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幡动，亦或心动。
此刻，纪舒晚突然好像再看一看他，毕竟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这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心随意起，她拔掉吊针，扶着墙，一步一步朝着乔雨欣的病房而去。
离开止痛药的身体，每走一步，都是刻入骨髓的疼。
纪舒晚每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来歇好久。
不知道是第几次拒绝护士的帮忙，她终于来到了乔雨欣的病房外。
透过门窗，纪舒晚清晰的瞧见陆曜景脸上的温柔笑意。
曾几何时，自己也得到过。
失神间。
她的视线与乔雨欣对上。
对视间，后者平淡收回目光，问向陆曜景：“你之前不是说要出国吗？现在还去吗？”
她突然提起这个话题，陆曜景愣了下，随即摇头：“本就没打算出去，这么说是为了不再照顾纪舒晚，想多空出点时间来。”
他的语气那么坦然，又理所应当。
却如一记旱雷，将病房外纪舒晚的世界彻底击碎，分崩离析。
她木讷转身，顺着来时路一步一步往回走。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逃！
原本在白灯照耀下清晰的前路，却好像蒙上了一团又一团的雾，怎么都看不真切。
踉跄间，她只觉得脚下一个磕绊，膝盖磕在地上，疼痛带来一瞬间的清醒。
紧接着，就是挣不脱的昏沉。
恍惚间，纪舒晚好像听到了护士的叫喊：“你没事吧？能听清我说话吗？”
她张嘴试图回应，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病房内。
陆曜景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皱眉起身：“我去看看，你先休息。”
乔雨欣想到刚刚看到身穿病服的纪舒晚，抓住了他手：“外面有护士在，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陆曜景有一瞬间的为难，莫名的，他总觉的自己该出去。
最后，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很快回来。”
紧接着，便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第10章======
走廊里一片安静，仿佛刚刚的喧嚣吵闹只是一场错觉。
“刚刚那姑娘那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听说是昨天送来医院的，明天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下来手术台。”
……
耳边其他病人家属的对话接连响着，陆曜景慢慢收回视线，看着瓷砖上那摊被工作人员慢慢拖干净的血迹，无端有些心悸。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纪舒晚。
这些日子没联系，也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了。
想着，陆曜景掏出手机给纪舒晚打去了电话，然而始终无法接通。
他皱了皱眉，还想重拨时，病房内传来乔雨欣的呼喊：“曜景！”
陆曜景便收起了手机，走了进去。
手术室里。
纪舒晚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周身如针刺的疼在麻药的作用下，慢慢消减。
渐渐的，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头顶散发着白光的手术灯，晃的人眼前一片模糊，耳边除了医护人员的抢救声，什么都听不到。
纪舒晚就这么躺着，目光落到对面墙上的计时表上，随着指针的摆动，她只觉得越来越累……
老人说：“人快要死的时候，这辈子经历的人和事都会在脑海里过一遍，就像走马灯一样。”
这一刻，纪舒晚的脑海里也确实闪过了很多人：父母，陆叔叔，陆阿姨，陆大哥……
更多的是陆曜景！
第一次牵她手的陆曜景，第一次给她洗头发的陆曜景，第一次见她发病，着急的快哭出来的陆曜景……以及不要她的陆曜景。
“病人室颤，准备除颤！”医生的喊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纪舒晚身体随着除颤仪起落。
摔回手术台的那刻，她忍不住想：就这样离开吧，免得再面对失去陆曜景以后的生活，父母也不会因为自己拼命挣钱，那么累了……1
这样想着，纪舒晚慢慢放松下来。
耳边只剩下医护人员的声音：“病人失去意识！”
“心跳……停了！”
伴随着心电监测仪刺耳的长鸣，一滴泪从纪舒晚的眼角缓缓流下。
……
十分钟后，接到通知的纪父纪母和陆家人刚赶到手术室外。
就见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很抱歉，病人纪舒晚死于急性心衰，死亡时间为23点17分。”
话落瞬间，纪母腿一软，摔倒在纪父怀里：“怎么可能！医生，你再抢救抢救，我的芮芮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就……”
“是啊，医生，您再试试吧！”陆母也跟着哀求。
医生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一句话，宣告了纪舒晚一生的终结。
之后，陆贺钧陪着纪父纪母料理了纪舒晚的后事。
直至入土下葬，都没有任何人通知陆曜景。
转眼半个月过去。
乔雨欣伤好出院，陆曜景才回了家。
路经纪家时，他放慢了车速，抬头看向纪舒晚的卧室，却没瞧见最爱待在窗边的那道人影。
陆曜景想到那通没有人接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停下，过去瞧瞧。
思虑间，就看到陆贺钧从中走出，怀里还抱着个箱子。
他一愣，干脆停了车，走下来：“哥。”
闻声，陆贺钧脚步一顿：“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陆曜景看向他怀里的箱子，“里面装的什么？”
陆贺钧沉默了瞬说：“一些没用的东西。”
说着，便转身走向垃圾箱要扔掉。
陆曜景却先一步伸手拦住，从中拿起一个眼熟的日记本。
“这个本子不是芮芮一直藏着的吗？你别扔错了，小心她生气。”
说着，他伸手想要接过箱子，“你把东西给我吧，到时候我再让芮芮确认一下。”
陆贺钧却不松手。
两人拉扯间，箱子被扯坏，里面的东西一瞬间都砸落在了地上。
陆曜景忙低头去捡，手却僵在了半空。
眼前的一切，赫然是他曾经送给纪舒晚的礼物。
从第一次相识至今，一样不落！
莫名的，陆曜景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沉默的将东西一一捡起，直到去捡日记本时，微风吹过，翻开了页面。
下一秒，陆曜景定在原地。
日记本上写着——“五月十二日，晴，陆曜景，我喜欢你。”
这一刻，陆曜景心里除了惊愕外，更多的是茫然。
看着这些，他心脏只传来一阵阵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彻底失去了一般。
“她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转身间，只听陆贺钧说：“别去了，你见不到她的。”
陆曜景心一咯噔：“什么叫……见不到？！”
迎着他不安的眼，陆贺钧缓声告知：“半月前芮芮突发心衰，没抢救回来，已经下葬了！”
======第11章======
“轰！”
一记惊雷从天际炸响，也重重的轰在了陆曜景心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在面对陆贺钧沉静的面容时不得不信。
他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很久，倏然转身朝纪家别墅跑去。
门里，一片死寂。
映入眼帘的，只有满目的白布。
陆贺钧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纪叔叔和纪阿姨已经离开了，他们怕触景生情，就把这里交给我处理。”
说着，他拿出一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却在出门那刻，停下了脚步：“曜景，你是我弟弟，我不好说你什么。”
“但是芮芮也是我妹妹，你曾经答应两家人会好好照顾她，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做到了吗？”
话落，陆贺钧便关门离去。
陆曜景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手里还紧捏着纪舒晚的日记本，他站了很久，一步步走上了楼。
陆曜景对此处的熟练度比自己家里还要高，走到每一个角落，他都能想象到纪舒晚是如何缩在每个位置的。
她的姿势，她的表情，好像历历在目。
但此刻，陆曜景也无比清楚的知道，他失去她了！
晚上，乔雨欣联系上陆曜景时，他人在酒吧，喝的烂醉如泥。
乔雨欣微微蹙眉：“曜景，你还好吗？”2
陆曜景靠着椅背，眼尾泛红：“雨欣，芮芮……死了。”
闻言，乔雨欣呼吸一滞。
她陡然想起了那晚在病房外看到的纪舒晚，但心里更多的，不是愧疚，而是生气。
“所以你现在在这里买醉，也是因为纪舒晚？”
“曜景，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她！”
“我没有，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去照顾纪舒晚，习惯去思考她，前二十年里，他的人生中只有纪舒晚。
可反驳的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又想到了日记本上的那句告白。
陆曜景声音沙哑：“你知道吗？直到她死后我才知道她喜欢我。她竟然……喜欢我！”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更多的是难过。
乔雨欣早就知晓，也并不诧异。
陆曜景还没有醉的彻底，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坐直身子，一双眼紧盯着乔雨欣，倏然想起了那天西餐厅她和纪舒晚的见面。
“那天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陆曜景质问的语气令乔雨欣有些不满：“陆曜景，你搞清楚，我才是你女朋友！对于一个缠着你不放的女人，我说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吧！”
她这样的态度令陆曜景有些怔愣，他定定看着乔雨欣，突然觉得现在的她和记忆里的她有些不同。
“乔雨欣，我好像有些不认识你了。”
说着，他站起身，“我们……分手吧。”
扔下这句话，他摇摇晃晃的朝外走去。
乔雨欣站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后，一阵怒骂！
但这些，陆曜景都不知道。
自那天之后，陆曜景渐渐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
长时间没有喝水，他的嘴唇干裂开来，舔一舔全是血腥味。
陆贺钧回来看到陆曜景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心疼。
最后还是说了句：“芮芮的死是骗你的，那天抢救失败后，我又联系了其他医生进行抢救，保下了一条命。纪叔叔和纪阿姨带着她去国外治疗了。”
“你收拾好自己，想去找她就去吧。”陆贺钧叹了口气：“不过在你去找她之前，我希望你想明白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陆曜景目送着他背影消失，视线落回到身前敞开的日记本上。
‘陆曜景，我喜欢你’这句话，深刻又隽永的刻在他眼眸里。
此时，意国。
纪舒晚坐在白色的房间里，身上贴满了电极，一道道数据传到了电脑上。
黄头发医生看着数据，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