲：
“我才没有胡说，䧿山也不是意外，他是故意将我扔在那里的，临走前还带走了所有仆人，他明知道天色渐黑䧿山湿寒，后来下雨也不曾回去寻我，他就是想要害死我……”
“闭嘴！”
邹氏大怒就想上前，被姜老夫人挡住后依旧怒火直冲头顶，
“要不是你不懂事，你阿兄怎会教训你？况且他是让你回灵云寺去，他离开时天也还亮着，谁知道你会四处乱走差点摔死了你自己！”
“大伯母…”
姜岁绵仿佛不敢置信，看着狡辩恶言的邹氏。
姜老夫人伸手拉着岁绵的肩语气有些重：“岁绵，你伯母的话说的虽然有些不好听，可是你不能这般说你阿兄。”
“自打知道你出事之后，你阿兄就懊悔至极，痛苦难过，只怨自己一时气恼不够周全，恨不得能以身替你。”
“你是知道你阿兄往日有多疼你的，这几日你伤着他亦心痛容色憔悴，你可不能因为与他置气就随意胡说，这些话要是传扬出去，你会毁了你阿兄……”
砰！
姜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感觉身前人突然推开她的手。
岁绵满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岁绵？”姜老夫人伸手想拉她。
姜岁绵就“唰”地站起身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女郎！”花芜吓的连忙上前。
岁绵依在她身上才勉强站稳，只是脸上血色已然褪了个干净，一双杏眸里溢满了泪水：“所以连祖母都不信我？”
“岁绵……”
姜老夫人心中一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岁绵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
“一时气恼，他就能够置我于不顾，训斥我几句，就能不管我生死。”
“我也想要告诉自己，阿兄是疼我的，可是他明知是我母亲冥诞，却带着姜姝兰去灵云寺招眼，他明知是她犯错在前，却不问黑白一意偏袒。”
“山中路险，雪地湿滑，他害怕跑出去的姜姝兰迷路出事半步不敢离开，却丝毫未曾想过那里离灵云寺有多远，他带着姜姝兰回城，带着她游湖买首饰，亲自送她去钱家赴宴，他可还曾记得被他扔在䧿山的我？！”
“祖母说他懊悔痛苦，说他心中不安，可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他只是容色憔悴，我却差点死了！”
“您说我毁了他，怎么不说他差点毁了我……您看看我这张脸，您看看我！！”
小女娘浑身是伤，脸上瞧着可怖，那眼泪顺着脸颊落下，问到后来声嘶力竭。
“我原以为祖母是真的疼我才来看我，可您居然是为着姜瑾修，难怪我回京这么久，您从未问我半句，昨日他遭人弹劾你今日就亲自过来。”
姜老夫人被她喝问的心中恼怒，起身却是上前：“岁绵，你别瞎想，祖母怎么会不疼你，祖母先前只是病了才没来看你……”
“我不信！”
姜岁绵“啪”的一声打掉姜老夫人的手，将人推开红着眼怒道：“你若疼我，为何明知姜瑾修害我，却还让我忍让？”
“你们是亲兄妹，瑾修是你阿兄……”
“他不是，他是姜姝兰的阿兄，我没有他这种阿兄！”
姜老夫人眼皮猛地一跳，乍一听之下险些以为姜岁绵知道了姜姝兰的身份，可是看她只是满眼是泪满是怨愤，心知她只是脱口而言，她压下心头惊惧尽量温和地开口：“别说胡话，你们才是至亲兄妹。”
“我知道你不满你阿兄偏袒姜姝兰，他也是一时糊涂迷了心智，祖母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等你回府之后，祖母立刻将姜姝兰送走好不好，再让你阿兄与你道歉，到时你要打要罚都可以……”
她说话间上前想要抱着姜岁绵，
“岁绵乖，跟祖母回去好不好？祖母疼你。”
姜岁绵闪身避了开来，只流着泪看着姜老夫人。
“您想让我回去？可以……”
姜老夫人尚且来不及高兴，那笑就僵在了脸上。
“让姜瑾修滚，让他带着姜姝兰一起离开姜家，我只要一看到他就噩梦连连，就会想到他是怎么将我扔在了山上让我摔下悬崖。”
“祖母如果真的疼我，那就让姜瑾修离开，只要他离开姜家我立刻就回去。”
第32章本督问，哪只手伤的她？
“你疯了?！”
邹氏满眼不敢置信，在旁嘶声怒道，“瑾修是姜家嫡子，是姜家承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想要他离开姜家？！”
姜老夫人也是沉了脸：“岁绵，你别胡闹！”
姜岁绵低低笑了起来，那眼泪之下藏着嘲讽：“我胡闹？难道不是祖母不慈，想要我忍下委屈息事宁人？”
“您对我的疼爱到底藏着多少偏心和算计，您今日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您怕我坏了姜瑾修的名声，怕让人知道他自私无德凉薄寡情的嘴脸，你怕叫人知道你们姜家抬着个不要脸的外室女充作庶女欺辱嫡出，你怕丢了您诰命夫人的脸。”
“您口口声声说您疼我，您疼的哪里是我，您疼的是姜家的名声，是您自己的脸……”
啪！！
姜老夫人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勃然大怒：“你个混账东西，我是你祖母，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万没想到姜岁绵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敢与她撕破脸，更没想到她会这般尖锐不留余地。
眼前的小女娘再也不是过去乖巧，她懂了心计，心有怨憎，甚至以前好用的那些言语也将她哄不回去。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毁了姜瑾修，打从她们一开始来这里时就根本没打算要跟着她们回去。
姜老夫人看着捂着脸的姜岁绵心头冷了下来。
她原是不想走这一步的，可是这个孙女太过不知好歹，也太不懂事。
若是再让她这么闹下去，她非得毁了姜家！
姜老夫人颤抖着手脸上苍白下来，老泪纵横时身形也有些站不稳。
“姜岁绵，我自认从未亏待过你，你父母走后我更是处处偏宠着二房，你不喜姜姝兰我便如你意送她走，可你居然能说出这种伤人的话来，你……”
她刚想佯装着受了刺激闭眼晕过去，却不想对面姜岁绵突然抬头。
那是怎样的眼神，无恨，无怨，却犹如深水黑潭，阴沉沉的溢满了冷漠和讥讽。
姜老夫人被岁绵这一眼给骇的愣住，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就见姜岁绵缓缓开口：“祖母，您是要逼死我吗？”
“姜岁绵……”
噗——
岁绵猛地张开嘴，呕出一口血来，姜老夫人闪避不急直接被溅了一脸。
面皮上的温热让她瞪圆了眼，来不及反应，身前的姜岁绵就突然松开了手，整个人如同凋零的落叶一般陡然朝着身后倒了下去。
“女郎！！”
花芜震惊大喊出声，一把抱着姜岁绵踉跄坐在地上就哭喊出声，
“老夫人，您和大夫人是要逼死我家女郎吗？她好不容易才从䧿山活着回来，大郎没害死女郎你们还不肯罢休，竟是要活活打死女郎。”
小丫环嚎啕大哭，朝外嘶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老夫人要打死女郎……”
“你闭嘴！”
刚想碰瓷的姜老夫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没倒，姜岁绵就先一步吐血晕了过。
眼见着那婢女胡乱大喊，外头一堆人涌了过来，她脸色是真的开始消了血色，快步就想要上前去看岁绵的情况，却不想身后一道冷风突然袭了过来。
下一瞬姜老夫人侧腰一痛，直接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母亲！”邹氏吓坏了，急奔过去。
刚才还哭喊的花芜也是猛地打了个哭嗝，眼泪差点给吓没了。
容溯伸手将岁绵捞了起来，看着她脸上如纸苍白，唇边血迹刺眼，他陡然戾气勃然：“杀了她们！！”
姜岁绵吓了一跳，没想到容溯会突然过来，眼见着姜老夫人她们惊恐尖叫出声，她连忙伸手躲在披风之下拽了拽容溯后腰的系带。
“沧浪。”
容溯戾气一滞，垂头看向怀中，就见小女娘紧闭着眼长睫不断颤动，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低头凑近她脸边，就嗅到她嘴角挂着的那殷红血迹里传出些古怪味道，脸上有一瞬间的沉默，容溯眼底生恼，忍不住用力掐了下岁绵的腰肢。
岁绵疼的险些叫出声来，忙用力环着容溯的腰，脑袋蹭了蹭他手无声示弱。
容溯低哼了声，握着她腰肢的手松开了些。
姜老夫人后腰都差点被一脚踢断，容溯刚才虽叫的及时，可沧浪也一剑划破了她的脸。
她往日里就算与人争执，或是有所摩擦，也大多都是口角争端，她何曾遇到过这般凶残之人。
姜老夫人满是惊慌的跟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邹氏抱成一团，明明浑身发抖却还色厉内荏：
“容督主，我是朝廷诰命，是姜国公府的老夫人，你若敢杀我，朝中的人是不会放过你，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唔！
沧浪手中一挥，就一剑柄打在姜老夫人嘴上，她顿时疼得险些晕过去。
“吓唬我家督主，嫌命长了？”
姜老夫人脸色惨白，邹氏也是瑟瑟发抖。
容溯抱着怀里“昏迷”的小姑娘朝着二人走去，衣袍落在二人脚前就吓的她们猛一哆嗦。
“哪只手伤的她？”
姜老夫人瞳孔剧颤。
邹氏咬着嘴唇瑟缩出声：“容督主，我们不是有意要伤岁绵，是她说话太过不孝，还言语辱及尊长……”
“本督问，哪只手伤的她。”
邹氏脸一白。
容溯扭头看向花芜：“你说。”
花芜本就是姜岁绵捡回去的丫环，跟她一起长大，只一心一意对自家女郎，她毫不犹豫就指着姜老夫人说道：“是老夫人打的女郎，用的右手。”
“容督主……”
姜老夫人慌了神，张嘴刚想求情辩解，哪想容溯直接一脚踹在她肩头，将人踢翻了过去，没等姜老夫人手忙脚乱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他就猛地抬脚踩在她右手手腕上。
啊！！！！
姜老夫人眼前一黑，疼的凄厉惨叫，伴随着骨头都碎裂的声音，下一瞬她那条胳膊如同废布瘫软在地。
“本督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姜家的人，姜岁绵，本督护着。”
姜老夫人眼泪横流，嘴里断断续续的全是惨叫。
“还是你们姜家将本督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容溯碾动了下脚底，姜老夫人惨叫更甚，刚眼前一黑晕过去就又疼醒了过来。
她哭的鼻涕眼泪一团，不断趴在地上求饶，哪还有半点刚才尊贵。
容溯嫌恶：“再有下次，本督摘了你们脑袋。”
他说话时抬眼看向邹氏，眼神如淬了冰，阴鸷而又戾气十足。
邹氏吓得脸惨白，死死抱着自己躲在姜老夫人身后发抖，唇色比岁绵还要更白。
容溯是面色冷然地抱着岁绵：“把她们扔出去！”
第33章动怒
姜老夫人和邹氏是被人直接扔出了棠府大门的。
积云巷本就在繁华闹市取静之地，隔了两条巷子就是城南最大坊市，这附近的人都知道督主府的主子喜静。
此时突然瞧见容府隔壁扔出来两个惨叫的妇人，那二人衣着华贵却满是狼狈滚地，路过的马车和行人都是停了下来。
“那是……”
“是容督主府上的人。”
周围人纷纷围观，花芜红着眼睛哭的好不凄惨。
“老夫人，我家女郎险些被大郎害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她不敢与大郎争执，已经躲得远远的只求好好养伤，你们为什么非要上门来咄咄逼人。”
“大郎和郎主遭人弹劾，那是他们自己行事不端，可你们非得将事情栽在女郎身上，她不愿出面替其辩解就说她不孝，将她打得吐血晕厥，还故意伤她的脸。”
“奴婢原以为只有大郎心狠，没想老夫人也想要了我家女郎的命。”
小丫鬟年岁尚小，哭的眼眶通红，每一字都如泣血。
“我家女郎也是你嫡亲的孙女，就因为二爷和二夫人死了没了爷娘庇护，你们就要为着个外室女逼死女郎吗！”
“你胡说……胡说！是姜岁绵不孝……”
“你们这种恶毒之家，姜小娘子若是孝了怕是得逼死自己。”
沧浪没等邹氏辩解话说完就陡然打断，满是嘲讽地冷笑道：
“世人皆道我家督主心狠，可我瞧着倒不及你们国公府凉薄，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国公府倒是专朝着个小女娘下手。”
他说话朝着一旁道：“姜小娘子吐血晕厥，立刻拿着督主的牌子去太医署请人过来。”
“是。”
门前有人快步离开，沧浪朝着姜老夫人她们啐了一声。
“姜小娘子的命是我家督主捡回来的，督主有令，往后这棠府姜家人敢踏进半步，往死里打！”
漆红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棠府门前空地上只剩下狼狈至极的姜老夫人二人。
昨夜下了小雨，门前有些积水，二人方才被扔出来时滚了泥浆，满头珠钗失了华贵，长发混着泥水散落耷拉在脸上，身上衣裙更是脏的不成样子。
周围人都是纷纷朝着二人看去，不少人指指点点。
“这是……姜国公府的人？”
“是她们，我认得那个年轻些的，是姜侍郎的夫人，姜家那位大夫人，以前京中好些宴会上属她尾巴翘得最高，最喜欢炫耀她那个年少出仕的儿子，那位姜家大郎好像还被人叫做玉台公子吧……”
“我呸，什么玉台公子，没听说吗，那人为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险些害死了他的亲堂妹。”
“这算什么，你们没听刚才那婢女说的吗，那姜小娘子伤重都躲了出来了，这姜家的人还恬不知耻的找上门来，想着用孝道来压那姜家小娘子替他们姜国公府挽回名声，还将人打得吐血晕厥。”
“这可是积云巷容督主的宅子，她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不就仗着自己是长辈，打了骂了姜小娘子也只能忍着，稍有反抗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了她，可真是不要脸。”
周围那些议论纷纷的声音如刀剑落在姜老夫人和邹氏身上，让得本就狼狈的二人脸色惨白。
邹氏想要解释，没人愿意听她，姜老夫人又疼又怒委顿在地人已经半厥过去。
姜家等在外面的下人先前被督主府的人拦着，只能眼睁睁瞧着周围议论喧嚣于尘，等谩骂声四起，督主府的人才放了他们，他们急匆匆地入了人群扶着姜老夫人和邹氏起身，面对谩骂抱头鼠窜。
哪怕钻上了马车朝前走了，还能听到身后那些“无耻”和“不要脸”的骂声。
姜老夫人一条胳膊被生生踩断，刚上了马车就晕了过去。
邹氏抱着人事不知的姜老夫人，满脸惨然地跌坐在马车上。
完了。
姜国公府的名声，全完了。
……
这头容溯抱着岁绵回了她住处，将人轻扔在榻上后，就垂着眼帘坐在一旁。
沧浪进来说了外头情形，将姜家那二人狼狈着重说了一遍，然后就朝着姜岁绵竖了个大拇指：
“姜小娘子好样的，不愧是我家督主认的妹子，连你家这丫头作戏都格外有天赋，你是没瞧见外头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快将姜国公府给淹了。”
花芜被这夸赞臊的脸皮通红。
岁绵则是瑟缩着望了一眼容溯，见他俊美冷逸的脸上神情淡淡，可那双清泠泠的眼却莫名透出一股子凶煞气，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努力缩着脑袋。
沧浪笑眯眯地夸她：“先前瞧着姜小娘子文文静静的，没想着还挺厉害，这次姜家被你这么一整，不死也得脱层皮……”
“说完了没有。”
旁边人突然开口。
沧浪这才发现自家督主好像不高兴，见他浑身上下都冒着煞气，连忙闭嘴：“说完了。”
容溯抬眼。
沧浪一哆嗦，不等他开口就转身，出门，自个儿圆润的滚了出去。
“还不看伤？”容溯抬眼看向容娘子。
容娘子这会儿也是头皮发麻，撑着脸讪讪道：“我原只是想着她们来找岁绵麻烦，想要给她粒药丸子吓唬吓唬她们，可谁能姜家那老婆子居然这么心狠，明知道岁绵脸上有伤还照着上面打……”
容溯手指微合，发出喀的一声。
容娘子顷刻安静。
岁绵察觉气氛不对，小声开口：“阿兄，是我求的容姊姊，也是我故意激怒她们的…”
“先看伤。”
容溯一言打断，岁绵张了张嘴，有些害怕地不敢多言。
容娘子拿着帕子和药粉快速替岁绵卸掉了脸上先前涂抹上的伪装，她受伤的那半边脸瞧着比先前严重了许多。
姜老夫人那一巴掌是用了大力气的，指甲划破了面皮，此时岁绵伤口浮肿，嘴角眼角也跟着肿了起来。
容溯眸色更冷了几分，花芜站在一旁掉眼泪。
“这老婆子也太狠了，她这是诚心想要毁了你的脸。”
容娘子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脏话，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松口气，“好在伤的是皮肉，先前敷的药也挡了一部分，我重新替你上药，这段时间一定要忌口……”
“先别上药。”
“阿兄？”
岁绵扭头看向容溯，就听得他淡漠：“你既费尽心思挨了这一巴掌，总得让人瞧见才行，沧浪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
惊动了太医署，今日之事就再也瞒不住人。
第34章我也想保护阿兄
岁绵神情怔了一下，随即便温软了下来。
她能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动了怒，那张脸上冷的能掉下冰渣子来，可是明明恼怒至极，他却还记得替她周全，让她一番功夫不至于白费。
岁绵刚刚升起的那点儿害怕突然就没了，只乖巧朝着容娘子出声。
“容姊姊，先听阿兄的，你把药留下，我待会儿见过了太医之后再让花芜上药。”她柔声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还有事要忙吗？”
“啊？”
容娘子先是茫然了一瞬，见岁绵朝她使了个眼色连忙回过神来。
“哦对，我今日还约了旁的人看诊，这药我就先给你留着，你待会儿记得让这丫头给你敷上，用量用法都与先前说过的一样，我就先走了。”
她语速极快地说完，一把将桌上瓶瓶罐罐揽进怀里。
“那什么，督主，我先走了。”
容娘子一挥手，没等容溯开口就抱着怀里的东西哧溜跑了出去，“岁绵，我明日再来找你！！”
“花芜，你也出去。”
“女郎……”
“没事，出去吧。”
花芜有些不安地看了容溯一眼，她挺怕这位督主，可是女郎让她出去，她只能磨磨蹭蹭地离开。
她出了房门并没远离，悄悄站在门外不远，竖着耳朵生怕自家女郎吃亏。
屋中没了外人，一时安静至极，容溯不知道岁绵想做什么，只那般静静看着她。
岁绵从榻上起身一步步挪到容溯身旁，双手交放在身前轻轻拉扯着，垂着脑袋低声道：“阿兄别生气。”
容溯双腿修长，手置于膝上没吭声。
岁绵鼓足了勇气细声软语：“我不是有意要吓阿兄的，我也不知阿兄会来，而且当时我若不先一步晕厥，我那祖母就会倒在我府上。”
“她们占尽了天时地利，又是我祖母伯母，我若是不用些手段，只会被她们压得动弹不得。”
她太清楚姜老夫人的为人，上一世她一晕，姨母就满身恶名，她一吐血，哪怕明明受委屈的是她，最后落得千夫所指也是她。
一句尊长，一句孝道，就能轻易洗清姜家先前所做的所有事情，将恶名全推到她和姨母身上。
岁绵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姜老夫人的手段来对付她们。
她蹲在容溯身前，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擦衣袖上沾着的“血迹”：
“我知道我这手段不算光彩，也有些下作，可是我没别的办法，我不想回姜家，也不想被她们拿着尊长身份要挟……”
脸被人抬起，容溯眸色清寒：“姜岁绵，你可知道本督是如何爬上如今这位置的。”
岁绵抬头仰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本督入宫第一日，就用手段弄死了意图拿我顶罪的库司太监，入内侍监两年，死在本督手里的人不计其数，本督踩着无数人尸骨才入得圣前的眼走到了今日。”
“宫里无数人想要往上爬，为了权势地位不择手段的比比皆是，想要保命，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下作的手段本督都做过，你今日所为算得了什么？”
“阿兄……”岁绵瑟缩。
容溯松开手，垂眸时下颌绷紧：“本督不是怪你不该用这些手段，只是姜家不值得你伤害自己。”
若是姜家那老婆子手再狠些，若她那一巴掌真毁了岁绵的脸，想起他先前听闻姜家人来，赶过来时刚踏入厅门就看到女孩儿满脸是血瘫软在地上的模样，那一瞬间的惊悸让他到现在稍一回想都忍不住戾气盈眼。
“想要对付姜家，办法多的是，何必自损……”
“我知道，可我等不及。”
容溯拧眉，就见女孩儿那裹着白布的手隔着衣袖放在他手背上，乌溜溜的杏眼里满是沉静。
“我知道想要对付他们，阿兄有许许多多的办法，也能更周全更加妥善，将我毫发无伤地摘出去，可是我不想等下去了。”
“我不想与姜家一直纠扯，我不想再回那个地方，我不想他们一次一次的找上门来，将满京城的目光都落在积云巷，更不想他们借我之名来诋毁你。”
这段时间府里的下人甚少提及外间的事情，偶尔说起也只说姜家如何如何，姜瑾修如何被人谩骂。
可是岁绵毕竟活了一世，也非耳聋眼瞎，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钱家的事情出了之后，容溯也同样受了波及，被人口诛笔伐。
他本就恶名昭彰，为人唾弃，如今更落得个仗着权势“强抢”姜氏女娘的恶名。
他插手姜家后宅家事，那些与他不睦的朝臣世家怎会放过这么好攻讦的机会。
“我知道阿兄会护着我，可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阿兄的羽翼之下，姜家不值得我如此，可是阿兄值得。”
小女娘仰着头轻声道，
“我也想要保护阿兄的。”
她不想让人诋毁这么好的阿兄。
容溯迎着她漆黑的眼，看着她红唇启阖，说出有些天真的让人发笑的话来。
他本该笑她不自量力，笑他何需个小女娘来保护，可是这双澄澈干净的眼里却看不出半丝虚妄，满满都是认真和诚挚。
他放在膝上的手僵硬着又缓缓放松，嘴角轻抿着时，心中一点点塌陷下来。
当年那场杀戮席卷而来时，漫天火光中，阿娘推着他让他快跑，薛姨护着他逃出来后，藏着他说让他活下去。
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得干净，只留下他自己拼命隐忍着求活一日日到了今天。
已有多少年，无人说想要护他。
沉默良久，容溯才伸手覆在她额前。
“谁教的甜言蜜语。”
比小时候还会哄人。
岁绵被揉乱了额发，听他语气松缓下来，歪着头轻蹭了蹭他掌心，嘴角露出两个梨涡。
“阿兄珠玉在前，我当然也要自学成才。”
“比不过阿兄谋略城府，便嘴甜一些，哄阿兄开心。”
容溯声音低缓，似是在笑：“没大没小。”
岁绵噘噘嘴。
就听他又是一笑，那手重新覆上她额前：“唤声阿兄，允你没大没小。”
“阿兄！”
岁绵笑眼弯弯梨涡醉人。
容溯喉间溢出声笑，似日升暖阳，寒雪初融，山间冷玉染上霞光，低沉却轻缓温暖。
“乖。”
……
第35章狗咬狗
太医署的人被人匆匆忙忙扯来棠府时，手里的药箱子都险些摔飞了出去。
容督主的人去了太医署时就一副急切仿佛死了人的模样，闹的整个太医署的人都知道，姜国公府先前闹的天翻地覆的那个险些摔死的小女娘，被国公府的人找上门去给打的吐了血。
那个差点被扯烂了衣衫的太医气恼于心，原只以为容督主的人夸大其词，可真当到了地方，瞧见躺在床上的小女娘时，哪怕见多识广的太医也是一惊，连忙放下药箱就匆匆上前。
“这是谁下的手，也忒狠了些，这是想要毁了小娘子的脸。”
“是，是老夫人……”花芜哭哭啼啼：“求求太医，我家女郎什么都没有了，求您一定要保住我家女郎的脸。”
太医闻言倒吸口冷气。
岁绵脸上的伤瞧着是实在厉害，这小半个时辰功夫，姜老夫人那一巴掌落下的痕迹发挥到了极致，她半张脸肿的不成样子，原本就受伤的地方因为肿起来有些撑裂，加之容溯让人特意做了些手脚，殷红血迹流了一脸，太医瞧着都有些心颤。
“这……”他回头看着容溯，“督主，姜小娘子伤的实在是厉害，我这……”
他也不敢保证不落疤啊。
容溯目光冷凝：“尽力医治，需要什么药物尽管开口。”
太医连忙点头应是。
姜岁绵脸上的伤势清理之后只能用些外伤用的药，再好生调养，而太医替她把脉后就察觉她气血亏虚，又因受寒体内弱症，加之花芜在旁哭着说她先前被人打得吐血晕厥，太医丝毫没察觉出异常，只越发觉得姜家人心狠。
等留下方子伤药，顶着容督主满是寒霜的脸离开棠府回了太医署后，他还心有戚戚。
周围人上前好奇询问，太医就忍不住摇摇头。
“那姜国公府的人实在是心狠，那姜小娘子才多大年纪，一张脸就被姜家那老夫人给打的伤痕累累几乎毁了，而且她气血两亏，寒疾体弱，我去时她那婢女都险些哭晕了过去…”
“真是姜老夫人动的手？”
“不是她能是谁，听闻她和姜侍郎的夫人今日去了积云巷，为着昨日姜家父子被人弹劾的事情，想要逼着姜小娘子回府澄清那外室女的事情，姜小娘子惧怕那姜家大郎不肯回去，她便直接动了手。”
周围几位太医闻言都是哗然。
“不能吧，那姜小娘子可是她的亲孙女。”
“对啊，那可是嫡嫡亲的血脉，她怎能这么心狠？”
“嘁，亲孙女又怎样，哪能比得过承嗣嫡出的亲孙子？那姜家大郎为着姜小娘子的事被陛下训斥，姜家二房夫妻也死了多少年了，再多的情谊哪能比得过活着的人，若不然他们也不会拿着外室女充人庶女，堂而皇之纵其欺辱嫡出女娘了。”
一群人说起姜家干得这事，就都是鄙夷。
就算姜姝兰是姜家二房血脉，可外室女放在哪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谁家遇着了不是藏着掖着，偏姜家跟魔障了似的，居然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简直丢尽了清流世家的脸面。
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容督主是动了大怒，先前他认了那姜小娘子当义妹，姜家还跑去积云巷欺人，容督主不只打断那姜老夫人一条胳膊，还留了话不准太医署的人去姜家看诊。”
旁边一人嗤了声：“何止是太医署，我听说京里头其他医馆也都给了话，谁敢上姜家的门，黑甲卫明儿个就上谁家的门。”
那容督主是谁，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煞神。
姜家明摆着得罪了他，谁敢去摸老虎尾巴，找死呢？
外间有人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张帖子：“咦，诸位大人都在呢，外头姜国公府递了帖子，说他家老太太有恙，想请位太医过府看诊……”
人群里瞬觉乌云罩顶，连忙七嘴八舌地开口。
“我没时间，我要进宫替欣嫔看诊。”
“我家中老娘病了，要回去侍疾。”
“别看我，我还要去给洛老王爷请平安脉，早就约好的。”
“我家儿子摔断了腿，耽搁不得……”
一群人乱七八糟的借口出来，只片刻功夫，原本还熙熙攘攘的太医署鸟兽群散，只留下一位稍年轻的太医。
眼瞅着传信的人拿着姜家帖子上前想要递给他，他脸皮一紧，随即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我，我好像染了风寒，头晕目眩实在无法出诊……”
门侍：“……”
大人，您面色红润有光泽，病的太假了。
姜家下人站在外面等了许久，先前拿着帖子进去的人才走了出来，只是身后却没太医跟着。
那人神色抱歉地说道：“你们来的实在太不凑巧，今儿个太医署里无人当值，诸位大人都有事不在衙中。”
“一位太医都没有？”姜家下人满脸惊愕。
太医署的人摇摇头：“今日宫中请医的人多，太医署里原是有一位当值的，可是突发急症人刚晕过去了，实在是没办法出诊，不如你们去寻寻京中别的大夫，若非急症那些大夫也能看的。”
帖子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姜家下人无奈只好离开，等转身想要去城中药堂请人，却哪想到跑遍了整个京城，却没找到一个可以出诊的大夫。
姜家，姜鸿一把掀翻了桌上的东西。
“这偌大的京城，你跟我说请不到大夫？那太医署没人，满京城的药堂也没人吗？！”
那些大夫都死绝了？！
那下人被砸的连忙跪下求饶，国公府的管家在旁低声说道：“郎主息怒，这事实怪不得他们，他们的确跑遍了整个京城，不管是药铺、药堂都问过了，可那些人不是大夫已经出诊了，就是今日有事坐堂的大夫没来。”
“我好不容易寻着了一个往日相熟的，塞了些银子才从他口中探问出来，原来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不准他们来给姜家看诊。”
姜覃嘴唇抖了抖：“是容溯？”
陈管家点点头：“督主府的人放了话，说老夫人的胳膊是容督主打的，今日谁敢进姜家替她看诊，明日黑甲卫就登谁家的门。”
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容溯手中的黑甲卫就是一群疯犬，别说是那些平头老百姓不敢招惹，就是出身极好有品阶在身的那些太医也没人敢逆了容溯的意，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大的太医署居然没有个当值的人。
明明有人瞧见那些太医未曾出来，可是以姜国公府的地位却请不回一位太医来？
“容溯那阉狗简直欺人太甚，他这是想要逼死祖母！”
姜瑾修气红了眼睛，怒气勃然间转身就欲朝外走，却被姜覃一把拉住，
“瑾修，你干什么？”
“我去太医署找人，我就不信这世间没有天理王法了。”
姜瑾修年轻的脸上全是怒色，“祖母是朝廷诰命，是国公府老太君，太医署若不肯出人医治，我就进宫去告御状，我就不相信他姓容一个阉人当真能够只手遮天，这满京城的人都怕了他一个心狠歹毒的太监！”
姜覃死死抓住姜瑾修的胳膊：“你别糊涂，那太医署的人若是想来早就来了，你这般强行逼迫也没用，而且太医署医者牵扯颇多，身后大多有宫妃朝臣依仗，你若是一状将人给告了，容溯如何先不说，那太医署的人就能被你得罪个干净…”
那些人自家背景先不说，光是与朝中牵扯就够姜家喝上一壶，得罪太医署是最不明智的事情。
“那就这么看着那姓容的欺我姜家，让祖母活活疼死？”姜瑾修怒道，“三叔怕那姓容的，我不怕，大不了我去敲登闻鼓……”
啪！
姜覃被姜瑾修喝问的脸色难看，用力拽着将人甩了回来。
见姜瑾修撞在桌边疼得低叫了声，他满是怒气地骂道：“你厉害，你聪明，这姜家就你最知事？”
“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祖母受过，你以为我肯跟姓容的服软，可你不想想今天的事情是因什么而起，你祖母先去了积云巷跟岁绵动了手，多少人看着她将岁绵打伤吐血被容溯扔了出来？”
“你信不信这会儿外头的人骂的都是我们姜家刻薄歹毒，骂的都是你祖母不慈姜家不要脸面，逼迫一个父母双亡没了依仗的孤女！”
“你这会儿喝问我倒是厉害，你怎么不想想要不是你在䧿山上惹出的麻烦，你祖母何至于如此？！”
姜瑾修怒气猛地一滞，脸也苍白。
姜覃也是恼怒的很。
先前姜姝兰回来的时候，大哥要将人塞进二房他就已经觉得不好，可他说不过姜老夫人和姜鸿，也为着那将要袭爵的国公位只能随了他们，还迫着姜姝兰手里头的东西将人充作了庶女。
这事本来都已经消停了，岁绵也答应了下来将人留在府里，他们只要好好将人养着，回头找个人嫁出去了就行了，可他们偏偏要将人捧的跟心肝儿似的，屡次纵她跟岁绵争执，姜瑾修还没脑子的为她扔了岁绵险些害死了她。
如今倒是有脸来质问他怕事？
姜覃气怒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你现在知道要替你祖母出头，怎不想想那一日在䧿山时但凡你能长个脑子，不说将岁绵带回京城，哪怕留个仆人将她送回灵云寺，今日姜家也不会如此受困。”
“你惹来的麻烦，倒好意思这般喝问我？！”
姜瑾修脸上血色消退，张嘴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的……”
“是不是有意你去跟岁绵解释，看她愿不愿意信你！”
姜瑾修神色惨白。
姜鸿也是气恼姜瑾修糊涂，可是事情已经出了，就算再气也没有任何用处，他朝着姜覃就道：
“行了，眼下是翻旧账的时候吗？外头已经够乱了，母亲也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再追究先前事情又能有什么用？”
见姜覃拧着眉毛，姜鸿竭力压着怒气说道：“三弟，我知道你对瑾修不满，可就算再不满也得先顾着眼前，母亲绝不能出事，她若有个好歹，你我都得丁忧，这姜国公府的前程也就全完了。”
姜覃脸色微变：“可是大夫……”
“大夫总会有的。”姜鸿沉声道，“你拿着我的帖子去一趟陆家，他们府中养着替后宅看诊的府医，你去将人请回来暂且应付着，保住母亲不出事。”
“可陆家愿意掺和吗……”
“他们不愿意也得愿意，䧿山的事情陆执年也有份，岁绵能对姜家心狠，他们以为陆执年就能逃得过去？况且今日动手的是容溯，他殴打朝廷诰命，伤及国公府女眷，陆崇远听了只会高兴。”
容溯与世家那边结怨已久，陆家巴不得能抓住他把柄，甭管是什么缘由，容溯殴打朝廷命妇那就是错，陆家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姜覃也是反应过来，连忙说道：“还是大哥聪明，我这就去陆家。”
姜鸿才扭头对着姜瑾修说道：“你留在这里照顾你祖母，切莫出去闹事。”
“那父亲……”
“我还有事要办。”
姜岁绵这次是真的跟府里撕破了脸，邹氏回来虽然哭哭啼啼，却也将事情说了个半大。
她和姜老夫人打伤了姜岁绵，被容溯从积云巷扔了出来，不用想也知道外界怕是已经谣言漫天。
容溯不好招惹，岁绵也不如以前乖顺，他得去处理干净一些事情，免得阴沟里翻船。
眼见着姜鸿匆匆走了，姜覃也拿着帖子去了陆家，姜瑾修隔着屏扇瞧着里头昏迷着的姜老夫人紧咬着嘴唇，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明明不久前岁绵还拉着他撒娇唤他阿兄，可是为什么䧿山回来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是故意要将她遗弃在那林中，他只是没想到陆执年和谢寅也没留人保护岁绵。
他只是一时大意……
可是岁绵为什么一定要紧抓着不放，为什么非得闹成这个样子？
“岁绵…”
姜瑾修低声喃喃时，心中也是染了怨意。
明明是至亲兄妹，她为什么这般绝情？
姜姝兰站在屋外廊柱后面，瞧着里头神色苍白的姜瑾修，嘴唇跟着发白。
她原以为姜老夫人亲自出马能将姜岁绵带回来，再不济也能让她落得个不孝的名声，挽回一些局面，可是没想到连那般精明的姜老夫人都栽在了姜岁绵手里。
她用力咬着贝齿，无声怒骂了句“老废物”，那双眼里也是盈满了怨恨。
为什么姜岁绵这么好命，生来富贵，享尽荣华，明明没了姜瑾修他们，还能冒出来个义兄庇护？为什么她总能这么轻易就得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依仗，坏了她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
姜姝兰指甲都抠进了梁柱里，既是怨恨岁绵怎么能攀上了容溯，又是恼恨自己为何身世凄凉。
若是姜家真的败了，她该怎么办？
她心中有些惶惶，目光落在屋中的姜瑾修身上，原本惶恐不安的眼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无论如何，姜瑾修必须站在她这边！
姜姝兰整了整衣裙，将发间弄的凌乱了一些，然后拿着帕子用力揉红了眼睛，露出平日里姜瑾修最是疼惜的模样，低低泣泣地进了房门。
“阿兄…”
“姝兰？”
“阿兄，我该怎么办，岁绵这般心狠，我好害怕…”
她哭得泪水涟涟，姜瑾修疼惜扶着她，“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