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又开了口,嗓音还是哑的,哑的仿佛下一句话就要说不出来了一样。
石小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是不是不舒服?是身上的伤不好吗?还是受了风寒?”
萧策摇摇头,大概是要说都没有的,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看着石小榴,极缓慢的笑了:“你希望,是哪个?”
“啊?”
石小榴有一瞬间的怔愣,萧策这话,问的很奇怪。
她摇摇头:“都不是才好。”
萧策没说话,只是再次抬起了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石小榴的下巴:“回去睡吧。”
“你呢?”
“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
石小榴便没再勉强,她想萧策今天的事可能对萧策来说,是有些冲击的,他打小应该都没受过这种委屈,的确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这种时候,不打扰也好。
“好。”
她转身朝屋子里走去,心里却莫名有个念头冒出来,萧策还会喊住她,她脚步不由慢下来。
“石小榴。”
他果然开了口,只是声音低的像是自言自语,而不是真的喊给她听的,可她还是听见了,便自然而然的应了一声,转身朝他看过去。
“石小榴……”
萧策又喊了她一声,然后他慢慢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变得更加低哑:“……我想抱抱你。”
石小榴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萧策欲言又止了一晚上的话,竟然就是这么几个字。
他以往说了可不止一次两次了,为什么今天反而难以启齿了?
然而石小榴仍旧没打算答应,她只是浅浅一笑:“很晚了,睡吧。”
萧策便没有再提,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好。”
第二天石小榴醒过来的时候,萧策就睡在她身边,只是紧紧靠着床沿,仿佛一动就会掉下去。
石小榴翻了个身,抬眼看着萧策的背影,她不知道昨天这个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但他动作肯定很轻,自己睡得那么不安稳,竟然也没有被他吵醒。
外头响起极轻的敲门声,寒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爷,该起了。”
石小榴连忙闭上眼睛装睡,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该翻个身,背对着萧策的话,不太容易被发现在装睡。
然而现在动弹似乎也很容易露馅。
石小榴纠结半晌,还是没有动弹,可身边本该起的人,竟然也一直安安静静的,外头寒江似乎也有些意外,敲门的力道逐渐加重:“爷?爷?!您听见了吗?”
萧策仍旧躺着,动也不动。
这是很少见的,以往下人来喊萧策的时候,她甚至连动静都听不见,可今天……
她犹豫了一下,才伸手轻轻推了推他:“萧策……”
她声音一顿,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是错觉吗?怎么总觉得萧策身上有些烫?
她探手摸了摸萧策的额头,果然是热的。
“别喊了,去请个大夫来,他发热了。”
寒江大概没想到自己喊了半天,等来的却是石小榴的回应,愣了愣才应了一声:“是,奴才这就去。”
石小榴翻身下床,刚要穿鞋手腕就被抓住了,她扭头看过去,萧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显然已经醒了。
大概是她刚才的声音太大,将人吵起来了。
“你发热了。”
她说,脚仍旧在地上找鞋子。
萧策似乎也察觉到了不舒服,拧着眉头闷哼了一声,随即才松开石小榴的手,捂着头坐了起来:“没事,大概是昨天冲了太多水……不必忙了,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
石小榴还是穿上鞋子下了地,站在旁边看着他:“我让寒江去请大夫了,先看看再说吧。”
萧策摇了摇头,也下地穿了鞋子:“晚上回来吧,再不走要耽搁了。”
他说着话已经开了门,将寒江放在门口的热水提了进来,然后去了耳房,看起来果然没有要等大夫来的意思。
石小榴有些不解,金羽卫已经走了,以萧策的身份,别说耽搁一会儿,就算不去,想必校尉不敢追到家里来喊人,何必?
她站在床边,眉头越皱越紧,萧策洗漱完进来换衣裳,见她还站着,似乎有些诧异:“怎么不去床上?”
他凑过来摸了摸石小榴的手:“早晨天冷,别着凉了。”
自己都发热了,还顾及旁人?
石小榴不知道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可犹豫片刻还是再次开了口:“不能告个假吗?”
萧策顿了一下,似乎笑了,声音里透着几分柔和:“怕是不能,皇上才罚了我,我便要称病告假,只怕要被人以为是对皇上心存不满,回头御史也要参我蔑视君威。”
石小榴有些茫然的应了一声,她一直以为萧策这样的身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却原来并不是。
“回去睡吧。”
萧策又说了一句,大约是时间真的太紧,他拿了衣裳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脚步声听起来也比平日里要急促一些。
石小榴坐回床榻上,心里有点空,她莫名其妙想起那包桂花糕,想起昨天晚上萧策说,我想抱抱你……
她重新缩回被子里,睁着眼睛看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外头也跟着热闹起来。
她叹了口气,刚要坐起来,房门就被敲响了,彩雀有些急切的声音响起来:“姑娘,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
“来看萧策的?他不在。”
彩雀似乎要说什么,可只堪堪发了个音节,就十分仓促的闭上了嘴,石小榴若有所觉,披着衣服下了地。
门板豁得被推开,因为力道过大,撞到墙上发出了碰的一声巨响,可见来人火气不小。
石小榴不由哂了一声,怪不得上次过来什么都没做,原来是要憋着等萧策不在的时候再和自己为难。
她理了理头发抬脚走了出去:“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瞥了她一眼,见她行的是越国礼,冷冷一笑:“装什么?在那边呆了才多久,就真把自己当越国人了?”
那自然不是。
石小榴只是想借此提醒她,自己现在不是侯府的妾室,不会再任由她生杀予夺。
长公主显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因此话音落下之后,她又笑了一声:“心眼倒是多了不少……烬儿什么时候走的?”
这是想看看萧策什么时候回来?
她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大半个时辰了,回来怎么也得晚上了。”
长公主沉默片刻才又问:“他在做什么?”
这话问的好奇怪,满凉京城都知道萧策被罚着去守了城门,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却要来问她?
“长公主真的不知道?”
长公主没开口,倒是孙嬷嬷叹了口气:“问你话,你便答,殿下若是清楚,又怎么会来问你?”
这话说的倒没什么不对,石小榴也没计较她话里的高高在上:“守城门,从昨天开始的,整个凉京城都知道了,昨天还有不少人去看热闹,今天人应该也不会少……”
长公主狠狠拍了下桌子,丫鬟下人被惊得一哆嗦,乌压压跪了一地,石小榴抬眼看过去,却只见长公主闭着眼睛,身体微不可察的在发颤。
“这么大的事……他都不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