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有些语无伦次,楚清宴没再说什么,把她抱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这个安抚的动作让沈妙冷静了些,她抱住楚清宴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
那个护卫被枭首的场景反复在沈妙脑海浮现,她的嗓子有点哑,腿也是软的。
她已经见识过楚清宴的力量有多强大,但单纯的武力镇压和杀人完全是两回事。
火把是临时做的,没多久就灭了,火光消失后,黑暗袭来,沈妙把楚清宴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问:“夫君,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想象力变得无比丰富,沈妙感觉刚刚被杀死的那些人都变成了厉鬼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没有。”
楚清宴杀过很多人,如果真的有厉鬼,他不知道被多少恶鬼缠身了。
这个回答让沈妙放松了些,她舔舔唇,换了个轻松点儿的话题:“夫君之前有想过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做妻子吗?”
“想过。”
军中生活枯燥,一群糙老爷们儿个个都是荤段子不离口的,都盼着仗打完了回家能娶个漂亮媳妇儿安安稳稳过日子,楚清宴自然也想过。
“什么样的?”
沈妙追问,楚清宴沉默了片刻才说:“你这样的。”
沈妙有些不解,然后便听到楚清宴说:“胸大、腰细、屁股翘。”
“……”
第89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洞中很黑,看不到外面的光景变化,对时间的感知慢慢消失,极度的恐惧之后,只剩下冷,像是置身冰窟。
沈妙惦记着楚清宴背上的伤,想要帮他搓手取暖,刚碰到他的手就听到楚清宴说:“你的体温太低了,不要在这儿坐着,动起来。”
沈妙的反应有点迟钝,下意识的问:“什么?”
楚清宴把她拎起来,沉沉命令:“走。”
沈妙乖乖往前,刚走了一步发现楚清宴揪着她的后领。
“原地走。”
“哦。”
原地走了一会儿,沈妙的四肢暖和了些,脑子也跟着活泛起来,她偏头问楚清宴:“夫君,你还好吗?”
洞里黑黢黢的,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那些杀手是冲着楚清宴来的,但如果楚清宴抛下她不管,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楚清宴如果因此出了什么事,沈妙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
他又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他在营中待了十多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次,若是这么容易死掉,未免叫人贻笑大方。
沈妙连忙说:“我不是觉得夫君很弱,只是这里还摆着好多尸体,我很害怕。”
唯有确定楚清宴不会有事,她才能有一点安全感。
楚清宴沉默,过了一会儿说:“我不会有事,不用害怕。”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让沈妙整个人都安定下来,她突然明白曹青之前辩驳不过的时候为什么总会看楚清宴了。
他是三军统帅,只有他没有倒下,镇南军就不会输。
沈妙的体力不行,走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等冷到受不了再继续走,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传来呼喊:“侯爷、夫人,你们在吗?”
是曹青!
沈妙一喜,想要说话嗓子却干得发不出声音,楚清宴淡淡的说:“上面有痕迹,不管有没有回应,他们都会下来查看情况。”
说着话,楚清宴撕下衣摆把沈妙的眼睛蒙上,沈妙不解:“夫君?”
“在昏暗的环境待的时间太久,不宜马上见光。”
沈妙便不动了,乖乖让楚清宴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上面扔了火把下来,然后是曹青带着人下到洞里,看到满地是的尸体,曹青的脸沉了下来,快步来到楚清宴面前问:“侯爷,没事吧?”
“没事。”
上面的人放下绳索,楚清宴把绳子系在自己身上,揽着沈妙慢慢上去。
齐王发现情况不对就派人回城传了消息,还带了几个御医和医女到营地,营地的守卫也都换成了御林军。
沈妙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御医看过以后拿了一盒药膏给她,在看到楚清宴背上的伤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侯爷怎么伤得这样重?”
沈妙连忙说:“夫君是为了保护我,掉下山洞的时候,在洞壁上磨的。”
伤处沾了不少泥沙,清理起来有些麻烦,医女进进出出,端了好几盆血水出去,御医累得满头大汗,楚清宴却一声没吭,好像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他。
上了药包扎好,御医细细叮嘱,让楚清宴最近伤口不要沾水,也不要用力,药每天都要换,免得感染发炎。
楚清宴没把这点伤放在眼里,听的也不认真,御医瞧着有点生气,沈妙适时说:“这些我都记下了,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御医又说了一些要忌口的食物才带着医女离开,齐王紧跟着进帐,问楚清宴:“动手之前你有审问过那些人吗?”
齐王的语气很不好。
暗杀楚清宴的是他的护卫,如果楚清宴真的被杀,他说不定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幕后之人用心实在险恶。
楚清宴不答反问:“动手的是你的人,你没有查到线索?”
这话听起来挺不敬的,齐王的脸色越发冷沉,他没有冲楚清宴发火,冷冷的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们是本王的人,但本王根本查不到他们是什么时候被人收买的。”
此次春猎是为了遴选,为了不受那些世家大族的影响,这些世家子弟都没有带小厮,只有他的护卫随行。
这些护卫都是齐王从漠北带来的,基本都是他的心腹,他们却被人收买暗杀楚清宴,那以后这些人会不会被收买来暗杀他?还是说这些人其实都是幕后之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齐王原本只是因为楚清宴那封信回京,想要整顿一下朝中纲纪,这次的事却让他感觉危机四伏。
他到底不是太后亲生的,又一直待在漠北,如今天下安定,武将的存在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楚清宴可以被取代,他又如何不能被取代?
“哦。”
楚清宴漠然的应了一声,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幕后之人既然敢动手,必然不会留下把柄让人查到,毕竟他们又不是凤佑麟这种没长脑子的蠢货。
齐王因为楚清宴的态度皱了皱眉,沉声说:“这件事查不出真凶,本王难辞其咎,就算不被问罪,只怕也不能在瀚京久待,要提前回封地了。”
春猎是齐王提出来的,虽然孝昭帝也支持他这么做,但出了这样的事,朝中讨伐他的官员不会少,为了服众,孝昭帝只能让齐王早点回封地。
如此一来,齐王就不能插手军粮之事了。
“清宴,你信中所言之事镇南军人人都知道,他们都敢对你下手,军中那些将士又该如何自保?”
齐王越说越气恼,额头的青筋都鼓跳起来,若是有人敢克扣他手下将士的粮饷,他定要把人揪出来,把所有酷刑都用上,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楚清宴垂着眸,淡淡的说:“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掩盖真相,只要无人去探寻真相,他们也就不会再做什么了。”
“你怎知他们不会?”齐王反驳,“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日后只会贪求更多,到时候又会有不计其数的将士被葬送性命,你我明明知情却袖手旁观,也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齐王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几乎是在怒吼。
楚清宴屈着一条腿坐在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膝盖,轻笑着说:“无妨,我现在杀的人也不少。”
第90章 命案
齐王走后,沈妙和楚清宴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来,人已经在回城的马车上。
马车里垫了被子,躺在里面很软和。
楚清宴没睡,手肘撑着马车壁,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妙还没说话,肚子先一步咕咕叫起来,楚清宴摸出一个馒头递给她,说:“我还以为你会做噩梦,没想到又打呼噜了,挺响的。”
听到最后三个字,沈妙的脸顿时发烫,她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说:“我只是太困了。”
她的确没有做噩梦,但她梦到了楚清宴,梦里她又被薛晴然推进水里,她拼命的挣扎呼救,最终却还是沉入水底,在坠落的过程中,她看到了楚清宴,他负手站在湖边,只是悲悯的看着她,没有打算出手相救。
奇怪的是,梦里的她并没有因为楚清宴见死不救而心生怨恨,反而希望他能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傍晚,马车才在侯府大门外停下,楚清宴被暗杀的消息已经传开,楚秦氏和姜氏早早的在门口等着,楚清宴刚下车,楚秦氏就哭天喊地的冲过来:“我的儿啊,你没事吧,那些遭天杀的怎么敢对你动手啊,一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
这次春猎不过半个月,再次听到楚秦氏的声音,沈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楚清宴没有理楚秦氏,站在马车边朝沈妙伸出手,楚秦氏不满的说:“儿啊,你都受伤了,还管她做什么呀,她都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会自己下马车吗?”
衣服遮了背上的伤,楚秦氏只看到楚清宴脸上有擦伤,上前就要捧楚清宴的脸,楚清宴偏头躲开,冷声呵斥:“别碰我!”
楚清宴的声音挺大的,门守都听到了,楚秦氏感觉没面子,见沈妙被楚清宴扶下来,阴阳怪气的说:“我看你真的是命中带煞,元宵节出门害我儿差点遇刺,这一次又是这样。”
沈妙脑袋微垂,柔柔的说:“母亲,夫君身上有伤,不宜久站,还是让夫君快些回屋休养吧。”
楚秦氏横了沈妙一眼,想叫人来扶楚清宴,楚清宴直接拉着沈妙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