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民政局,纪兮枝捏着离婚证,心中百感交集,恍若隔世。
此时此刻,她才切实有了重生的感觉。
转过头,她看向身旁从头到尾就一直沉默的陆泽宸,千言万语都已经说不出口,也不再有意义。
半晌,她只是轻轻说了句:“谢谢你,祝你幸福。”
说完,纪兮枝转身离开,再没回过头。
望着那消瘦许多的背影,陆泽宸攥着离婚证的手缓缓收紧,深邃的双眼翻涌着复杂情绪。
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都没在喊她。
一场雨过后,树叶滴着残余的雨水。
纪兮枝抬起头,遮住穿过云层的阳光。
阴霾散去,从这一刻,她的未来不会再有陆泽宸,她的人生只属于她自己……
就在纪兮枝准备去跟婆婆道别时,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的女儿!”
她望去,只见一个妇女站在桥上哭喊,河面上一个挣扎的小女孩正被水流冲向下游。
纪兮枝脑子还没反应,双腿已经率先跨出去。
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河水湍急,纪兮枝把人推上岸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同志,谢谢!太谢谢你了!”
纪兮枝也有些力竭,笑着微微摇头,正要上岸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传来,上流定时开闸的闸道忽得打开,奔腾的河水水龙帮急速涌来!
“同志!快上来!快——”
岸上的人伸出手,纪兮枝刚一抬手,河水却已经涌来!
“同志——!”
像落叶般,纪兮枝消失在湍急的水中!
第10章
冰冷的河水,钻入纪兮枝的心肺,挤压着最后的氧气。
她想挣扎,可早已没了任何力气,只能任由身体往漆黑的河底沉。
窒息一点点袭来,意识慢慢昏沉。
两辈子的记忆在脑海交错,她恍然回到了跟陆泽宸的初见——
她被打的遍体鳞伤,缩在潮湿的屋檐下乞讨,一身军装的陆泽宸像书里写的天神,带着光,微笑向她走来。
他说:“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纪兮枝颤了颤,缓缓抬手,想抓住光。
她想活下去。
她才重生,才准备开始新的人生,她怎么舍得死……
可惜,老天爷好像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四周越来越暗,纪兮枝慢慢闭上眼,和河底死一般的沉寂融为一体。
寂静的街道,陆泽宸心不在焉地往军区走。
看着手里的离婚证,陆泽宸莫名觉得喘不过气。
这时,通讯员开着车过来了。
“政委,户口本拿回来了,于同志的孩子临时靠挂在你的名下一个月,等下个月入学后就能迁回于家。”
“嗯。”
陆泽宸敛去低落,不露声色将离婚证藏进口袋。9
他接过通讯员递来的户口本后,又吩咐:“去电视台。”
军绿吉普缓缓朝电视台驶去。
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胸腔那股压抑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他伸手按住心口,深呼吸几次,但不安却散不去。
他拧了拧眉,很快,车在电视台门口停下。
陆泽宸拿着户口本往播音部门去,可路过化妆室时,就听见里头传出于英楠的声音。
“没错,是我故意让广播站的小林抢走纪兮枝去首都培训的机会,我也是故意抢了纪兮枝的工作,又偷拿她的准考证。”
“可我也是没办法啊,泽宸说我们已经是过去了,对我照顾只是因为我得了抑郁症,绝对不可能跟纪兮枝离婚,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想办法把她逼走了。”
“我离婚还带个孩子,总不能一直装病麻烦泽宸,妈,你难道不想做军区政委的丈母娘?”
一字一句,像是引爆了陆泽宸心底的雷,轰响过后,硝烟弥漫。
蓦然间,他脑子里闪过不久前纪兮枝在雨中哭着控诉的模样。
直到此时回想,他才看懂她眼中的失望。
隐隐的,胸口口袋的离婚证似是在发烫,灼烧着他整个胸膛。
“行了妈,挂电话吧,一会儿泽宸要来了。”
一声轻响,座机听筒被放下。
虚掩的门被拉开,当看见外面黑脸的男人,于英楠的笑容顷刻在脸上凝固,反应过来后,连忙打招呼:“泽宸,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陆泽宸沉默,一双墨眸噙着从没有过的阴寒,冷飕飕地盯着她。
于英楠意识到他一定是听见了刚才的话,脸霎时白了,慌忙抓住他的胳膊解释:“你听我说,刚刚我说的都是敷衍我妈,都是误会……”
话还没说完,陆泽宸便抽出手,将户口本扔到她手里,嘲讽:“不急着解释,等我把兮枝找来,你再好好说这些‘误会’!”
寒风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让于英楠哆嗦了一下。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冷酷,似乎要杀人的一面。
陆泽宸也无心再跟她纠缠,转身大步离开。
想见纪兮枝的念头瞬间膨胀,伴着愧疚不断泛滥。
掏出口袋的离婚证,一把撕碎。
是他错了。
他竟然一次次误会她,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自然要跟他离婚……
陆泽宸越走,拳头越握得死紧,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的慌。
纪兮枝……
从前被压抑的感情好像突然冲破了雾霭,他头一次如此清晰认识到——
他心里不是没有她。
他想快点见到她,想跟她道歉认错,她比他小了6岁,他以为照顾家就是照顾她,没必要说那些肉麻的情话……
但如果她想听,他说多少都行。
而就在他跨上车,准备开车去找人时,原本在值班的干事蹬着自行车冲了过来,嘭的一下,摔到在他面前!
陆泽宸眉心一跳,接着就听地上的人哆嗦着急切通知:“政委,出大事了!刚刚公安局来电话,说您夫人纪兮枝为了救人淹死了!”
第11章
陆泽宸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通讯员也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急的满头汗的干事。
“是真的!现在人就在济河边的春景路那儿,公安那边说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一字一句,就像瞬间抽走了陆泽宸全身的力气,原本急促的呼吸瞬时凝结。
通讯员看了眼他乍白的脸,迅速反应过来,上了车就往春景路驶去。
陆泽宸就像坐木桩,一动不动。
他忘记自己怎么下的车,又怎么走向挤满人的河边,只是在回过神时,周围三三两两站着公安和医生护士。
视线一扫,蓦然定在河滩上一个盖着白布的身影。
陆泽宸紧缩的眸子颤了颤,本能地想过去确认,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腿。
这时,一个公安看见他,走过来敬了个礼:“陆政委,这些是她身上的东西,请您确认一下。”
陆泽宸怔然将目光移向对方的手心,只有湿透的身份证和离婚证。
他紧抿的唇终于开了道缝,扯出道沙哑的回应:“我要确认人。”
嘈杂中,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身份证和离婚证也许是纪兮枝不小心掉的,一个小时前她还好好的,不会是她’。
公安愣了下,便让开了路。
当视线重新落在那盖着白布的身影上时,窒息感再次侵袭,让陆泽宸呼吸有些困难。
他深吸口气,艰难迈开腿走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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