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锋率先打开话匣子：“来接你前去看了爸妈，听说王阿姨家出了点事，爸去帮了忙，妈现在吵着要离婚。”
江素兰眉目微拧。
王阿姨是公公的前妻，两人从没断过联系，公公对她更是有求必应，要什么都给。
她抬眼看向男人的侧脸，目光复杂：“爸帮王阿姨也不是一次两次，有时候还大半个月不回家，妈难免生气……”
林远锋忽然停下脚，语气自然又笃定：“问题不在王阿姨，是爸妈已经没有感情。”
江素兰心一顿，捏着挎包的手不由收紧。
男人却依旧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说要去电视台参加播音主持人的考试，做好准备了？”
江素兰眸光一黯。
她一个月前就通过考试了，过两天都能调到电视台上岗了。
他现在才问，是对她多不上心？
心头酸涩瞬间蔓延带眼尾，江素兰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怎么坚持这段婚姻的……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儿等我。”
没等到她回答，林远锋自顾自走远，就好像他刚刚就是随便一问。
站在原地，江素兰默默深呼吸，缓解着胸口的沉重感。
可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回来。
揣着疑惑和担心，她顺着林远锋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没想到刚拐过一个岔路口，就看见一个穿在白裙的女人靠在林远锋怀里。
定睛一看，江素兰呼吸猛然窒住，再也迈不开腿。
是于英楠！
那个林远锋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只见于英楠紧紧环着林远锋的腰，含泪的双眼满是眷恋：“当初我被父母逼迫嫁人，我真的好痛苦，想你想到得了抑郁症，到现在还在吃药。远锋……你还爱我吗？”
听到这话，江素兰心猛地缩在了一起，不想也不敢去听另一方的回答。
可没等她离开，林远锋沙哑的回应便被风刮进了耳朵——
“爱。”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像块巨石重重砸在江素兰心上。
她知道林远锋爱于英楠，爱了一辈子，以至于死的时候都在叫‘英楠’。
再也看不下去，她僵硬着离开。
不知道走了多久，江素兰才无力靠在路边的矮墙上，眼眶已经涨的通红。
即便再来一次，亲耳听见林远锋承认爱别人，心还是会痛……
她自嘲一笑，心却多了分明悟。
与其再走上辈子爱而不得的老路，倒不如试着放手，让林远锋自由。
江素兰深吸口气，缓和着情绪，视线不经意扫到墙上的高考报名简章，眸光渐渐亮起。
高考！
上辈子她因为想守着林远锋，高中毕业后一直没参加高考！
知识改变命运，高考，是无数人改命的好路！
心头的茫然忽得散开，既然重生，她完全可以试试高考，走另一条路！
没有犹豫，江素兰直接去本地教委报了名，随后才回军区大院。
夜渐深。
台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坐在书桌前复习的江素兰转过头，只见林远锋解着扣子跨进来，原本空阔的客厅好像拥挤了几分。
见她还没睡，男人眼中掠过丝惊讶。
江素兰放下笔：“去哪儿了？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林远锋脱掉外套，语调轻缓：“今天碰上了于英楠，就是以前跟你提过的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多聊了两句。”
江素兰心头微刺：“你不是说她嫁到南方去了吗？”
林远锋手顿了瞬：“……嗯，她丈夫半年前车祸去世了，婆家没人能照顾，她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看着他眼中的怜惜，江素兰捏着书页的手缓缓收紧，没忍住问：“听说你们是同学，还在一起过，现在你还喜欢她吗？”
但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因为心底那点不甘而自取其辱？
林远锋皱眉看着她，沉默了很久才吐出回答：“素兰，我们才是夫妻。”
末了，又补充了句：“明天你不上班，咱们一起去看看爸妈吧。”
说完，转身进了客房。
江素兰望着关上的房门，惨然一笑。
夫妻？
他们从结婚起就分房睡，算哪门子夫妻？
次日。
一大早，江素兰跟林远锋去了公公婆婆家，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打砸的声音。
还伴随着婆婆哭喊控诉：“我伺候了你大半辈子，那个女人对你掉几滴眼泪，你就把我们存的棺材本都给了她，你让我怎么活？这婚必须离！”
“都多大岁数了，离什么离！再说咱儿子在军区当政委，他专门抓德行这块，要被别人知道他连自家的事儿都管不好，你让他面子往哪儿搁？”
她顿时停住脚，下意识看向身边神情骤沉的林远锋。
上辈子，林远锋经常说于英楠可怜，也三天两头接济对方，她从没像婆婆这样闹过，只一味忍让，总想着他会回头看看自己……
林远锋推门跨了进去。
江素兰也忙跟上前，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墙上的结婚照被砸在地上，玻璃摔得到处都是。
婆婆满脸泪地坐在沙发上，被划破的手正流着血，而公公还一脸余怒抽着烟。
林远锋眉头拧成了个死结。
江素兰忙拿出手帕，过去帮婆婆处理伤口：“妈，不管发什么，您别和自己过不去啊……”
刚说完，公公就朝林远锋埋怨起来：“你看看你妈，年纪越大脾气越臭，总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吵个没完！”
婆婆哭着拔高声音：“我脾气臭？你把我的棺材本给你前妻还有理了？你这么爱她就去和她过啊，你拖着我做什么？”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吵，江素兰正要劝，林远锋突然说：“爸，妈，你们离了吧。”
三人一下愣住了。
江素兰看着他，他又砸出冰寒的一句：“没有感情的婚姻，对你们两个来说只是折磨。”
原来在林远锋眼里，跟她的婚姻是折磨。
胸口闷堵着，江素兰再也说不出话。
直到从父母离开，回到自己家，她都无法排遣心口的郁气。
刚到家门口，通讯员就来找：“林政委，有个姓于的女人来找你，她说她有急事……”
“我马上过去。”
说着，林远锋转身就要走。
刺激之下，江素兰忽然就忍不住，拽住男人的胳膊，认真低问：“你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折磨，那你……后悔娶我吗？”
林远锋诧然蹙眉：“乱想什么，我们和爸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不是心里装着别人？
可还不等她说出下一句，男人却忽得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和票塞到她手中：“这是这个月的津贴，你收着，缺什么就去买。”
江素兰愣了愣，他以为自己说的是钱？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江素兰莫名有种无力。
他既然爱于英楠，她都主动暗示离婚了，他为什么不顺道捅破窗户纸？
这晚，林远锋果然没有回来。
江素兰睡得很不踏实，不断的做梦。
一会儿是上辈子自己守在奄奄一息的林远锋床边，被他抓着手叫着‘英楠’。
一会儿又是不久前他当着她的面，让父母离婚，理所当然的认为该结束没有感情的婚姻……
煎熬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早上，林远锋身边的通讯员才过来传话：“嫂子，政委说这几天有事回不来，父母那边麻烦你多跑跑。”
江素兰面色一僵。
林远锋回不来，是因为于英楠吧。
上辈子，自从于英楠回来之后，他就三天两头不回来。
这辈子，于英楠提前回了济北，他就提前去照顾……
压下心头闷堵，她也没有多问。
反正，她这辈子已经决定离婚，林远锋和于英楠怎样，以后都跟她无关。
几天后。
江素兰刚到军服厂广播站，就收到去电视台的调令。
看着自己努力了半年的成果，她沉寂的心终于有了丝慰藉，赶忙拿着调令去办公室找站长签字。
一进办公楼，同事的闲聊就飘了过来。
“你们听说没，林政委亲自来给一个离了婚的旧相好介绍工作了，他俩会不会有啥事儿？”
“不能吧，他可是政委，又对江素兰那么好。”
“好有什么用，俩人结婚都三年了，江素兰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个男人哪有不介意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林政委他爸不也心疼那个初恋前妻，听说最近闹得鸡飞狗跳，一大把年都要离婚了！”
听着这些和上辈子如出一辙的酸话，江素兰抿唇走开。
林远锋不碰她，又怎么会有孩子……
她捏紧调令文件，强压下涌上心的酸涩往站长办公室走。
‘叩叩叩！’
敲了门，江素兰推门而入，却见里面不只有站长，还有几天都没回家的林远锋。
诧然了瞬，她才将手里的调令递了过去：“站长，我要调到电视台去了，麻烦您签个字。”
可站长看了一眼，并没有接。
江素兰正疑惑，他清晰的回复就跟响雷似的在办公室里炸开。
“林政委已经把这唯一的电视台主持名额给了于英楠，你这份调令没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