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冉呆呆地跪在地上。
直至那浩浩荡荡一行人远去,她才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阿玉,我们回去吧。”
阿玉看着薛冉,眼神悲伤:“公主……”
她知薛冉有多难过。
可薛冉拍拍衣物,无谓地笑:“定是我穿jsg的不起眼,阿佑才没有看见我。”
阿玉心里一痛,掩住目中悲戚,轻声道:“公主,这个月的新料子还未领,奴婢这就去领了给你做身新衣裳。”
薛冉高兴地点头:“好啊!”
到了尚衣监。
阿玉进去领料子,薛冉就在门口的池边看荷花。
倒春寒天,满池枯叶。
薛冉想起,去年夏天时,她摘了一朵清艳至极的荷花送与魏九洲。
不知今年还有没有机会送给他呢?
想着,薛冉出了神。
就在这时,身后不知被谁猛地推了一把。
薛冉猛地往前栽倒,整个人掉入池中!
冰冷的水带着腥味,瞬间包裹住她的单薄身躯,夹着泥猛然灌入鼻腔,凶猛的要夺去薛冉的命!
“公主!”
阿玉的惊呼声传来。
她目次欲裂的奔到池边,便见薛冉从池塘中爬出来。
湿漉的发丝宛如水草贴在脸上,满身泥泞如水鬼般。
看到阿玉又慌又呆的模样,薛冉冻得青白的脸上忙挤出一个笑来。
“我没事,你忘了,我水性好着呢。”
阿玉这才松了口气。
她都急忘了,薛冉的水性确实好。
这些年,两人饥一顿饱一顿的,往年夏天薛冉就总是偷池子里的藕填肚子。
阿玉又问:“怎么就落水了?”
薛冉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是她的错觉,方才真有人推了她一把。
可她只是笑着,似乎不好意思的开口。
“看荷花看得入神了,你记不记得前年时我还给阿佑摘了最好看的荷花?”
“记得,公主大半夜偷偷溜过来偷摘的。”
薛冉眼睛弯弯,说着好笑的事。
“哈哈哈结果第二天才知道,这一整池的荷花都是父皇专门为三姐姐种的,特地挑了最好的花匠打理,难怪是所有荷花池中最美的。”
倏然一阵风吹来,打湿的衣物似冰一般。
薛冉身子在颤抖,嘴唇失了血色,伸手紧紧抓住阿玉的袖口。
“阿玉,我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吧。”
阿玉反手握住她冷冰冰的手,哑声道:“好。”
可回到清溪院后还是冷。
这里没有甚么取暖的物件,只有薄薄的两床被,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
薛冉还未来得急洗浴,魏九洲来了。
薛冉先是一愣,随即喜形于色,将一切都抛之脑外。
“阿佑!”
薛冉笑着上前,却被公公拦住。
“大胆!满身脏污!莫要靠近陛下!”
魏九洲也拧起了眉。
薛冉看出他目中的嫌恶,身子猝然一僵。
原本冻得发白的脸色,窘迫得泛红。
“我、我马上去换身干净衣裳。”
“不必了。”
魏九洲的声音传来,冰冷无情。
薛冉还未多说,就见魏九洲拿出一张纸来。
薛冉认得那是什么。
——是他们的婚契。
薛冉一怔。
这是,终于要予她名分了吗?
可魏九洲的声音却似冰雪,将她整个人冻在原地。
“薛冉,我们的婚约作废。”
说完,他直接将婚书撕裂。
他轻而易举地撕碎了那薄薄的纸张。
撕裂的声响传入薛冉耳中,连同她的心一起变得四分五裂。
薛冉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着颤,艰难地挤出一抹笑。
“阿佑,这个玩笑不好笑……”
她才嫁给他不过几日有余,怎的就不作数了呢。
魏九洲的声音沉了沉,眉宇间暗藏怒气。
“薛冉,朕不喜别人如此唤我。”
“再有下次,自行领罚。”
这话似寒风刮骨,令薛冉本就白着的嘴冷得发青。
“……是,陛下。”
待魏九洲转身离去。
薛冉“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地面上。
她抖着手将那些纸片捡起,恰好就见那撕碎的地方,是‘白头之约’四个字。
一刹,她难以抑制的红了眼。
阿玉来搀扶她。
薛冉扯开苍白的唇笑:“阿玉,我好冷。”
心口的位置,又冷又痛。
阿玉咬紧唇,将薄被为薛冉披上。
“奴婢这就去备热水。”
隔日,薛冉病了。
脑袋昏沉,面色烧得通红,口中反复呢喃着。
“娘……”
“阿玉……”
“阿佑……”
阿玉慌忙去寻太医,可太医院内却四处无人。
原来今天是薛姝的诞辰,朝珠殿设宴,太医都去宴会了。
阿玉咬唇想了半响,还是去了朝珠殿。
幸而以前爬的狗洞还未堵上,阿玉悄悄爬进去偷了坛酒出来。
……
薛冉昏昏沉沉的,忽冷忽热。
上一次她病得这么重,还是阿娘走后的那个冬天。
薛冉呢喃着:“娘,小七好怕……”
“娘,我好想你,这里好冷,好黑……”
阿玉拿着酒回来,凑近拿酒给薛冉擦身子,听见这几句,眼一红。
给薛冉擦热了身子,阿玉又抱着她,给她暖身子。
“没事的……都会好的……”
……
天色暗了下来,薛冉清醒了些。
外面好不热闹。
薛冉怔怔问:“今天外边怎的如此热闹,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
阿玉低声说:“今日是三公主诞辰。”
黎皇极度宠爱薛姝,甚至将她的诞辰定为一个节日。
每年这一天,黎国上下热闹非凡。
没想到黎国灭了,改朝换代,薛姝还是那个备受恩宠的三公主。
薛冉笑:“难怪……”
原来不是幻觉啊。
既然不是回光返照,那她也不会死了,真好。
“糟了!阿玉,帮我把衣柜中的花灯拿来!”
才放下心来,薛冉忽地想起什么,惊呼道。
阿玉自知晓薛冉所说的为何物,是魏九洲三年前赠与她的花灯。
花灯十分朴素,却被薛冉当做宝贝。
接过花灯,薛冉挣扎着爬起身来。
“我要去‘问心亭’。”
闻言,阿玉颦眉,不赞同地攥紧了薛冉的手,冰凉消瘦。
“公主!您还病着!”
薛冉执意要去:“阿玉,我定要去的。”
她和魏九洲约好了,每年这一天要在“问心亭”见面。
阿玉总不会拒绝薛冉,重重叹了一口气,拿了件披风为薛冉披上。
麻布制得,并不多保暖,但至少能挡些风。
薛冉小心翼翼地点亮了花灯,提着它一脚轻一脚重地朝“问心亭”走去。
问心亭离朝珠殿很近,能听见那里面的热闹动静。
夜风凉,薛冉拢紧了披风,蜷缩在亭子一角。
一日未进食,她又冷又饿。
可她等了一夜,都未见到魏九洲。
花灯早就熄了。
天亮了。
阿玉上前拉过薛冉的手:“公主,我们回去吧。”
薛冉这次任她牵着离开。
离开时又路过朝珠殿。
正是上朝的时候,魏九洲恰巧从朝珠殿出来。
看来……昨夜他歇在了薛姝这里。
薛冉一双脚似被钉在原地,心口刀绞一般的痛。
她张开干涩的唇唤他:“阿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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