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文愣住。
猝不及防的消息，让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也给你留了一张请柬，要我转交给你。”陆棠又说道。
苏少文攥着手机的力道紧了几分：“好。”
放下手机，她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有些迷惘。
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夏芊卿要结婚的消息。
看来那句‘好久不见’没有说出口，是她留给自己最好的体面。
苏少文走到书房，打开最右侧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叠厚厚的车票。
那些车票，全是当年她和夏芊卿异地恋的见证。
两人因为一次医学院交换生活动而相识，而后相知相恋。
那个时候的夏芊卿说：“就算天涯海角，都无法阻止我们的相遇。”
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犹如意气奋发的少年。
可现在两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都改变不了他们的渐行渐远。
不知多了过久，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苏少文拿起手机，眸底闪过一抹复杂。
“小瑶，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啊？妈做了你喜欢吃的酸枣糕。”听筒那端传来易母的声音。
苏少文语气淡漠：“我已经很多年不吃了。”
早在十三年前父母离异，她被判给父亲后，便再也没吃过酸枣糕。
电话那端的易母沉寂片刻，有些紧张道：“瞧我这记性，又忘了……那等你回来，妈给你烧几个喜欢的菜，红烧排骨，香酥鸡腿……”
苏少文听着母亲细细报着菜名，眼眶微微干涩。
她抿了抿唇，正要说话，忽的听到那端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易母慌张的声音响起。
“子晏，快放下，危险！”
易母的声音离电话越来越远，随即传来东西摔碎的刺耳声响。
苏少文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只觉心情悲凉。
她未再说话，径自挂断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手机传来了短信。
“小瑶，有时间的话，就回来陪陪你弟弟吧，算妈拜托你了。”
苏少文看着屏幕上的字，只觉眼眶的涩意加重。
她想起了三年前父亲忌日上，和母亲的重逢。
那天，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所谓的弟弟——易子晏。
一个瘦小胆怯的自闭症患者。
不会自己吃饭穿衣，不会分辨左右，必须有人24小时贴身照顾。
或许这便是母亲多年带着他在乡镇生活，没有另嫁的缘由吧。
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翌日。
陆棠给苏少文送来了夏芊卿的结婚请柬。
看着鲜红喜帖上的新郎新娘名字，苏少文怔住。
“新郎夏芊卿，新娘艾琴。”
艾琴……
这个名字莫名耳熟。
好像自己前几天去省医院时，有人把她误认成艾琴，还说他们长得很像。
蓦地，苏少文想起了一些往事——
当年两人热恋时参加聚会，一个喝醉的朋友大着胆子问过夏芊卿：“阿城，以后你要是和你女朋友分手了怎么办？”
“那我就找一个跟她长得像的。”
年少的夏芊卿笑着回应，随即侧身搂过苏少文，一遍遍摩挲过她的脸庞。
“你就长得很像我的女朋友……”微醺的语调让她心颤。
苏少文，艾琴。
所以，他真的找了个像她的女孩？
苏少文攥着结婚请柬，心底五味具杂。
陆棠看着她，欲言又止道：“那天我看了他手机里的婚纱照……那女孩长得和你是挺像的。”
苏少文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手中的请柬烫手。
当年她和夏芊卿分手时不欢而散，而后重逢又视如陌路，现在他的准新娘又和自己有着相似的名字和相似的脸。
这一切，到底算什么？
“这些年你一直在等他，如今却等来了他的婚讯，以后你怎么办？”陆棠担忧问道。
苏少文敛了敛神，故作轻松道：“还能怎样，当然是祝他幸福。”
陆棠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分开后，苏少文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
阴沉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遍布了整个城市。
苏少文抬手挡住头，跑到公交站牌下躲雨。
看着在雨中奔跑穿梭的身影，她恍惚想起了和夏芊卿的初遇。
那也是一个下雨天，她站在公交站牌下躲雨。
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孩子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湛蓝色雨伞递给了她。
“同学，给你。”他眸色温和，如沐春风。
看到两人左胸上一模一样的校徽，苏少文才知道他也是医学院的学生。
再后来，所有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收敛思绪，苏少文看着愈来愈大的雨势，拢紧了湿漉的衣裳。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夏芊卿的脸出现在苏少文面前。
“上车。”他冷淡道，嗓音带着一抹不容抗拒的威严。
苏少文愣住，略微迟疑后默默上了后驾驶。
她知道，夏芊卿这人一向不喜欢相同的话说第二遍。
“谢谢。”关上车门后，她从包中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夏芊卿启动车辆，没有言语。
一路无言，车厢车的缄默让气氛隐隐压抑。
“同学聚会为什么没去？”夏芊卿突然开口问道。
苏少文一怔，轻声道：“你的请柬我收到了。”
若她去了，在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后，大抵没法像现在这般心平气和。
夏芊卿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
“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是改不了答非所问的习惯。”
苏少文手指下意识蜷紧，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车辆拐弯，在莱茵小区停了下来。
“下车。”夏芊卿淡漠道，解开车锁。
苏少文看着熟悉的小区大门，有些惊讶看向夏芊卿：“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夏芊卿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微紧了几分。
“昨天陆棠告诉我的。”他淡声道。
苏少文愣了愣，收回了心底荒谬的猜测。
她打开车门，在临要下车之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晋琛，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短暂的沉默后，传来夏芊卿的回应。
“挺好的。”
苏少文心底剩余的话，被他这一句冷漠中透着疏离的三个字，咽了回去。
“那就好。”她轻声道，敛了心思走下车。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子，苏少文轻轻动了动唇瓣。
“再见。”微不可闻的声音，被风吹散。
回到家，苏少文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她看着来电人，微顿后按了接通键。
“姐姐。”听筒那端传来弟弟易子晏迟钝又生涩的声音。
苏少文微愣：“妈呢？”
“地上，好多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