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暖暖结婚的那天,阴雨绵绵的京市难得是一个大晴天。
齐司礼没有去参加婚礼,却也在那天选择了休息。
他想起去看乔安宁,可是他甚至不知道她被葬在了哪里。
三年前,他从昏迷中醒来,得到乔安宁去世的消息。
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状态,他不知道要如何让自己相信,记忆中那个始终温热的人就这样消失,他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说,连乞求原谅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他像疯了一般,跑去乔家,却被乔安宁的哥哥乔墨宁打了一顿。
如今他还记得乔墨宁的话。
“齐司礼,你就是个人渣。”
乔墨宁是一个大学老师,金丝眼眶下是泛红的眼睛。
“宁宁是我们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在你哪里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不过是因为我们尊重她,尊重她是一个成年人,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可我们没有想过,要付出失去她的代价。”
当时原本就有伤的齐司礼完全不是乔墨宁的对手,他浑身狼狈的站在台阶之下,乔墨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要再来了,乔安宁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路边的喇叭声唤回了齐司礼的思绪,他从沉重的记忆中抽离,眼神中却依旧藏着化不开的哀痛。
他早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如果那个人不是乔安宁,那么谁都不行。
齐司礼循着这条路一路往前,从前他和乔安宁走过无数遍。
这里承载着那段最好的时光,有笑着闹着,也有生气吵架,可那是他们都笃定他们绝不会分开。
齐司礼的嘴角泛起自嘲的笑,他用手掩住微微发红的眼眶,阳光过分刺眼了。
等他收敛好情绪,余光瞥见身边一袭蓝色长裙的,手中怀抱着一束向日葵,手上牵着一只狗的姑娘从他的身侧擦身而过,他嗅到了熟悉的柑橘香。
齐司礼的神经一颤,猛地放下盖再眼睛上的手,阳光包裹他的视线。
看向前方的视线有一丝模糊,他下意识的往前两步,却在看清楚那条狗的时候脚步一顿。
不可能是乔安宁,她已经去世了。
可是那个蓝裙的姑娘的背影和她好像,像到齐司礼有一瞬的恍惚。
齐司礼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路走过斑马线。
她的手上牵着一条导盲犬,她看不见。
齐司礼的心中升起莫名的怜惜,情绪来的匆匆,也走得很快。
他收回视线,自嘲一笑。
这几年他做了很多的好事,也去求神拜佛只希望乔安宁过的好,无论她去哪里都希望她顺遂平安。
可是没有用,她不会再给他回应,他也救不了她,亦救不了想要放弃的自己。
……
十三巷。
“知知,回来了呀!”买木雕的大妈热情和蓝裙姑娘打着招呼。
“嗯嗯,李阿姨好。”乔安宁双眼无神的朝声音来源的方向一转,脚下的狗狗也聪明的停下了脚步。
“快回家吧,你妈来这里看了好几次了,就怕你走丢了。”
听出李阿姨的调侃之意,乔安宁腼腆的笑了笑,回头对着脚下的导盲犬道:“阿布,走吧,我们回家。”
话落,阿布就直起身子牵着乔安宁往家的方向走。
“妈妈,我回来了。”乔安宁扬声喊着乔母。
乔母立刻从厨房出来,看着要进门的女儿,紧张的出声道:“知知,注意门槛!”
“知道了妈妈,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乔安宁微微扬起嘴角,梨涡也随着她的动作显现。
乔母嗔怪道:“你忘了你最开始习惯阿布的时候,在这个门槛这里摔了多少次,你爸恨不得拆掉。”
“今天花店的生意怎么样?”乔安宁明智的转移话题。
“能这么样?不还是那个样子,不好不坏的,你放心肯定养得起你。”乔母的话里有话。
乔安宁自然也听出来了,她没有反驳只是拽了拽乔母的袖子道:“妈妈,我去看电视啦。”
“看”字让乔母的身子一僵,眼眶猛地就红了起来,却没让乔安宁察觉。
她压住情绪轻应了一声。
乔安宁就在端坐在沙发上,与其说看不如说是在听。
三年前,乔安宁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他们辗转多地才求得一线生机,好不容易醒了却因为血块压迫神经,有极大几率永远都看不见了。
乔母忍不住撇开眼,其实这两年多“看”字几乎是他们家的禁忌,只有乔安宁丝毫都不在意的模样。
可乔母是谁,她作为母亲哪能不知道乔安宁的害怕和无助。
乔安宁不希望他们担心,他们也不说。
但每一次乔安宁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她也不知道在门外哭了多久。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她的宁宁曾经多么耀眼,年纪轻轻履历丰富,三院外科医生。
可如今却不得不待在家里,生怕出门给别人添麻烦。
这次要不是她哥哥逼着她,她怕是还要在家里待着。
“知知,你哥哥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乔母扬声道。
乔安宁慢吞吞的转头道:“乔墨宁说今天不过来了。”
“叫什么乔墨宁,他是你哥哥!”乔母训斥道。
“知道了知道了。”乔安宁大声回道。
她转头却小声呢喃:“他哪里是哥哥,明明就是蛮横的独断家!”
话罢,耳边全是穿堂的风声和电视里的对话声,乔安宁有些累的靠在沙发上,阿布趴在她的脚边,分外乖巧。
她很久没有出门了,今天是被乔墨宁找了个给他送文件的借口强迫她出了门,她带着阿布一路走走停停还算顺利的将文件送到了乔墨宁的办公室。
阳光洒在她的头顶,因为失明,她其他的感官非常的鲜明,耳边的轰鸣声和鼻端五花八门的味道都让她好似重新融入了人群一般。
可是眼前的黑暗又明确的告诉她,她没有。
她没法再像曾经一样治病救人,甚至一个人独自生活都有些困难。
原本退休了爸爸妈妈为了她又开始忙碌,哥哥也是一直没有结婚。
她很难没有自厌的情绪。
还有那个人,乔安宁想到他的名字心中还是会隐隐泛起波澜。
他大抵已经结婚了吧。
好像永远只有她被长久的困在了原地。
“知知,吃饭了!”乔母的声音唤回乔安宁沉溺的情绪,她慢慢的抬头摩挲着去了饭厅。
耳边是乔母絮絮叨叨的声音,乔安宁突然出声打断:“妈妈,我可以试着去花店帮忙吗?”
乔母“啊”了一声表示惊讶,乔安宁眼睛依旧无神,却莫名坚定:“我不能永远在家当一个废人吧。”
“知知,我们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个废人,你可以慢慢来,不着急的。爸爸妈妈还有能力,你不要担心家里。”乔母的眼眶有些红。
“我知道的,可是我不能一直等在原地,让你们拉我。我可以去慢慢的适应,即便永远都看不见。”乔安宁鼻头发酸,语气仍旧坚定。
“我可以从很小的事情学起。况且总有一天你们都要离开我,乔墨宁也应该有他的生活,你们的世界不能总是围着我转。”
“我一个人也会很好的,妈妈。”
乔母看着神色平静的女儿,忍不住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站在门槛处的乔父。
乔父眼眶也有些红,却朝着乔母缓缓点头。
乔母的手紧紧攥住,哑声道:“好,明天我就带你过去。”
乔安宁听到乔母肯定的声音,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承诺:“我一定好好干,不给妈妈拖后腿。”
乔安宁伸手去握乔母的手,乔母克制着难过,用力回握住乔安宁发凉的手:“知知,一切都会好的,你的眼角也会好的。”
乔安宁笑而不语,曾经一腔期待的心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慢慢平复了下来。
无论前路如何,作茧自缚向来都不是她乔安宁的作风。
……
“宁宁,宁宁……”
“不要,求你了求你了……”
“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躺椅上男人低声嘶吼,像一头困兽。
坐在一侧的心理医生推了推眼睛,按下了播放键。
缓声的音乐下,闭着眼发狂的男人渐渐平静下来,最后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如今醒来的眼里亦是一片死寂。
“齐先生,今天的心理治疗差不多就到这里了,您最近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没有。”齐司礼的声线平直,毫无波澜。
“睡眠状况也没有好转吗?”心理医生难得有些挫败。
“没……有一天晚上睡够了四个小时。”齐司礼想起了那一天。
“为什么?那天发生了什么让你觉得特别的事?”心理医生低声引导,意在打破他坚硬的心理防线。
刚从梦中醒来的齐司礼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水,思绪明显缓慢了许多。
“没有什么特别的。”
心理医生轻轻皱眉:“那你说说你印象深刻的事。”
“那天我出了门,遇见了一个蓝色裙子的人,她的背影和她有些像……”
逻辑有些混乱,思绪也不甚清晰。
心理医生却轻松了一口气,果然齐先生的症结还在“她”的身上。
近三年的治疗里,按理说齐先生治疗效果应该比较明显,但是结果并不如意。
最开始他以为是他的治疗出现了问题,后来在数次的催眠里,发现齐先生压根就是自我沉沦在他的梦中。
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他就是想要见到那个“她”,并且拼命的想要留住她。
但心理医生也知道,他思念的人早就不在了。
“你想认识那个女孩吗?”心理医生的问话有些乔突。
齐司礼不悦的抬眸:“利用她让我睡着?没有必要,不是宁宁,其他人都不行的。”
心理医生在他满是戾气的目光中,心下一颤,长叹一口气道:“齐先生,你要学会自己走出来。”
“认识新的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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