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奴陆苓秦暮小说免费大结局无弹窗-（掌中奴）陆苓秦暮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时间：2023-06-12 20:18:2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三支香被插进香炉，秦暮拉着陆苓在灵位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说过她喜欢江南水乡，她年幼时候跟着祖父去过一趟，可是后来祖父病逝，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出门，就再也没去过。”
秦暮笑了一声：“这次我们往滇南去，正好要路过江南，就带着母亲一起去看看。”
陆苓很少听秦暮提起他的生母，她以为是母子两人生离死别的时候他年纪太小，记不得多少事情了，可现在看来，他是很有心的。
“你想没想过为夫人正名？前朝有旧例的，可以将夫人迁入皇陵，葬在先皇身边。”
秦暮低哂一声：“他配吗？”
陆苓一愣，秦暮这话……
“先皇算个什么东西？一夜风流，害我母亲苦等十年，这样的人，不配躺在母亲身边。”
虽然用词激烈，可他语气却十分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是二十多年怨恨的累积，厚重得让人一想都喘不上气来。
他应该有数不清个日夜怨恨过他的父亲吧。
以秦暮的性子，如果当年还有别的路走，他一定不愿意回到皇宫来，跪在那个男人面前，喊他一声父皇。
而这样的委屈，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陆苓心口撕扯了一下，下意识握住了秦暮的手：“都过去了。”
秦暮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眼底暗沉沉的乌云褪去，一丝亮光极快地闪过，他叹了口气，动作熟练地把陆苓扒拉进了怀里：“心里不痛快，让我抱一抱。”
陆苓没能反抗，由着他将下巴抵在了自己肩膀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她耳侧。
“这次南巡，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都这么说了，她就真的会高兴……再等些日子，我便在皇陵附近另起一座陵寝，将母亲接过来。”
然后再起一座，只埋我们两个人。
陆苓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你这些年回过兰陵吗？夫人的坟墓可有修缮过？”
秦暮在她肩膀上蹭了一下算作回应：“我没回去，但给伯……萧太傅写过信，嘱咐他为母亲修缮坟墓，我登基那年他进京朝拜，给我看过母亲墓穴的图纸，不算排场，但比之前的好多了。”
既然是修缮坟墓，那应该会连带棺椁一起换了，当初钟白说过，萧懿夫人用的是一口薄棺，显然不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换棺椁的时候，出了任何问题都是需要上报的，可朝廷并没有相关记载。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她心里松了口气，虽然明知道还有另一种可能，可她却不愿意去想。
“皇上用过午膳了没有？”
“气都气饱了。”
秦暮嘀咕一句，并不敢大声说。
他想为陆家平反的事不知怎么地走漏了风声，早朝后徐功就追着进了御书房，长篇大论说教了一番。
对方如今是内相，他要给几分薄面，有气也不好发作，只能敷衍了过去，倒是气得心烦意乱。
但这些烦心事他不想和陆苓说，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无能，故而嘀咕完他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顺带将下巴抬了起来，陆苓娇气，头搭得久一点肩膀就要疼。
他抬手揉了两下：“走吧，我们一起。”
他先一步起身，刚拉着陆苓出了暗室，外头就传来通报声：“皇上，祁参知来了。”
秦暮手一顿，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赶在用午膳的时候来。
“让他去御书房候着。”
“臣已经在御书房等了好一会儿，”祁砚径直走到了门口，隔着门洞遥遥一礼，语气却并不客气，“若不来这里，今天怕是就见不到皇上了。”
秦暮一噎，他就是想留在乾元宫守着陆苓怎么了？
以前他和自己较劲，都没能坦坦荡荡地看陆苓几回，现在当然要找补回来。
“皇上留祁大人用膳吧，奴婢有日子没见秀秀了，中午和她一起用。”
秦暮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也知道当着外人的面，陆苓绝对不会和他同桌……
等等，外人？
秦暮不自觉扯了下嘴角，下巴都跟着抬高了两分：“好吧，去问问蔡添喜今天御膳都有什么菜，挑你喜欢的拿走。”
这种类似于恃宠而骄的事，陆苓从没有做过，眼下当着祁砚的面自然更不肯做，只是她不想和秦暮争执，敷衍地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陆姑娘，稍后可否与我说两句话？”
陆苓想着南巡旨意一发，她忙碌起来可能就见不到祁砚了，在宫中受对方颇多照顾，的确该和他道个别，便颔首应了一声。
秦暮不防备陆苓真的答应了，眼睛瞬间瞪大：“你真要去啊？孤男寡女，你们……”
“我们在宫门口说两句话而已，坦坦荡荡的，皇上在担心什么？”
祁砚冷冷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秦暮根本不想理他，目光落在陆苓身上：“陆苓，你不能去。”
陆苓也在看他，却是既不反问也不争辩，一双眸子乌沉沉的十分安静。
秦暮看着看着就哑了火，半晌他不情不愿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去，让你去。”
陆苓道了声陆，头也不回的走了，祁砚心情愉悦：“臣要奉劝皇上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秦暮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你才是瓜。”
祁砚：“……”
他深吸一口气：“臣不想和皇上做口舌之争，只希望您记得最初的约定，等陆姑娘年满二十五，就送她出宫。”
秦暮眼睛眯起来，他现在最忌惮的话题，就是陆苓出宫。
“她不会出宫。”
祁砚瞬间警惕起来：“皇上要毁约？你这样对得起陆姑娘吗？”
“让她出宫就对得起她了？让她在滇南染上头痛病，活活疼死就对得起她了？”
祁砚一时噎住，当初陆家众人染病的消息，还是他带进宫里来的，此时竟完全无法反驳秦暮的话。
他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会照顾好她。”
秦暮毫不客气地嘲弄出声：“照顾？你拿什么照顾？你是能把她留在京城还是能辞官陪她南下？”
祁砚不喜欢他语气里的嘲讽，前者的确不行，可后者……
“辞官也未尝不可。”
秦暮越发嘲讽：“你陪着她，她便不会染病？不会吃苦了？”
祁砚哑然。
他不说话，秦暮也沉默了下去，半晌他才叹息似的开了口：“祁砚，她本就是天之娇女啊，凭什么后半辈子要在泥地里挣扎？”
他抬眼看过来，目光灼灼如火：“朕不否认，你愿意陪她跌落泥潭是有心，可朕却偏要把她拉出来，朕要把她捧上天，让她这辈子都不必再碰到泥垢！”
第219章陆家会是冤枉的
祁砚被秦暮的话说得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想为陆家翻案？”
秦暮将先前从萧家那里得到的密信推了过去：“你先看看。”
祁砚迟疑片刻才拿过来，看清楚内容后脸色瞬间变了：“竟然是这样，先皇和陆家有何仇怨？竟然宁肯驱狼吞虎也要毁了陆家？”
“朕还在查，但和齐王脱不了关系。”
兴许这是父子合谋，想要制造个把柄拿捏住陆家，好为己所用，只是最后齐王先一步倒台，而先皇也无力再控制事情走向，导致了世家和朝廷的平衡被打破，世家趁机鲸吞蚕食，一举压制了朝廷。
但那些终究只是猜测，内情如何还是要查。
祁砚盯着那封信看了又看，显然他还没有插手进来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有多难。
“皇上查了多久？有证据了吗？”
说起这个秦暮也头疼：“半年，朕命人暗中查探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找到有力的证据，当年先皇做的准备十分充分。”
祁砚沉默片刻，神情很是复杂地开口：“还有另一种可能。”
秦暮眯起眼睛：“你是想说，陆家可能是罪有应得？”
显然这么恶毒的话，祁砚并不想用来形容陆苓以及陆苓的家人，所以他又沉默了。
可事实就是事实，挣扎片刻他还是再次开了口——
“皇上自小生活在萧家，应该很清楚，这些世家大族，朱门下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阴私，即便陆内相是清白的，可陆家其他人呢？那么多人，良莠不齐，他身为内相，难道从不曾替家中子嗣周全过吗？”
曾经的世家的确是大周朝的中流砥柱，培养了数不清的人才，只是生在高处，见惯权势，难免会想要更多。
那些流着各家族血脉的皇子，将晋王养在膝下的太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秦暮抬手揉了下额角：“不必做无端猜测，等事情查清楚再说吧。”
祁砚叹了口气：“臣也希望这是一桩冤案。”
“那你就多用心。”
祁砚惊讶抬头：“皇上要将这案子交给臣？”
“你真当你有三头六臂？”秦暮失笑，“术业有专攻，查案这种事还是交给旁人吧，你只需要帮着挡一挡旁人的视线就好，别让人坏了清明司的事。”
祁砚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他想亲手查出来陆家的无辜，可也知道那希望很渺茫，倘若事与愿违，他能做的也只能是照顾好陆苓。
“行了，传膳吧，你手里拿的是佃租之法的章程？”
祁砚险些忘了正经事，连忙将折子递了过去：“是，臣和户部度支司几位能吏商讨推演过数回，这般施行既利于民生又不会损耗国库，乃是最权衡之法。”
午膳很快被摆上来，秦暮边吃边看，一顿饭的功夫已经琢磨了个七七八八：“明日早朝提上来吧。”
祁砚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可大约还惦记着陆家的案子，他走到门口又转身看了过来：“皇上，如果陆家当真是……您会放陆姑娘走吗？”
秦暮不自觉抓紧了手里的折子，好一会儿才开口：“当然，朕并非出尔反尔之人。”
祁砚松了口气，再次行礼退下，浑然不觉秦暮看着他背影的目光逐渐阴郁，陆家当真如何？
当真是罪有应得？
祁砚，你应该相信，朕不会让你查出那么一个结果的。
朕想要陆家无罪，陆家就一定会无罪。
祁砚心口忽地一凉，他有些莫名，可很快就顾不得了，因为前面不远处，陆苓正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等着他。
他不自觉笑开，快步上前：“陆姑娘，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刚来，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祁砚有些窘迫，他只是许久都没见陆苓，有些惦记而已，先前中秋节他寻了个借口滞留宫中，本想和陆苓一起过的，可惜后来托人来寻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并不在宫里。
“只是惦记着姑娘的伤，中秋宴一番忙碌，身体可还好？”
“多陆大人记挂，无恙。”
她将一本书递过去：“先前听说大人最近对精怪传记很是感兴趣，恰巧前几日收拾东西，找到了《博物志》的善本，虽比不得孤本珍贵，倒也是难得的珍品，送与大人吧。”
祁砚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自己会收到陆苓的礼物，接过来的时候指尖都在哆嗦。
“多陆姑娘，我一定好生珍藏。”
他喜形于色，看得陆苓低下了头，她承了祁砚不少人情，原本是想着慢慢还地，现在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只送了一个善本，她算是占了大便宜。
“愿大人前程似锦。”
祁砚发热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一些，隐约觉得陆苓这话说得不合时宜，可似乎这种话也不是非要在特定场合才能说的。
“那我也祝姑娘能得偿所愿。”
终究还是高兴占了上风，祁砚爱不释手地捧着书走了，陆苓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祁大人，日后保重啊。
“人都走了，还看。”
秦暮酸溜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苓一转身就见他靠在乾元宫大门上，话虽然是和她说的，却扭着头，一副并不想看见她的样子。
陆苓还想着去给陆淮安送信，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走：“既然皇上不想见奴婢，奴婢就告退了。”
秦暮却是愣住了，眼见陆苓真的要走，连忙上前两步拉住了她，赔笑道：“怎么可能不想见你？我只是别扭一下，你别当真，我想见你，很想见你。”
陆苓微微一怔，她没想到秦暮会追上来，更没想到会从秦暮的话里似乎听出讨好和低声下气，仿佛自己这一走有多么严重一样。
第220章有人给他下了药
第二天早朝，秦暮做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允了参知政事奏请的佃租之法；一件是发了南巡的旨意，并严令各地官府不得献礼，不得借接驾之事铺张。
旨意一下，前朝后宫便立刻热闹了起来，陆苓忙得脚不沾地，太后离宫，后宫管束上本就松散了一些，加上尚宫局前阵子的清洗，人手很是不足，她还要抽调一批随驾伺候。
再加上南巡期间吃的穿的用的，一样都不能落下，事情琐碎又繁杂，还要挤时间为秀秀做安排，即便是蔡添喜在宫务上也帮衬了不少，可他毕竟是年纪大了，陆苓也不忍心操劳他，最后还是自己扛了起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到了南巡前一日。
她核对完随驾名单，总算得以坐下来喝口茶，却是刚喝了一口外头就传来了吵闹声。
“你这丫头怎么听不懂人话？几件衣服还非要见姑姑，给我就成了。”
这是听荷的声音，前阵子她受了罚，能走动了就回来当差了，只是陆苓最近忙得厉害就没理会她，不防备头一回注意到对方就要惹麻烦。
“怎么了？”
她抬脚走出去，扶着门框看外头，就见几个年纪都不算小的宫女正端着衣衫和听荷说话，见她出来眼睛顿时一亮。
“见过姑姑，我们是浣衣局的，来送衣物，按规矩皇上的衣衫要姑姑查验过才可交接，可这位姐姐非说交给她就行，我们……”
陆苓看了听荷一眼，听荷面露心虚，却强撑着为自己辩解：“姑姑最近那么忙碌，回来了想必是要休息的，奴婢是为姑姑着想才把人拦下来，想着收衣服这点小事奴婢代劳就行了。”
她说着脸上的心虚褪去，逐渐理直气壮起来，还狠狠瞪了几个浣衣局的宫人一眼，竟是说得自己都信了。
几个浣衣局宫人被瞪得低下头，敢怒不敢言。
陆苓不反感有人想往上爬，可这种手段太拙劣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听荷一眼：“如此说来，我倒是应该感陆你用心了。”
“都是应该的。”
听荷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竟再次上前一步：“那这些衣裳奴婢就送去正殿了……”
她说着就要去接，浣衣局宫女不给，她竟是直接伸手去抢。
“行了。”
陆苓开口拦下了听荷的自作主张，眉头一拧：“你方才没听见吗？皇上的衣物要查验过后才可交接，你查验了吗？”
听荷一愣，她只想着找个机会去正殿，哪还顾得上旁地？
此时听陆苓这么一说连忙翻开衣裳去检查，确定什么都没有后朝陆苓笑起来：“姑姑，没问题。”
没问题？
问题大着呢。
陆苓一声冷笑：“把她碰过的衣服全都拿回去重洗。”
听荷一愣，几个浣衣局宫女应了一声，对视一眼纷纷低笑起来。
听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脸色瞬间涨红，灰溜溜地走了。
陆苓这才上前一步，细细检查过别的衣服，确定没问题才伸手接过来，不防备手心被塞了一张纸条，那宫女极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
陆苓不动声色地接了纸条：“都下去吧，衣服急着用，什么时候干了什么时候送过来。”
宫女们应了一声，谦卑地退了下去。
陆苓端着衣物进了正殿，将周遭洒扫的宫人撵了下去，等确定内殿里只剩了自己才打开了纸条。
是陆淮安送进来的，这封信主要是为了道别，他说他已经南下为陆家这次逃亡做准备，请她路上保重，他们在滇南再见。
这封信还说了另一件事，就是他又盯了那一家人几天直到对方离京，期间查到了一桩隐秘，就是那一家三口快弱冠的儿子，并非三娘亲生。
陆苓不自觉抓紧了纸条，不是亲生的……
若不是亲生的，那这儿子的年纪就不能证明任何事情了，那三娘岂不仍旧可能是……
当初托陆淮安去查这件事，陆苓是想消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怀疑，可谁能想到竟是越查越可疑。
她将纸条丢进香炉烧了，借着收拾衣裳平复自己混乱的心神，可收着收着就走了神。
“想什么呢，半天也不动。”
秦暮的声音忽然响起，陆苓回神，一抬眼就瞧见他正站在门口含笑看着自己。
这人虽然十岁上就没了母亲，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思念萧懿夫人，如果知道对方没死却不来找他……
她眼神逐渐复杂。
“怎么这么看我？”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说过她喜欢江南水乡，她年幼时候跟着祖父去过一趟，可是后来祖父病逝，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出门，就再也没去过。”
秦暮笑了一声：“这次我们往滇南去，正好要路过江南，就带着母亲一起去看看。”
陆苓很少听秦暮提起他的生母，她以为是母子两人生离死别的时候他年纪太小，记不得多少事情了，可现在看来，他是很有心的。
“你想没想过为夫人正名？前朝有旧例的，可以将夫人迁入皇陵，葬在先皇身边。”
秦暮低哂一声：“他配吗？”
陆苓一愣，秦暮这话……
“先皇算个什么东西？一夜风流，害我母亲苦等十年，这样的人，不配躺在母亲身边。”
虽然用词激烈，可他语气却十分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是二十多年怨恨的累积，厚重得让人一想都喘不上气来。
他应该有数不清个日夜怨恨过他的父亲吧。
以秦暮的性子，如果当年还有别的路走，他一定不愿意回到皇宫来，跪在那个男人面前，喊他一声父皇。
而这样的委屈，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陆苓心口撕扯了一下，下意识握住了秦暮的手：“都过去了。”
秦暮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眼底暗沉沉的乌云褪去，一丝亮光极快地闪过，他叹了口气，动作熟练地把陆苓扒拉进了怀里：“心里不痛快，让我抱一抱。”
陆苓没能反抗，由着他将下巴抵在了自己肩膀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她耳侧。
“这次南巡，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都这么说了，她就真的会高兴……再等些日子，我便在皇陵附近另起一座陵寝，将母亲接过来。”
然后再起一座，只埋我们两个人。
陆苓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你这些年回过兰陵吗？夫人的坟墓可有修缮过？”
秦暮在她肩膀上蹭了一下算作回应：“我没回去，但给伯……萧太傅写过信，嘱咐他为母亲修缮坟墓，我登基那年他进京朝拜，给我看过母亲墓穴的图纸，不算排场，但比之前的好多了。”
既然是修缮坟墓，那应该会连带棺椁一起换了，当初钟白说过，萧懿夫人用的是一口薄棺，显然不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换棺椁的时候，出了任何问题都是需要上报的，可朝廷并没有相关记载。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她心里松了口气，虽然明知道还有另一种可能，可她却不愿意去想。
“皇上用过午膳了没有？”
“气都气饱了。”
秦暮嘀咕一句，并不敢大声说。
他想为陆家平反的事不知怎么地走漏了风声，早朝后徐功就追着进了御书房，长篇大论说教了一番。
对方如今是内相，他要给几分薄面，有气也不好发作，只能敷衍了过去，倒是气得心烦意乱。
但这些烦心事他不想和陆苓说，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无能，故而嘀咕完他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顺带将下巴抬了起来，陆苓娇气，头搭得久一点肩膀就要疼。
他抬手揉了两下：“走吧，我们一起。”
他先一步起身，刚拉着陆苓出了暗室，外头就传来通报声：“皇上，祁参知来了。”
秦暮手一顿，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赶在用午膳的时候来。
“让他去御书房候着。”
“臣已经在御书房等了好一会儿，”祁砚径直走到了门口，隔着门洞遥遥一礼，语气却并不客气，“若不来这里，今天怕是就见不到皇上了。”
秦暮一噎，他就是想留在乾元宫守着陆苓怎么了？
以前他和自己较劲，都没能坦坦荡荡地看陆苓几回，现在当然要找补回来。
“皇上留祁大人用膳吧，奴婢有日子没见秀秀了，中午和她一起用。”
秦暮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也知道当着外人的面，陆苓绝对不会和他同桌……
等等，外人？
秦暮不自觉扯了下嘴角，下巴都跟着抬高了两分：“好吧，去问问蔡添喜今天御膳都有什么菜，挑你喜欢的拿走。”
这种类似于恃宠而骄的事，陆苓从没有做过，眼下当着祁砚的面自然更不肯做，只是她不想和秦暮争执，敷衍地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陆姑娘，稍后可否与我说两句话？”
陆苓想着南巡旨意一发，她忙碌起来可能就见不到祁砚了，在宫中受对方颇多照顾，的确该和他道个别，便颔首应了一声。
秦暮不防备陆苓真的答应了，眼睛瞬间瞪大：“你真要去啊？孤男寡女，你们……”
“我们在宫门口说两句话而已，坦坦荡荡的，皇上在担心什么？”
祁砚冷冷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秦暮根本不想理他，目光落在陆苓身上：“陆苓，你不能去。”
陆苓也在看他，却是既不反问也不争辩，一双眸子乌沉沉的十分安静。
秦暮看着看着就哑了火，半晌他不情不愿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去，让你去。”
陆苓道了声陆，头也不回的走了，祁砚心情愉悦：“臣要奉劝皇上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秦暮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你才是瓜。”
祁砚：“……”
他深吸一口气：“臣不想和皇上做口舌之争，只希望您记得最初的约定，等陆姑娘年满二十五，就送她出宫。”
秦暮眼睛眯起来，他现在最忌惮的话题，就是陆苓出宫。
“她不会出宫。”
祁砚瞬间警惕起来：“皇上要毁约？你这样对得起陆姑娘吗？”
“让她出宫就对得起她了？让她在滇南染上头痛病，活活疼死就对得起她了？”
祁砚一时噎住，当初陆家众人染病的消息，还是他带进宫里来的，此时竟完全无法反驳秦暮的话。
他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会照顾好她。”
秦暮毫不客气地嘲弄出声：“照顾？你拿什么照顾？你是能把她留在京城还是能辞官陪她南下？”
祁砚不喜欢他语气里的嘲讽，前者的确不行，可后者……
“辞官也未尝不可。”
秦暮越发嘲讽：“你陪着她，她便不会染病？不会吃苦了？”
祁砚哑然。
他不说话，秦暮也沉默了下去，半晌他才叹息似的开了口：“祁砚，她本就是天之娇女啊，凭什么后半辈子要在泥地里挣扎？”
他抬眼看过来，目光灼灼如火：“朕不否认，你愿意陪她跌落泥潭是有心，可朕却偏要把她拉出来，朕要把她捧上天，让她这辈子都不必再碰到泥垢！”
祁砚被秦暮的话说得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想为陆家翻案？”
秦暮将先前从萧家那里得到的密信推了过去：“你先看看。”
祁砚迟疑片刻才拿过来，看清楚内容后脸色瞬间变了：“竟然是这样，先皇和陆家有何仇怨？竟然宁肯驱狼吞虎也要毁了陆家？”
“朕还在查，但和齐王脱不了关系。”
兴许这是父子合谋，想要制造个把柄拿捏住陆家，好为己所用，只是最后齐王先一步倒台，而先皇也无力再控制事情走向，导致了世家和朝廷的平衡被打破，世家趁机鲸吞蚕食，一举压制了朝廷。
但那些终究只是猜测，内情如何还是要查。
祁砚盯着那封信看了又看，显然他还没有插手进来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有多难。
“皇上查了多久？有证据了吗？”
说起这个秦暮也头疼：“半年，朕命人暗中查探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找到有力的证据，当年先皇做的准备十分充分。”
祁砚沉默片刻，神情很是复杂地开口：“还有另一种可能。”
秦暮眯起眼睛：“你是想说，陆家可能是罪有应得？”
显然这么恶毒的话，祁砚并不想用来形容陆苓以及陆苓的家人，所以他又沉默了。
可事实就是事实，挣扎片刻他还是再次开了口——
“皇上自小生活在萧家，应该很清楚，这些世家大族，朱门下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阴私，即便陆内相是清白的，可陆家其他人呢？那么多人，良莠不齐，他身为内相，难道从不曾替家中子嗣周全过吗？”
曾经的世家的确是大周朝的中流砥柱，培养了数不清的人才，只是生在高处，见惯权势，难免会想要更多。
那些流着各家族血脉的皇子，将晋王养在膝下的太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秦暮抬手揉了下额角：“不必做无端猜测，等事情查清楚再说吧。”
祁砚叹了口气：“臣也希望这是一桩冤案。”
“那你就多用心。”
祁砚惊讶抬头：“皇上要将这案子交给臣？”
“你真当你有三头六臂？”秦暮失笑，“术业有专攻，查案这种事还是交给旁人吧，你只需要帮着挡一挡旁人的视线就好，别让人坏了清明司的事。”
祁砚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他想亲手查出来陆家的无辜，可也知道那希望很渺茫，倘若事与愿违，他能做的也只能是照顾好陆苓。
“行了，传膳吧，你手里拿的是佃租之法的章程？”
祁砚险些忘了正经事，连忙将折子递了过去：“是，臣和户部度支司几位能吏商讨推演过数回，这般施行既利于民生又不会损耗国库，乃是最权衡之法。”
午膳很快被摆上来，秦暮边吃边看，一顿饭的功夫已经琢磨了个七七八八：“明日早朝提上来吧。”
祁砚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可大约还惦记着陆家的案子，他走到门口又转身看了过来：“皇上，如果陆家当真是……您会放陆姑娘走吗？”
秦暮不自觉抓紧了手里的折子，好一会儿才开口：“当然，朕并非出尔反尔之人。”
祁砚松了口气，再次行礼退下，浑然不觉秦暮看着他背影的目光逐渐阴郁，陆家当真如何？
当真是罪有应得？
祁砚，你应该相信，朕不会让你查出那么一个结果的。
朕想要陆家无罪，陆家就一定会无罪。
祁砚心口忽地一凉，他有些莫名，可很快就顾不得了，因为前面不远处，陆苓正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等着他。
他不自觉笑开，快步上前：“陆姑娘，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刚来，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祁砚有些窘迫，他只是许久都没见陆苓，有些惦记而已，先前中秋节他寻了个借口滞留宫中，本想和陆苓一起过的，可惜后来托人来寻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并不在宫里。
“只是惦记着姑娘的伤，中秋宴一番忙碌，身体可还好？”
“多陆大人记挂，无恙。”
她将一本书递过去：“先前听说大人最近对精怪传记很是感兴趣，恰巧前几日收拾东西，找到了《博物志》的善本，虽比不得孤本珍贵，倒也是难得的珍品，送与大人吧。”
祁砚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自己会收到陆苓的礼物，接过来的时候指尖都在哆嗦。
“多陆姑娘，我一定好生珍藏。”
他喜形于色，看得陆苓低下了头，她承了祁砚不少人情，原本是想着慢慢还地，现在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只送了一个善本，她算是占了大便宜。
“愿大人前程似锦。”
祁砚发热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一些，隐约觉得陆苓这话说得不合时宜，可似乎这种话也不是非要在特定场合才能说的。
“那我也祝姑娘能得偿所愿。”
终究还是高兴占了上风，祁砚爱不释手地捧着书走了，陆苓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祁大人，日后保重啊。
“人都走了，还看。”
秦暮酸溜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苓一转身就见他靠在乾元宫大门上，话虽然是和她说的，却扭着头，一副并不想看见她的样子。
陆苓还想着去给陆淮安送信，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走：“既然皇上不想见奴婢，奴婢就告退了。”
秦暮却是愣住了，眼见陆苓真的要走，连忙上前两步拉住了她，赔笑道：“怎么可能不想见你？我只是别扭一下，你别当真，我想见你，很想见你。”
陆苓微微一怔，她没想到秦暮会追上来，更没想到会从秦暮的话里似乎听出讨好和低声下气，仿佛自己这一走有多么严重一样。
第220章有人给他下了药
第二天早朝，秦暮做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允了参知政事奏请的佃租之法；一件是发了南巡的旨意，并严令各地官府不得献礼，不得借接驾之事铺张。
旨意一下，前朝后宫便立刻热闹了起来，陆苓忙得脚不沾地，太后离宫，后宫管束上本就松散了一些，加上尚宫局前阵子的清洗，人手很是不足，她还要抽调一批随驾伺候。
再加上南巡期间吃的穿的用的，一样都不能落下，事情琐碎又繁杂，还要挤时间为秀秀做安排，即便是蔡添喜在宫务上也帮衬了不少，可他毕竟是年纪大了，陆苓也不忍心操劳他，最后还是自己扛了起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到了南巡前一日。
她核对完随驾名单，总算得以坐下来喝口茶，却是刚喝了一口外头就传来了吵闹声。
“你这丫头怎么听不懂人话？几件衣服还非要见姑姑，给我就成了。”
这是听荷的声音，前阵子她受了罚，能走动了就回来当差了，只是陆苓最近忙得厉害就没理会她，不防备头一回注意到对方就要惹麻烦。
“怎么了？”
她抬脚走出去，扶着门框看外头，就见几个年纪都不算小的宫女正端着衣衫和听荷说话，见她出来眼睛顿时一亮。
“见过姑姑，我们是浣衣局的，来送衣物，按规矩皇上的衣衫要姑姑查验过才可交接，可这位姐姐非说交给她就行，我们……”
陆苓看了听荷一眼，听荷面露心虚，却强撑着为自己辩解：“姑姑最近那么忙碌，回来了想必是要休息的，奴婢是为姑姑着想才把人拦下来，想着收衣服这点小事奴婢代劳就行了。”
她说着脸上的心虚褪去，逐渐理直气壮起来，还狠狠瞪了几个浣衣局的宫人一眼，竟是说得自己都信了。
几个浣衣局宫人被瞪得低下头，敢怒不敢言。
陆苓不反感有人想往上爬，可这种手段太拙劣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听荷一眼：“如此说来，我倒是应该感陆你用心了。”
“都是应该的。”
听荷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竟再次上前一步：“那这些衣裳奴婢就送去正殿了……”
她说着就要去接，浣衣局宫女不给，她竟是直接伸手去抢。
“行了。”
陆苓开口拦下了听荷的自作主张，眉头一拧：“你方才没听见吗？皇上的衣物要查验过后才可交接，你查验了吗？”
听荷一愣，她只想着找个机会去正殿，哪还顾得上旁地？
此时听陆苓这么一说连忙翻开衣裳去检查，确定什么都没有后朝陆苓笑起来：“姑姑，没问题。”
没问题？
问题大着呢。
陆苓一声冷笑：“把她碰过的衣服全都拿回去重洗。”
听荷一愣，几个浣衣局宫女应了一声，对视一眼纷纷低笑起来。
听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脸色瞬间涨红，灰溜溜地走了。
陆苓这才上前一步，细细检查过别的衣服，确定没问题才伸手接过来，不防备手心被塞了一张纸条，那宫女极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
陆苓不动声色地接了纸条：“都下去吧，衣服急着用，什么时候干了什么时候送过来。”
宫女们应了一声，谦卑地退了下去。
陆苓端着衣物进了正殿，将周遭洒扫的宫人撵了下去，等确定内殿里只剩了自己才打开了纸条。
是陆淮安送进来的，这封信主要是为了道别，他说他已经南下为陆家这次逃亡做准备，请她路上保重，他们在滇南再见。
这封信还说了另一件事，就是他又盯了那一家人几天直到对方离京，期间查到了一桩隐秘，就是那一家三口快弱冠的儿子，并非三娘亲生。
陆苓不自觉抓紧了纸条，不是亲生的……
若不是亲生的，那这儿子的年纪就不能证明任何事情了，那三娘岂不仍旧可能是……
当初托陆淮安去查这件事，陆苓是想消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怀疑，可谁能想到竟是越查越可疑。
她将纸条丢进香炉烧了，借着收拾衣裳平复自己混乱的心神，可收着收着就走了神。
“想什么呢，半天也不动。”
秦暮的声音忽然响起，陆苓回神，一抬眼就瞧见他正站在门口含笑看着自己。
这人虽然十岁上就没了母亲，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思念萧懿夫人，如果知道对方没死却不来找他……
她眼神逐渐复杂。
“怎么这么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