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安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着镜中的女人,高耸的发髻上戴着凤冠,正红的宫装华丽非常,衬的人更加雍容华贵。
她的夫君三皇子于一月前登基,今日是她的封后大典,还不到卯时礼部的嬷嬷就过来为她梳妆打扮了。
可是为何还没有人来接她去正仪殿加封?
顾卿安看了看窗外的日头,这个时辰,该到吉时了才对,想着,她将手压在胸口,不知为何,她今日晨起便觉得心跳的特别快,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茶香。”顾卿安轻声叫着贴身丫鬟的名字。
刚刚她有些口渴,茶香说去沏茶,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惟恐弄乱身上的吉服。
“郡主,快跑!”
是茶香的声音,顾卿安赶紧朝着门外走去。
门外的这个女孩满身血迹,晕倒在门口,顾卿安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是怎么了?”
茶香还未开口,一群人已经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女人,一个与她一样戴着凤冠,穿着封后吉服的女人。
顾卿安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明白了自己这几个时辰心中的不安从何而来了。
“赵清清,你这是要干什么?”顾卿安几乎是颤抖着问出这句话的。
这赵清清是三皇子的侧妃,兵部侍郎赵岩的女儿,三皇子为了拉拢赵岩,不顾她的反对纳了赵清清做侧妃。
“大胆逆贼,见到皇后娘娘居然还不下跪,还敢直呼娘娘名讳。”赵清清身后的一个面皮白嫩的太监大声说道。
顾卿安冷眼看着,身体不曾挪动一分,背脊挺的更直,她安平郡主怎会给一个侧妃下跪。
心却如坠了一块大石头般,直直跌入谷底,这太监是三皇子身边的,没有他的示意,赵清清叫不动。
“姐姐今日格外的美丽呢,”赵清清柔媚的声音一如既往。
听在顾卿安耳朵里,却比往日更添三分恶意。
“来人啊,既然姐姐不懂规矩,我这当妹妹的自然要好好教教她。”
赵清清话音一落,两个身体健壮的仆妇便一人一边钳制住顾卿安,那太监走到顾卿安身后,举起手中的木棍,便要准备动手。
顾卿安冷声道:“赵清清你疯了不成?今日你若敢对我动手,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赵清清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西疆王此时大概已经走过黄泉路,喝了孟婆汤了吧,早把你这女儿忘记了。”
顾卿安只觉得天旋地转,昨日她父王就该进京了,来参加她的封后大典,可她还没有见到父王,去迎父王的墨浓也没回来。
“啊”
身上传来的疼痛打断了她的想法,那太监下手丝毫不手软,顾卿安一下便被打断了双腿。
她瘫坐在地上,双眼被恨意侵染,直勾勾地盯着赵清清。
“姐姐不用瞪我,是陛下的意思。”赵清清柔声说道。
“西疆王拥兵自重,竟敢在先帝驾崩之时领兵离开西疆,是为谋反,处以凌迟之刑,昨日便已行刑了。”
顾卿安难以置信,明明是三皇子的意思,在先帝驾崩之时,由父王出兵震慑,助他夺得皇位,怎么会是父王谋反呢?
“而你这丫鬟,”赵清清目光看向晕死在一旁的茶香,“居然得了你的授意,意图行刺本宫,对了,还有那个叫墨浓的,如今已经追随你父王先走一步了。”
“如今,封后大典已经结束了,本宫才是当朝皇后。”
“清清,怎么还没结束,朕叫她们在御花园中移植了你最爱的莲花,早些结束咱们去赏花。”一个男声响起。
众人赶紧下跪,顾卿安看着这个男人,这是她的夫君。如今倒成了杀父凶手了,她心中嗤笑不已,却连头都懒得抬。
“到底与朕夫妻一场,留个全尸,杖毙吧。”
顾卿安周身寒意四起,心中的恨意直冲天际,恨不得生啃了这对狗男女,可棍棒如雨点般落下,容不得她前进半步。
“王爷,郡主撞到了头,只是暂时昏迷,没什么大碍,我抓几副药,按时吃药即可。”
“劳烦王医士了,墨浓,随王医士去抓药。”
“是,王爷。”
顾卿安坐在床上,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腿,听着外面的说话声,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居然重生了,她是西疆王嫡女顾卿安,当今皇帝亲封的安平郡主。
三十年前天下战乱,群雄割据,当今皇帝手下笼络了一批好汉,占据了中原地区最大的一块版图,定国号为“周”。
西方与北方都驻扎着几个匈奴小国,西疆便是周朝与其余匈奴小国的分界线,要想守住中原版图,必得守得住西疆。
是以皇帝选定了自己的姑姑大长公主的女婿顾泽,封为西疆王,手握重兵,驻守西疆。
“嘶。”顾卿安摸了摸额头,上面火辣辣的疼,她记得这次受伤,前世的一切不幸,便是由此开始的。
这一年,她刚过了十四岁生辰,京城便来人了。
她的外祖母大长公主派了嬷嬷来,说是一别数年,心中思念女儿,念及王妃要管教儿女,只想接外孙女进京。
这个外孙女指的就是她。
而她愚蠢任性,认为父王与母妃此举是抛弃她,不愿进京,寻死觅活撞伤了头。
借着伤势为由拖了两月有余,直到三皇子巡查“路过”西疆,顺路将她带回京城。
她与三皇子一路相伴,芳心暗许,甚至不顾父王阻拦,执意嫁给三皇子。
为了他能登上皇位,她写信给自己的父王,祈求父王在夺嫡的关键时刻出兵,助他登上皇位。
父王本不愿,作为西疆王,受封于皇帝,手握重兵,为的是镇守边疆,不是参与皇子夺嫡。
可是在她的一再央求下,父王终究是妥协了。
三皇子刚登上皇位,便要封她为后,她满心只觉得甜蜜,还未曾察觉到闸刀已经悬颈。
她父王应诏进京,本以为只是参加女儿的封后大典,可却没想到刚进京便被下了大狱,处以极刑。
她们父女俩死后,以三皇子阴毒狡诈的性子,想来,王府众人也难逃一死。
顾卿安躺在床上,头顶的幔帐是苏绣,西疆偏远,物资匮乏,可她却从不缺这些珍稀之物,父王与哥哥对她极尽宠爱。
想着,她眼中恨意更浓,这一次,她定然要保护好家人,还要让三皇子付出代价。
第二章 父女谈话
“郡主你醒了,”茶香手中端着温水,刚一进门就看见了床上坐着的少女。
顾卿安见有人进来,赶紧端正的坐好,准备迎接某人的热情。
果然,她的好父王听见屋里的响动,快速的冲了进来,一把便抱住了她。
顾卿安感觉浑身都被束缚住了,整个人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可她却没了从前的抗拒,心中只觉得熨帖。
她自出生起身子就不好,病病歪歪长到三岁,终于熬不住了,整个西疆王府的医士们束手无策,众人都以为她活不成了。
就在那时,她的师傅,天山上的圣女来了,圣女称有办法医治她,可代价是要她在山上陪伴十年,这十年间不许下山。
她父王母妃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她交给圣女带走,对外只说孩子福薄,送去庄子上养了,直到她十三岁时才回了王府。
十年间,她随着师傅在山上学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可却从未告诉过外人。
十年离别,她对整个王府都有些疏离,从前对父兄的亲近也颇有些抗拒,可即便如此,父兄却从来对她包容宠爱有加。
这一生,她再也不要做个庸碌的蠢货了,父王镇守西疆,手握重兵,若是下一任皇帝心胸狭窄不容人,迟早会重走上一世的老路。
京城,她会去的!
想着,她伸手推开父亲,斩钉截铁的说道:“父王,女儿愿意去京城。”
西疆王看着昨日还嚷嚷着不去京城的女儿突然改了主意,想来是受了伤,吃了苦头。
他有些心疼的安慰道:“若是安安真的不愿意去,就不去,待有机会为父进京述职,再向你外祖母请罪。”
顾卿安摇摇头,坚定的说道:“外祖母年纪大了,思念母亲,我替母亲尽孝,是应该的。”
西疆王看着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不少的女儿,心中倍感欣慰的同时,也准备将一些本不打算告诉女儿的真相说出来。
“此次接你进京,也未必全是你外祖母的意思。”
顾卿安有些不解,皱眉问道:“父王此话何意?”
西疆王长叹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皇上打天下时,我们这些武将是左膀右臂,可如今天下太平,为父手握重兵,皇上难免忌惮,此番,怕是在试探我。”
“你外祖母派来的人中,有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若我没看错,该是宫里的太监。”
“此番若能顺利接你进宫,便可向皇上证明,为父暂时没有二心,若是接不到你,怕是就要有人来强行带走你,以震慑为父了。”
顾卿安越听越心惊,难怪,前世她寻死觅活的拖了两个月,三皇子便来接她了。
说是巡查回京,恰巧路过,可西疆地处偏远,该有多恰巧,才能正好在这个时候路过呢?
“王妃,王爷在与郡主说话呢,请容奴婢通秉一声。”茶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父女俩的谈话。
“怎么,姐姐好大的架子啊,连母亲要进她的屋子也得请示了。”一个少女尖细的声音响起。
是她那个说话向来尖酸刻薄的妹妹顾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