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管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季伯珩温和的眉眼,心里一个咯噔。
这南阳王,前几日还是那副宁死都不娶二小姐的样子,如今……不会又闹什么幺蛾子吧!
谢府管家这么一想,简直是惊的两股战战了。
但今日已是大婚之日,他只能硬着头皮带南阳王往里走。
季伯珩踏入门槛,看着谢家的亭楼阁榭,心里腾起一股陌生之感。
从前他几乎不登谢家的门,是以从来没好好打量过这里。
而眼前的一切,跟后来的谢家不同,散发着一种生机勃勃之感。
他心里再度一刺。
造成谢府没落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季伯珩眉眼陡然沉寂下去,直到前方带路的谢府管家开口:“王爷,到了。”
季伯珩猛然回过神来。
他刚上前一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股绝望哀伤到极致的哭声,以及谢老爷子无奈的安慰声。
“好了好了,祖父的小孙女,你那么喜欢季伯珩那小子,怎么真到如愿时,哭成这般样子。”
“清央,快给清寒重新补妆,看样子季伯珩是不会来内院迎亲了,这王八犊子!老夫定要找机会参他一本!”
季伯珩听到谢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心里不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松了松。
是了,当年的谢老丞相急起来连太子都能骂两句,他这样忘恩负义让谢家丢了大脸的人,怎么可能在他这得到任何优待。
季伯珩抬脚往里走,心脏仿佛悬在半空。
他手脚冰凉,一股陌生的情绪骤然盘旋在心头。
是害怕,是惶恐,是怕这场如同梦境一般的美好,在最美好的时候轰然破碎。
但他还是走到了门口。
屋内铜镜前,一个身穿大红色喜服的窈窕身影背对着他坐在那里,只有肩膀微微抽泣。
季伯珩这一瞬,心脏像是被人攥紧,几欲不能呼吸。
好半天,他才喊出那三个字。
“谢清寒?”
那道人影倏然转过头来,那双红肿的眼带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直直的望了过来!
季伯珩那颗被捏的死紧的心脏猛然一松,血液瞬间冲上大脑。
他紧紧盯着谢清寒那张熟悉的脸,眼眶骤然滚烫。
是谢清寒!真的是谢清寒!他不是做梦,也不是发癔症,他真真切切回到了曾经!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还没来得及探寻谢清寒眼里那抹复杂,谢清央便眼疾手快的盖上了盖头。
她福了福身子:“王爷,您且在门外稍等片刻,清寒舍不得家,刚刚哭花了妆,还望王爷勿怪。”
季伯珩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他站在门口,道:“无妨,吉时未到,还有时间,我可以等。”
谢清央一怔,连带谢老丞相都愣了一下。
这南阳王,怎么突然转了性,从前对着谢家人不是一口一个‘本王’自称?
季伯珩并未察觉到这股怪异的气氛,他转过身去。
今日天气好,湛蓝如海的天上,万里无云。
季伯珩唇角不自觉的染上笑意。
老天竟然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他定不会让谢清寒受任何委屈!
就在他在等待时,身后传来谢老丞相雄浑的嗓音:“王爷怎会来此?”
季伯珩连忙转过身来,他看着年轻几岁的谢老丞相,心中感慨万千。
片刻后,他躬身行了一礼。
“丞相,当日是我不顾后果,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还望丞相见谅。”
谢老丞相手指微微一颤,看着难得谦逊的季伯珩,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声音淡淡,但又带上了一丝恳求。
“南阳王,老夫知道你素来桀骜不驯,如今被逼娶妻,心有不忿也是应当,只是这婚事也是老夫一手促成,你要恨就恨我,清寒既然是你的妻子,还望你好好待他。”
季伯珩手指猛然攥紧。
前世迎亲时,他连谢府的门都没有踏入,自然也没有机会听到谢老爷子这番话。
感受着眼前老人对后辈的拳拳爱护之心,季伯珩心里不免酸涩。
他站直身子,一字一顿:“丞相放心,我定不负她。”
只是这样的保证,在他之前做出那种荒唐之事下,显得有些无力。
谢老丞相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院门处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朝谢老丞相喊道:“丞相,我来背二小姐出门。”
季伯珩看着他,眉心猛然一皱。
这个人他记得,是何家旁支中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谢老丞相也皱了眉:“怎么是你?何宇呢?”
本来说好是何晟的弟弟何宇来送谢清寒出门,为何会是这个上不台面的旁系?
谢老丞相此刻,心里对自家大孙女在何家的处境隐隐担忧起来。
他还在呢,就这么糊弄他孙女?
而这时,谢清央也扶着盖好盖头的谢清寒出现在门口,看到来人,眉眼间顿时浮现怒意。
“何博文,怎么是你?”
“嫂嫂莫怪,何宇哥临时有事,只能喊我来顶上。”
一旁的季伯珩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瞬间对何家厌恶起来。
这是欺负谢家无人?
他走到谢清央身前,放缓了声音:“姐姐,不如我来。”
院中顿时一片寂静,就连微风拂过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季伯珩也不管那么多,背对着谢清寒躬下身子。
“她将是我的妻子,我背她回家才是理所应当,不必假手于人。”
他没看见,在他身后,谢清寒的身形猛地一颤。
时间慢慢流逝,季伯珩就这么等在那里,半分不耐烦的意思都无。
最终,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他终于听见了谢清寒的声音。
“多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