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璟也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为淡淡的一笑。
她在晏双震惊的神色中对她扯扯嘴角,打开房间后迈步走了进去,接着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的装修又是让她好一阵儿沉默。
整体颜色偏素白,充满了欧根纱和蕾丝,标准的小公主风。
这不是她喜欢的,但这一定是晏云灼喜欢的风格。
晏云灼想要的那种女人,绝对是乖巧甜美,温驯听话,娇软黏人的小公主。
白云璟不是,她更像颗石头,浑身都长满了刺猬球一样的棱角。
她的心也像块顽石,又冷又硬,不近人情。
即使看出了晏云灼在房间上所花的心思,进入房间,躺到床上后的第一件事,她想的仍旧是接下来要怎么再次逃跑。
一如很久以前,她知道晏云灼在晏家等她,也知道他当时的状况,除了她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朋友,可她却仍是故意地拖延了放学回家的时间,不想去面对他。
躺在床上放空的时间被敲门声打破,白云璟起身开门,门外站着表情冷淡的晏双,她手里拿着支药膏。
“先生说你身上有伤,要我帮你处理。”
白云璟伸手到她面前:“你把药给我吧,我自己来就行。”
晏双避开了:“先生说要我处理完伤势给他拍照。”
白云璟觉得她奴性太强了。
晏云灼在的时候装温顺就够了,他现在都不在了还这么听话做什么?
当然她只是在心里想想,脸上她还是带着友好的笑容。
“把东西给我吧,我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如果你需要照片的话,可以把手机给我,我拍了照还给你。”
这话终于让晏双的表情有了点变化,她把药膏给白云璟了。
“那你快点处理,我等着照片。”
白云璟拿着药膏回到房间,慢慢褪下裤子,露出腿上乌青的伤势。
这种伤放着不处理,等半个月也能自己消下去。
但她的皮肤从小就被晏云灼用各种精油和护肤品养的精细,细到特别容易留疤,所以才需要格外小心。
白云璟虽然不喜欢晏云灼拿她当自己所有物的态度,但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上心的,拿着药膏仔细涂抹了一遍,又拿晏双的手机拍了张照,这才出门把手机还给她。
“你可以去交差了。”
晏双接过手机,转身走了。
白云璟回到房间,接着思考刚才没想完的事。
过了会儿,房门又被人敲响。
她过去开门,晏双递给她一个盒子。
“先生给你送来的手机。”
白云璟眼睛亮了亮,有手机就有了跟外界联络的工具。
“谢谢。”
欢快的道谢,她接过手机又想转身回房。
晏双在她身后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白云璟说:“你不用管我的一日三餐,我自己会做饭,能自给自足。”
晏双也就没再说什么:“随便你,但这是你自己的要求,你别以后跟先生说我怠慢你。”
白云璟抿唇,回头认真地看向她。
“双双,我跟你讲过的,我母亲之前也是晏家的帮佣,我知道这行的工作有多难做,不会故意为难你的。”
晏双依旧没什么表情:“你最好是这样。”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白云璟拿着手机回房,刚有点新鲜劲儿又很快下去了。
手机是单向通讯,只能跟晏云灼一个人联系。
白云璟有些无奈,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因为她更喜欢待在学校,就禁止所有同学跟她说话的晏云灼的影子。
他总是这样,希望她的世界只留他一人。
但,这样只会让她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向往。
白云璟拿着手机看了一阵儿,有些负气的把它扔到一边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都待在晏云灼的别墅,跟晏双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共处。
晏双看似冷漠,其实对她盯的很紧,她甚至连别墅的正门都不让白云璟出。
每当她稍微走动的离门近点,晏双就会直接按下控制按钮,把门落锁。
别墅每周都有人固定地来送一次瓜果蔬菜,除了接菜那一天,其余的时候,晏双都把门锁的死死的。
白云璟在这待了那么久,对离开两个字还是只停留在字面意义的想象上,没找到任何办法付诸实践。
这晚她又是忧心忡忡地睡着,夜里总觉得睡不安稳,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做梦。
梦里是晏家,她小时候的晏家。
十几个佣人,每一个脸色都不好看。
“小少爷今天又不肯吃饭,唉,老爷子知道了肯定又要罚我们。”
“冤孽哟,我每次看医生去给他治病,针筒比我们家的孩子的胳膊都粗,药片有一个硬币那么大,小少爷每天打针加灌药,撑都撑死了,哪还吃得下去饭?”
“小少爷也是可怜人,从会吃饭起就会吃药,明明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硬是靠着家里有钱一口气被吊了这么多年。”
“他可怜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伺候他。我倒是宁愿他早点死了,省的他半死不活,我们这些活人还跟着受罪。”
“死丫头,你怎么跑厨房里来了?滚滚滚,别碍着我们做事!”
红艳艳的鸡毛掸子,带着凌厉的风声,啪地落到女孩纤细的手臂。
“啊……别打了,别打了妈妈,我这就走。”
小女孩抱着自己枯瘦的手臂,黑亮的眼睛里含着泪,可怜兮兮地往外走。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个赔钱货,赶紧给你弟弟洗衣服去!”
身后,女人的骂骂咧咧仍在继续。
女孩含着泪走出厨房,想要往佣人的生活区走,却在门外发现了个以前没见过的动物。
毛茸茸的身子,红红的眼睛,长长的耳朵,短短的腿,那是一只兔子,一只很漂亮的兔子。
出于童心的本能,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摸一下那只兔子,兔子却后腿一蹬,跑了。
她下意识地去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区域。
草坪上,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咳,不是成年人带有提示的那种干咳,而是病到无法控制,却又有气无力的那种轻咳。
女孩受惊回头,看到了一生都难以忘却的场面。
哪怕是时隔那么多年的梦中,她都能清晰的记起他。
那是一个漂亮而孱弱的少年,他坐在轮椅上,扶着轮椅的手骨节凸起,上面的皮肤白的剔透,淡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那时的晏云灼不过十三岁,五官却已经很精致了,一双眼睛在阳光下看起来像紫宝石一样璀璨,却不含任何生气。
此时那双了无生气的眼睛,正在直直地看向她。
小女孩年纪小,胆子却很大,她也没什么同龄的玩伴,突然看到这么一个男孩子,还是那样的柔弱而好看,顿时兴奋的把兔子抛到了脑后。
她试探着走到他面前,带着友好的笑。
“你好漂亮,简直像是童话故事里描述的小王子一样。”
他看着她,苍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白绒绒的兔子,表情冷淡,没有说话。
“你也住在晏家吗?为什么我以前都没见过你。我很厉害的,我会用小草编小动物,你有兔子,那我编只小狗送给你好不好?我们以后一起玩呀。”
女孩急于表现自己,立刻就摘了草编了一只小狗递到他面前:“怎么样?我编的还不错吧?”
轮椅上的少年看着她递到自己面前的草以及手,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
女孩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的手。
又黑又小,指甲缝里还带着经常帮家人干活留下来的污泥。
她的手下面就是他的手,皮肤简直和他手里的兔子一样的白,五指干干净净,指甲上还透着光泽莹润的肉粉。
两两一对比,她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意识到了自卑,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少年却在此时说话了,声音很虚弱,却仍旧好听的不可思议,只是有些冷。
“给我。”
他说。
女孩下意识地问:“你是跟我说话了吗?”
少年眼睛看着她手的方向:“不是要送我吗?把东西给我。”
他身体极差,简单的一句话讲完,又是一阵剧烈的猛咳,甚至无法停下。
她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不知该做些什么。
过了会儿,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
“死丫头,不是让你干活去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巨大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她头上,脸上,她被扇了两巴掌,不得不转身就跑。
跑出挺远后,才听到自己母亲放缓了语气,像是在对谁道歉。
隐隐的,她听到妈妈在叫那个少年“小少爷”。
哦,原来那个每天吃药比吃饭还多,快要死了的小少爷,就是他。
她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野草,因为挨打时被她攥的太紧,已经看不出最开始小狗的形状了。
可惜了,最终也没能送给他。
……
房间,白云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想到刚才那场梦,心里滋味怪怪的。
那天以后,她就没再见过晏云灼,再得到他的消息,是晏家已经在准备他的后事,所有人都觉得他死定了。
晏家得罪的人太多,晏云灼父母被仇家劫持,早已双双身亡。
原本晏云灼是晏家老爷子最后的打算,可他身体从小不好,多年患病,养也养不起来。
到最后,老爷子干脆放弃了他,翻遍了整个旧港,接回了自己儿子生前遗留在外的血脉,私生女晏云嫣。
那段时间,似乎所有人都渐渐遗忘了晏家还有个小少爷,全开始讨好那位初来乍到的云嫣小姐。
但白云璟却没忘记那个一面之缘的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