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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寒冷的大街上，郁绾坐在木椅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桃树。
那枝头隐隐长出绿芽，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出花来。
她凝视着那抹绿芽，安慰自己一定会好的。
正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刚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周瑶跋扈的声音：“郁绾，你现在给我妈乖乖道歉，然后捐骨髓，不然，我要让你比现在还惨！”
郁绾怔在了原地，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原来，她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周瑶在搞鬼！
原来，郑玉婷口里的女儿瑶瑶就是周瑶！
郁绾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
周瑶冷笑了一声：“我看见你恶心，不行吗？”
郁绾一顿，开口却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心脏的人才会看别人恶心。”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你明天不来医院，我就让你连你现在这个狗窝都没得住！”
郁绾的脸色跟着一白，心里像是堵了一团火：“明明你的骨髓才是最匹配的，就算要捐，那也应该是你，凭什么找我？！”
可她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是一阵忙音。
枝头一滴清露掉下来，正好打在郁绾脖颈，冰凉入骨。
她没有工作，没有钱，甚至连最后的地下室都要失去。
原来，世上真能有人逼得另一个人活不下去。
郁绾捏着手机，眼眶通红，几乎绝望。
“呲——”一辆豪车在她跟前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迈出一双修长的腿。
郁绾心中骤然忐忑，她一抬头，果然是季霆泽。
郁绾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季霆泽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开口，说的却是：“周瑶的弟弟也是你弟弟，现在他需要配型，你应该救他。”
一句话，瞬间将郁绾的心泼个透凉。
她哀默的眼神看向他，声音沙哑：“我只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亲人。”
季霆泽皱了眉：“我可以给你钱，一千万，足够你一辈子的生活。”
郁绾忽然笑了笑，下一秒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季霆泽从来没对她这样大方过。
他明明那样讨厌自己，现在却肯为了周瑶的弟弟，给她一千万。
见她这副表情，季霆泽心中烦乱，他冷声道：“矫情什么，郁绾，你傍上我不就是为了钱吗？”
郁绾唇都在抖，她一字一句说：“我从来不是为了你的钱。”
她以为，误会会解释清楚，只要她对他好，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以为，他也曾有一刻是对自己动过心的……
季霆泽心中却升起怒火，他一把捏住郁绾的下巴，漆黑的眸子射出寒光：“你别说是因为爱我才这么犯贱！”
郁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如刀般的话几乎将她的心脏搅得一阵血肉模糊。
她只能哑口。
犯贱。
这就是他给她的爱下的定义。
对于季霆泽的要求，她从来无法拒绝，况且，连活下去都难的人，还能拒绝什么。
车子一路疾驰，眼前的风景不停的变幻。
到了医院，郑玉婷已经在那里等铱驊着了。
看到季霆泽，她热情地招呼，就像对自己的女婿一样。
季霆泽只把郁绾带过来，就礼貌地告辞。
而全程，他的眼神都没有在郁绾身上停留过。
郁绾的目光却愣愣的注视着季霆泽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啪——”下一秒，她脸上又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耳光。
郑玉婷恨恨看着她：“看瞎了人也不是你能肖想的！你也不照照镜子，还敢跟我们家瑶瑶争！”
郁绾挨了这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心里却已经感受不到了。
而走到车边的季霆泽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看见车里放着探病的补品，才发现刚才忘记拿上去了。
他蹙眉，把东西拿出来又折返。
走到走廊转角，郑玉婷叫骂的声音传过来。
“郁绾，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垃圾堆里长大的，也永远只能呆在垃圾里！”
季霆泽一眼就看见了郁绾脸上那鲜明的巴掌印。
可他只是停在了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
他薄唇微抿，眼神不自觉泛出一阵刺骨的寒意。
可等到郑玉婷骂完，他才走上前，将手里的补品交给郑玉婷：“刚才忘记带过来了。”
郑玉婷立时换上了一脸笑意，接过东西。
郁绾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这一刻，她已经明白，刚才的打骂他都看见了。
看见了，却视若无睹。
原来一个人不爱你，是真的连一丝怜悯都不会给你。
他是绝情，还是从未有过情？
她没有答案，只是原本以为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在这一刻还是泛出疼痛，深刻的，一阵一阵，像是一把钝刀子在划她的心头。
“郁绾，抽血检查了。”检查室里的护士小姐叫她的名字。

郁绾低下头，沉默着跟着护士进去了。

季霆泽却站在原地，没有再离开。
不知为何，郁绾刚刚的眼神像根针似的扎在他心头。
时间缓缓流逝。
忽然，里面的护士惊呼出声：“哎呀，郁绾，你的血怎么止不住啊！”
检查室一片慌乱嘈杂，季霆泽眉头不由深皱。
医生匆匆赶来急救，过了许久，血终于止住。
医生宋于箫看着郁绾毫无血色的脸，皱起了眉头：“温小姐，你这是凝血功能有障碍，得仔细检查一下。”
郁绾听见检查两字低下了头，闷闷开口：“我不去。”
宋于箫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你的情况比较严重，不去是会出事的！”
郁绾一下抬起头，清凌凌的眼神看向他：“我没钱。”
这样冷的天，她只穿了一双已经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她的皮肤是病态的白，身体也隐隐瘦得有些脱形。
宋于箫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声音也跟着放柔了些：“去吧，检查不要钱。”
说完，他冲护士使了个眼色。
郁绾这才跟着护士去做检查。
检查结束，她走出房间，就看见周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她挽着季霆泽的手，身边的郑玉婷讨好地笑着跟季霆泽说话。
郁绾只看了两秒，便黯然移开了视线。
等了一会儿，宋于箫拿着检查结果出来，语气严肃：“温小姐不能做骨髓移植，她有血管性血友病，不能动手术。”
季霆泽听到这话，不由往前一步拿过宋于箫手里的报告单，心里涌起一阵复杂。
他怎么也没想到，郁绾居然有这个病。
“她的病在变严重，必须要接受治疗，否则下一次出血就会有生命危险。”宋于箫接着补充。
闻言，郁绾心里一沉。
不行，她不能出事，师傅年纪大了，无儿无女的，要是她没了，师傅要怎么办？
可是……就算是病了，她也没有钱能给自己治。
正想着，一只有力的大手拉起她就往医院外走。
郁绾循着手看过去，只能看见季霆泽皱着眉头的侧脸。
她一时愣住，只能任他将自己带走。
留在原地的周瑶见状脸色铁青，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跺了跺脚，一脸委屈：“这怎么办？妈，要不然……还是我给弟弟……”
没等她说完，郑玉婷忙打断了她：“乖女儿，不要乱说，她就算有病又怎么样，不影响你弟弟的骨髓就没事，就算死在手术台上那也是她的命！”
车子在雨后的街道疾驰而过，溅起一阵水花。
郁绾坐在车后座，只剩下满身疲惫，她蜷着闭上眼，不一会儿传来平稳的呼吸。
季霆泽透过后视镜，目光总不自觉往她身上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瘦，就像一朵易碎的玻璃花一般。
他脑海里不自觉想起郁绾从前的模样。
几年前，她被她师傅第一次带着来酒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那样灿烂。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看向他的眼睛里都是掩藏不住的爱意。
那样真挚的感情，他真的没有动容过吗？不然他也不会去吃她送的点心。
可她却骗了他……
想到这，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攥紧。
车子到了目的地，季霆泽刚停车，郁绾就醒了。
她低头闷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打开车门离开。
季霆泽坐着没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道，一脚踩下油门果决离开。
休息了一夜，郁绾的精神好了些，脸色还是惨白。
她查了一下自己的病，如果要治的话，很费钱。
她握住手机沉默了很久，最终沉沉吐出一口气。
郁绾去药店买了些便宜的药，她能为自己做的，似乎只有这些了。
医院病房。
郁绾照常提着吃的去看师傅，只是刚进病房，胡老爷子一眼就看出来她的脸色差的出奇。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胡老爷子满是担忧。
郁绾摇了摇头，冲他安抚一笑：“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感冒，没胃口才这样的。”
老人家也没怀疑，点头嘱咐道：“你年轻也要好好照温自己，师傅这里不用你多费心！”
她浅浅一笑，将粥放到胡老爷子面前，声音低低道：“师傅，你趁热吃，我去问问医生你最近的病情。”
说完，她起身走出去，正好遇到来查房的宋于箫。
医院走廊上，她迟疑的问，胡老爷子的病要多少钱才能治好。
宋于箫叹了一口气：“大概三十万……”
三十万已经是保守估计了，他知道，眼前的女人连自己检查的钱都没有，何况是三十万。
郁绾低下头，闷闷道了声谢就往门外走。
三十万对她而言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能把她活活压死。
她的背脊再不像开始那样笔直，她弯下了脊背，拨通了那个永远也不想拨的电话。
咖啡厅。
郁绾看着对面坐着的周瑶和郑玉婷，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她平静开口：“骨髓我可以捐，只要你们给我五十万。”
郑玉婷一听，噌地一下站起身，一巴掌就要落下。
这个小杂种居然还敢开口要钱！
郁绾捂住口袋里正在录音的手机，仰头看着她：“你尽管打，反正我死了，你那宝贝儿子就只能靠你宝贝女儿来救了！”
闻言，周瑶面色扭曲，连忙拉住郑玉婷。
郁绾才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周瑶却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威胁我们，你算个什么东西！”
郁绾脸颊一阵剧痛，她抚着脸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人。
这一刻，她突然想问郑玉婷，为什么这么厌恶自己，却还是要生下她？
可她没有问出口，问了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她缓缓站起身，语气冰冷：“钱什么时候到，我什么时候捐！”
与此同时，洛杉矶机场。
季霆泽叮嘱助理：“国内没有合适的配型就找国外的，还有，找到最好的治血友病的医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心慌，只是自从知道郁绾病了以后，他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其实，有时候他想，如果没有三年前那件事情，他和郁绾的关系不会是这样的。
可这世上，最没用的两个字就是如果。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周瑶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周瑶娇软的声音传了过来：“谨深，你下飞机了吗？”
季霆泽没有回答，语气冷淡：“你弟弟需要的配型我已经让人在找了，很快会有结果。”
周瑶愣了瞬，刚要开口，便听季霆泽又说：“所以，你们不要再去找郁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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