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子伦身子骤然一僵。
肌肤相触的地方在发烫,那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往下压。
两道呼吸几近交缠在一起,蔺子伦看着身下眼眶湿润的昭鸢,喉结上下滚动。
他从未碰过他。
蔺子伦声音沙哑:“阿彦……”
昭鸢脑中只剩一团乱麻,牵扯着疼,根本未想那么多,只紧紧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人。
他害怕孤独,害怕孤身一人。
有人陪在他身边,他就能安心些。
“别走,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说话间,那唇蹭过蔺子伦的脸颊,冰凉又柔软。
蔺子伦目光一沉,低头狠狠封住了昭鸢嗫嚅的唇……
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
昭鸢身子还虚弱着,经不起折腾。
蔺子伦拥着软了身子的昭鸢,看着他沉沉睡去。
那苍白的唇经此一番变得温热,有了几分血色。
殷红的,似抹了口脂。
昭鸢醒来时,见自己又与蔺子伦躺在了一块,懵了一阵。
他轻轻拿开蔺子伦放在他腰间的手,准备下床去。
却又被方才被他拿开的那只手捞了回去。
“阿彦,你去哪?”蔺子伦的声音沙哑慵懒,在他的耳边传来,似小猫爪子在心头挠。
昭鸢红了脸,难以启齿。
蔺子伦低声道:“嗯?”
昭鸢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去出恭……”
此话一出,空气沉寂了一瞬,随即传来“噗嗤”一声笑。
昭鸢瞪他一眼,挣开他的手臂一溜烟儿跑了。
待他回来时,蔺子伦已经不在了。
看着空空的寝殿,昭鸢心中空空的。
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昭鸢问:“阿瑾呢?”
“回禀殿下,陛下今日去上朝了。”
昭鸢点点头,又说:“他用了早膳吗?”
侍从低垂着头:“回禀殿下,奴才不滤昼知。”
昭鸢也不为难他,只淡淡说:“好,那你去备好早膳,我洗漱过后便吃。”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昭鸢忽地忆起这句话,可不记得是谁告诉他的了。
侍从应下,马上便有人端了热水上来,还在穿衣裳的昭鸢一愣。
原来这就是主子的生活吗?一说洗漱马上就送上了热水?
过去他还是不受宠的皇子时,即便是在冬日中,也是用冷水洗的脸。
运气不好时,就连洗澡都是用的冰雪化掉之后的冰水。
昭鸢快速洗漱好,又用了早膳。
“这备得太多了些,吃不完都浪费了。”
看着一桌六个餐盘,昭鸢皱眉道,又询问周围的侍从。
“你们要不要吃一些?我吃东西很干净的,没弄脏的。”
侍从们无人敢上前,只有一名小声解释道:“主子,这些都是陛下为您准备的,奴才们不敢。”
昭鸢低头看盘中剩的许多食物,肉疼地颦眉:“那我去提吧,对我而言三分之一就绰绰有余了。”
不喜浪费粮食的昭鸢又奋l̶l̶l̶力塞了些落肚。
随即撑着圆滚滚的肚子出去散步消食了。
他不识路,走到哪算哪。
脚步在一处偏僻处停下。
昭鸢看着那一片废墟,地上还残留着被火烘烤的焦黑痕迹。
在焦黑的边缘有一个小鼓包,不知为何物。
似是一座坟,可马上就被昭鸢否决,怎会有人将坟建在此处。
昭鸢问:“那里是什么?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回禀主子,这里前阵子走水,烧毁了一座阁楼。”
周边被石桩拦住,昭鸢进不去,只能远远地看。
昭鸢将身子倚在石柱上,这样他的肚子会舒服些。
好奇道:“这栋阁楼叫什么名字?”
“清溪阁。”
闻言,昭鸢轻敲石柱的指尖一顿,他总觉有些耳熟,心想,或许是过去曾在皇宫中闲逛时见过吧。
此时,另一名侍从奔跑过来:“惠君殿下,该回宫了,太医要来为您检查身体了。”
昭鸢便转身离去。
心中的那一抹微妙的情绪被压下。
回宫之时,昭鸢抬头看宫殿的牌匾,才惊觉自己所住的竟然是……
“坤宁宫?!”昭鸢惊呼出声。
即便他对宫内文化了解的不多,但他也知晓……坤宁宫是皇后的居所!
可自己不是惠君吗?
蔺子伦难道真把自己当做皇后?
昭鸢心绪有些复杂,但他有撇开烦恼的妙招。
只要笑着,不在意这些,不去想这些,自己就不会满心的苦恼。
这是他自入宫之后便一直秉承的理念。
在饿肚子时,在被嬷嬷责罚时,在冬日里受冻时,被宫人特意将食物扔在地上时。
昭鸢知道,自己若是什么都太过在意,他早就变得杞人忧天了。
若是成了整日唉声叹气的怨妇,那他对明日就失了盼头。
昭鸢可能活不下去。
如今好像再也无这些烦恼,可他仍觉心中空了一块。
昭鸢心想,原因约莫是因为阿竹不在自己身边吧。
找个机会去看看他过得如何吧。
回到殿中,不仅有太医在大堂中等候,蔺子伦也在。
昭鸢在他身边坐下:“阿瑾,你下朝了啊。”
蔺子伦沉声应道:“嗯。今日天气有些凉,你出门莫要染了风寒。”
蔺子伦将昭鸢的手从披风中抽出,感受到它是温热的,皱起的眉才松开。
昭鸢笑,握紧了蔺子伦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若不是蔺子伦还未换下的龙袍,昭鸢恍惚间倒以为自己与他只是一对平民眷侣。
恩爱和睦,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蔺子伦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他不过是弱水三千中的一瓢罢了。
想着,昭鸢心头忽地涌上一丝怒气。
昭鸢甩开了蔺子伦的手,走到太医身前让他把脉。
“检查吧。”
老太医一脸惶恐地后退几步。
蔺子伦握拳抵着唇,轻咳几声。
侍从忙端上来一根丝线,系在昭鸢腕上,再将另一头交于太医。
贴身侍从在昭鸢耳侧轻声解释:“殿下,太医给娘娘需悬丝诊脉。”
昭鸢颦眉,有些不解,自己过去能有太医给自己看一眼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如今竟如此金贵了。
“殿下的身子已经好上许多了,无需再吃药,只需再调养半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期间尽量不做些剧烈运动,也避免吃一些大补的东西,恐会虚不受补。”
太医说了诊断结果,得了令便离去了。
昭鸢回了寝殿,蔺子伦行至昭鸢身边,无奈地轻点他的额头。
手被昭鸢抓住,那柔软的指尖轻轻挠着他的掌心。
昭鸢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阿瑾,我想去看阿竹。你让我出宫一日好不好?”
蔺子伦动作一顿,眸光沉了沉,掌心收拢,将昭鸢的手紧紧握住,令他的指尖再动弹不得。
“阿彦,晚些日子好吗?路途长远,长途跋涉难免颠簸,你的身子尚未恢复,恐受不得如此劳累。”
蔺子伦说得温柔,句句在理。
可昭鸢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昭鸢执意说:“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受得住的。”
蔺子伦不顾他的纠缠,欺身压住他。
二人倒在床铺上,蔺子伦将他禁锢在双臂之间,戏谑道:“若真的好了,那就请阿彦侍寝如何?”
昭鸢一听,霎时红了脸。
一时说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
见昭鸢红着脸躲避目光的羞涩模样,蔺子伦俯身将他拥住。
二人贴在一起,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蔺子伦啥哑着声音开口:“阿彦,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昭鸢不明所以地点头:“嗯。”心中却想:你是皇帝,这里是皇宫,我想跑也跑不掉吧,这大白天的怎么说上梦话了。
正想着,耳垂处却被人咬住了。
昭鸢身子一颤,抖着声音叫唤:“痒、痒!快松开!”但随着他的动作,倒是牵扯地成了痛意。
“嘶——”
蔺子伦低声笑,松开了嘴,轻轻地吹了吹发红的耳垂,沙哑又低沉的轻笑声就在耳廓外,温热的气息喷洒,昭鸢的耳尖渐渐红了。
蔺子伦一挑眉,坏心眼道:“耳朵这么烫,莫不是生病了?”
昭鸢用空着的一只手拧了一把蔺子伦的手臂,却摸到一道凹凸不平的伤疤。
昭鸢动作一顿,顺着摸了摸。
这是一道长达八九寸的狰狞伤疤。
昭鸢皱眉:“你先放开我,让我看看你的手。”
蔺子伦摇头:“没什么好看的,小伤而已,早就好了。”
昭鸢不满地瞪他:“让我看看,不然我也不听你的话。明天我就去外面吹风,还要去御膳房里随意吃东西。”
蔺子伦沉默了一瞬,无奈地松开了手。
昭鸢坐起身来,将他的衣袖拢了上去,看到那道伤疤,比想象中的更为狰狞可惧。
昭鸢瞳孔骤缩。
蔺子伦神色淡淡,试图将手抽回:“没什么好看的,很丑,你若是觉得可惧就别看了。”
昭鸢抓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抽回。
似乎并非如蔺子伦所说早就好了,而是近段时间的新伤。
“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蔺子伦云淡风轻道:“记不太清了,前一阵子吧。”
昭鸢喉间涩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是跟我有关吗?”
蔺子伦摇头:“并非,只是巡查路上遇了刺客。”
昭鸢还想说什么,蔺子伦却捂住了他的唇,又将他拉入怀中。
“陪我歇会儿,今日上朝那些个大臣吵来吵去,弄得我头疼。”
吵得还是关于让蔺子伦早日立后一事。
各有所见,互相争执,谁也不让步。
蔺子伦亦在心中开始了盘算……
二人安静地躺了一阵。
忽地同时开了口。
昭鸢怔怔开口:“阿瑾,我想见阿竹,我想他了。”
蔺子伦声音沉沉:“阿彦,你愿做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