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茫茫,摄政王府都是白布挂起,显得一片死然。
王妃身死却不在王府之中,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玄璟每日清晨醒来时,就仿佛荀之窈还是如往常一般,站在床榻的一侧。
等着伺候他更衣进膳,她便会捧上亲手做的一碗粥或一些糕点。
每当他要吃药时,荀之窈必定会比所有人都要用心去煎药,生怕自己的眼睛再出问题。
可在意识回拢的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一切。
身边不再是荀之窈,而是呼啸而过的冷风。
雪阳院。
这个小院在王府中地处偏僻,玄璟很少会来到此处。
他从来都不愿意见到荀之窈,如今却十分想她。
在城墙上,火光中,荀之窈的舞步,让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恨了许久的人,亦是自己思念了多年的人。
玄璟看着院中关于南阳国的一切,风吹起帐幔呜呜作响,铃铛摇曳出一段清脆的声音。
记忆中关于荀之窈的那些事,也在此刻汹涌而来。
然而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
裕华宫内,宫婢井然有序地洒扫宫内,药香飘至宫内的每一处角落。
金缕锦被的床榻之上,躺着一个面无血色的女子。
而身为皇帝的玄棠,正心疼地望着她的面容。
昏睡了许久的荀之窈眼皮微动,玄棠面露惊喜,紧抓着她的手。
“小姑娘,你终于要醒了。”
第12章 难受
一个熟悉的温柔腔调在自己耳边响起,荀之窈从迟钝的疼痛中彻底地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玄棠满是笑意的面容。
荀之窈不顾浑身的疼痛,惊忙坐起,连连后退,用十分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又不禁疑惑:“……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死了吗?”
她明明已经跳下城墙,当血从她的身体漫出鲜血时,她已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可现在自己却出现在了皇宫,而皇上却……
玄棠看着她笑得温柔,“那都不过是骗外界罢了。”
他更上前靠近她,笑盈盈地问:“从今往后,你便生活在宫中,你觉得可好?”
荀之窈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想起身,却浑身疼痛。
她咬了咬牙,强忍着身上的难受,看向与玄璟别无二致的脸。
“皇上,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且不说她与圣朝的国仇,他将自己这个弟妻留在皇宫中,不觉荒唐么?
“你现在只需要记住,朕的名字叫玄棠。”
玄棠说,“至于其他的,以后你便会明白,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
女主看着玄棠离去的背影,身体瘫软了下来,神色怔然。
……
玄棠才回到太和宫,就在宫中看到太后等他回来。
太后见他面色不悦,忍不住一声叹息。
“棠儿,我从前劝你那些,你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玄棠黯然开口:“母后,儿臣从小到大没有任何期望,都是按照您的路来走,如今儿臣有了想要的一人,儿臣的心愿便是将荀之窈留在身边,护她周全。”
太后神色复杂,她探究地看向玄棠,觉得此刻的他难以琢磨。
“你可在谋划着灭她的国家时,却毫不心慈手软。”
如今要荀之窈甘愿留在他身边,又怎么可能?
面对两国必然终有一败之事,玄棠也无可奈何,他只说:“这是无法避免的,所以我才要用余生对她好。”
她失去一切,自己可以给她更多。
太后无奈摇头,“如果她真的知道了真相,说不定还会杀了你。”
她甚至更担心玄棠会被荀之窈此人左右而失了判断,乱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计谋。
太后叹息了声,这是玄棠少有的坚持,她只能转了话头。
“朝中摄政王耳目遍布,宫中也不免会有他的人得知你的一举一动,棠儿还是小心为上的好,不要被他抓住了你的软肋。”
玄棠却一笑,荀之窈于他而言却是是软肋,因此他也不会让玄璟再次触碰。
他要荀之窈往后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他要换取荀之窈的往后余生。
玄棠心中充盈,对太后说:“母后放心吧,儿臣会有分寸的。”
四年来他与荀之窈错过的那些,如今也该开始独属于他们的故事了。
若是他的小姑娘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所做所为,至少她还是留在自己身边的。
太后无奈地看着他,便知玄棠此刻心中全是荀之窈。
“但愿吧。”
第13章 没有机会
裕华宫。
到了用膳时间,宫婢又送上了美味佳肴,荀之窈看了却毫无胃口。
“公主,请用膳吧。”
她摇了摇头,自己如今这样,还算是什么公主呢?
留在皇宫,不过是等死罢了。
“我不吃,都拿走吧。”
玄棠一身明黄龙龙袍走进殿内,对她说:“寻安,不能为了一时意气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荀之窈却嗤笑:“想必皇上也知道,这是拜谁所赐。”
玄棠叹息了声,转了话头,“你还记得这个吗?”
随后从袖中掏出一物,就是那串他爱不释手的红豆手钏。
荀之窈有些惊诧道:“你还留着?”
这红豆手钏在他们离别前,互相赠予,希望彼此永远记住对方。
“是啊,小姑娘,我从未忘记过你。”
玄棠的脸上重现了笑意:“所以一直将此物戴在身上,贴身不离,你的那串呢?”
荀之窈突然暗自神伤起来:“丢了。”
在玄棠回到圣朝不久,荀之窈便央求着自己的国主哥哥,让自己嫁到圣朝。
而自己的那串红豆手钏,在那场玄璟瞎了眼的战争中不见了。
“我不比皇上如此珍惜,也许是我与它无缘,所以它在提醒我,错过了便不可追。”
守着一段可笑的记忆又有什么用呢?
“小姑娘,你难道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笑得悲伤:“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又谈何给皇上机会?”
“小姑娘,我们会有未来的。”
……
寒风飞雪,太后宫中不见得祥和。
玄璟一脸孝顺,太后却不是那么顺心,低抿一口茶后道。
“摄政王最近来后宫可真是勤快。”
“那是因为想母后了。”玄璟回答。
太后心中嗤笑,她从来不觉得玄璟这般冷心冷面的人,心中会有她这个母亲。
她直言道:“是想哀家,还是想其他的什么东西?”
“母后这么说,可真叫儿臣伤心。”
玄璟扯了下嘴角,也不想再和太后装什么母慈子孝。
太后从来都是疑心于他,仿佛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太后喝了一口茶后,淡淡道来。
“往后还是少来,皇上病愈,摄政王再往皇宫跑可要遭人非议的。”
因为玄棠“病愈”,也就不需要他这个儿子了,是吗?
玄璟心中自嘲一声,面上却是不显。
看来他们的母子情也不过如此。
而自己当初又在坚守着什么?
为国奋战?
还是为他的皇兄和母后能更好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玄璟已经看不清了,仿佛四年前,他眼瞎之后就连心也一起被蒙蔽了起来。
自己逐渐失去了自我,甚至不知道每日如此拼命的意义何在。
就好像荀之窈在自己身边时,费劲心思所做的那一切。
得不到回报时,她又是如何想的?
此刻的玄璟心情复杂,他似乎能体会到荀之窈为何在自己身边时,总是一言不发了。
玄璟仍是问了一句:“母后都不愿意与儿臣说说话了?”
太后手中的佛珠停止了慢悠悠地转动,看着玄璟,神情似有不耐烦。
“摄政王要说什么直说便是,你如此与哀家弯弯绕绕,又要哀家有何事可说?”
“儿臣只是想与母后确认一件事,如今已经都明白了。”
玄璟终是不再期盼太后与玄棠对自己是否还有亲情可言了。
向太后道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宫。
若要玄璟说,荀之窈三年来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痴傻的行为。
可这份痴傻却蕴含着无数的真心,是世间难得。
如今失去,他倒也念念不忘起来。
就算自己与玄棠与太后是母子,兄弟,他们之间,永远都有数不尽的隔阂与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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