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安见有人进来,赶紧端正的坐好,准备迎接某人的热情。
果然,她的好父王听见屋里的响动,快速的冲了进来,一把便抱住了她。
顾卿安感觉浑身都被束缚住了,整个人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可她却没了从前的抗拒,心中只觉得熨帖。
她自出生起身子就不好,病病歪歪长到三岁,终于熬不住了,整个西疆王府的医士们束手无策,众人都以为她活不成了。
就在那时,她的师傅,天山上的圣女来了,圣女称有办法医治她,可代价是要她在山上陪伴十年,这十年间不许下山。
她父王母妃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她交给圣女带走,对外只说孩子福薄,送去庄子上养了,直到她十三岁时才回了王府。
十年间,她随着师傅在山上学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可却从未告诉过外人。
十年离别,她对整个王府都有些疏离,从前对父兄的亲近也颇有些抗拒,可即便如此,父兄却从来对她包容宠爱有加。
这一生,她再也不要做个庸碌的蠢货了,父王镇守西疆,手握重兵,若是下一任皇帝心胸狭窄不容人,迟早会重走上一世的老路。
京城,她会去的!
想着,她伸手推开父亲,斩钉截铁的说道:“父王,女儿愿意去京城。”
西疆王看着昨日还嚷嚷着不去京城的女儿突然改了主意,想来是受了伤,吃了苦头。
他有些心疼的安慰道:“若是安安真的不愿意去,就不去,待有机会为父进京述职,再向你外祖母请罪。”
顾卿安摇摇头,坚定的说道:“外祖母年纪大了,思念母亲,我替母亲尽孝,是应该的。”
西疆王看着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不少的女儿,心中倍感欣慰的同时,也准备将一些本不打算告诉女儿的真相说出来。
“此次接你进京,也未必全是你外祖母的意思。”
顾卿安有些不解,皱眉问道:“父王此话何意?”
西疆王长叹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皇上打天下时,我们这些武将是左膀右臂,可如今天下太平,为父手握重兵,皇上难免忌惮,此番,怕是在试探我。”
“你外祖母派来的人中,有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若我没看错,该是宫里的太监。”
“此番若能顺利接你进宫,便可向皇上证明,为父暂时没有二心,若是接不到你,怕是就要有人来强行带走你,以震慑为父了。”
顾卿安越听越心惊,难怪,前世她寻死觅活的拖了两个月,三皇子便来接她了。
说是巡查回京,恰巧路过,可西疆地处偏远,该有多恰巧,才能正好在这个时候路过呢?
“王妃,王爷在与郡主说话呢,请容奴婢通秉一声。”茶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父女俩的谈话。
“怎么,姐姐好大的架子啊,连母亲要进她的屋子也得请示了。”一个少女尖细的声音响起。
是她那个说话向来尖酸刻薄的妹妹顾卿瑶。
顾卿安刚要开口说话,一道粗狂的男声却抢在她前面开口了。
“你难道没听到是我在这里说话吗?你这个不孝女,自己姐姐受伤也不赶紧来照料,还在那挑拨离间。”
顾卿瑶一向看不惯父王与兄长对着这个长姐处处爱护的样子。
所以一听说姐姐醒了,在与父王密谈的消息,她就赶紧叫上母妃来探望。
此时被父王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她又羞又怕,脸上涨的通红,瑟缩着不敢出声。
顾卿安听的目瞪口呆,她父王一个粗犷的武将,如今连小女儿之间的口角也能理解的这般透彻,真乃奇人也!
门外,西疆王妃林榕月狠狠的瞪了一眼守门的茶香,“安安真是培养了一个好丫鬟。”
说完,便带着刚被训斥的蔫头蔫脑的顾卿瑶进了屋子。
顾卿安坐在床上,刚要起身请安,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的头撞的真的不轻。
西疆王赶紧扶住宝贝女儿,“你受了伤,不用在意这些虚礼了,你母妃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找麻烦的。”
林榕月脸上关切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心里的怒火压了又压,这才开口道:“听说安安醒了,瑶瑶急急忙忙的去找我,拉着我来探望,王爷怎可那般说她。”
西疆王觉得自己简直搞不懂夫人在想什么,说来探望安安,可一进来仿佛没看见女儿的伤一般,上来便急着替瑶瑶开脱。
顾卿安倒是见怪不怪,她对母妃的偏心习以为常。
“安安伤好以后便要去京城了,这些日子你好好准备准备,多为她带些东西,免得路上受苦。”西疆王对王妃说道。
“姐姐答应要去京城了。”
一道尖细的少女声音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顾卿瑶心知失态,长姐进京这件事父王和兄长都不是很高兴,她这样高兴雀跃实在不妥。
顾卿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个妹妹向来看自己似眼中钉,觉得自己抢了她的宠爱。
此番她去京城,整个王府最高兴的便是她了吧。
不过自己现在也没心思收拾她就是了,毕竟京城还有故人在等着她呢,王府的事急不来。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出发的日子。
王府门外停着几辆马车,顾卿安在众人的拥簇下出了府。
此次进京,她同前世一样,只带了茶香和墨浓两个贴身丫鬟,这二人是师傅为她培养的,从小便跟着她,忠心耿耿。
前世她被养的不知天高地厚,被狗男人骗得团团转,师傅教给她的一手医术也从未施展过。
这一次,她一定会用尽全身本事,守护王府,走出一条锦绣路。
顾卿安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要被摇散了。
她悄悄的掀起车帘的一角,向外看去,她们一行人赶了几日路,如今已经出了西疆的地界了。
“郡主,快把帘子放下,仔细风吹伤了脸。”一个面容严肃,说话也严肃,颇有些古板的嬷嬷赶紧上前叮嘱道。
顾卿安嘟了嘟嘴,赌气般的摔了帘子。
这嬷嬷是她外祖母派来的,看她看的极严,不过也照顾的颇为细致就是了。
“郡主再忍忍,知道郡主坐的不舒服,照这个速度,明日咱们就能到驿馆了,如今冬日天寒,郡主仔细别染了风寒。”
顾卿安点点头,对于别人善意的劝告,她向来接受良好,“我知道了,嬷嬷也回马车里歇歇吧,我这里有茶香和墨浓轮流伺候,就不劳烦嬷嬷了。”
“那老奴便告退了。”
冬日寒冷,又是荒郊野外,那嬷嬷也不纠缠。
两人刚说完话,就发生了变故,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伙蒙着面的黑衣人,个个手里都拿着长刀。
为首的男人高声喊道:“这车里是什么宝物?留下来给我们兄弟开开眼,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尔等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劫?”那面皮白嫩的太监尖声说道。
顾卿安听着外面的动静,悄悄掀开车帘偷看,心里如打鼓般。
为了不被皇上猜忌,他父王的亲卫没有护送,她们一行人只带了几个护卫。
如今从人数上看,恐怕不占便宜。
那蒙面男人见她们没有动静,向着身后做了个手势,一群人便蜂拥而上。
他们并不恋战,目标明确,直直的冲着马车而来。
坐在车前的茶香抽出手里的匕首,“郡主在车里坐好,奴婢定然保护好郡主。”
茶香会些拳脚功夫,又有武器,可顾卿安还是叮嘱道:“小心,你的安全也很重要。”
主仆俩说话的功夫,那群人已经杀到车前了,茶香扑上去,手中的匕首直取那匪徒的脖子。
可那匪徒竟不闪不避,一把将茶香从马车上扯了下去,随后便狠狠的刺了马一刀,马儿吃痛,不管不顾的拉着车便狂奔而去。
顾卿安在车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狠狠的撞在车壁上,鲜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顾卿安只想骂一句脏话,她的头是得罪了谁不成,好了旧伤添新伤。
可容不得她细想,马儿发了狂,不肯停下来,顾卿安小心的爬到车边,眼看着马儿越跑越偏僻。
她小心的去拽缰绳,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马停下来,可发狂的马哪里是她一个女子能拉的住的?
所幸她发现这样能稍微控制一下马奔跑的方向,最起码不会朝着悬崖跑,只要坚持住,等到马跑累了自然就会停下来了。
就这样,顾卿安驾着马跑了足足半日。
此时此刻,她倒要感谢这只是一匹普通的马,若是她父王稍微张扬些,准备一匹良驹,恐怕她这会儿还在驾马呢!
顾卿安看着黑下来的天,踉踉跄跄的从马车上爬了下来,马儿跑进了山里,她得找个地方过夜。
这里荒山野岭,若是继续留在车里,她只有两个下场。
一是被冻死在这个冬天。
二是被这山里的猛兽吃掉。
她才不要呢,她还要去京城报仇呢,可不能折在这儿。
顾卿安几乎转遍了整座山头,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山洞,她在山洞里坐下来,头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可现在她没有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顾卿安只能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将就着把伤口包了起来。
一阵寒风裹挟着片片雪花吹了进来,顾卿安拢了拢衣服,再次站了起来,无论如何,她得出去找点树枝生火,否则今晚非得冻死在这不可。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进了她的耳中,几乎是瞬间,顾卿安屏住呼吸,冷汗浸湿了衣服。
难道是那些人又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