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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时景照常去了公司，但对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的样子，让秘书看了有些担忧。
在檀时景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文件就准备签字时，秘书下意识的将那份文件往后收了手。
顶着檀时景淡漠的目光，秘书硬着头皮说道：“檀总，这个招标，你真的不要认真看一下吗？”
檀时景淡淡的说道：“不用，拿来。”
秘书看着他签上了自己龙飞凤舞的签名，默默的收回了文件。
在即将出门的时候，秘书终究是没有忍住，他转回身，对檀时景说道：“檀总，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可这么大个公司，也有曾小姐的一份在。”
檀时景愣住，他看着秘书，好半天才放下了手中的笔，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好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曾婧了。
从前人在的时候，他的不喜和厌恶，让人不敢当着他的面提起，现在人不在了，却没有人记得，在他檀时景身后，还应该有个曾婧。
檀时景猛然意识到，当年答应跟曾婧结婚，他给的，也只有那么一场婚礼罢了。
那样的千金小姐，没有轰动全城的婚礼，没有令人艳羡的阔太生活，更没有一个本该疼她爱她的丈夫。
檀时景颓丧的靠在椅子上。
这些天来，他确实对任何事情都显得漠不关心，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是不对的，却也是没办法控制的。

可秘书说的对，公司现在虽然全在他掌控之下，但这其中，有着曾婧的一份，也有着曾家的一份。

想到这里，檀时景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午休的时候了，他拿起外套，出了公司。
十五分钟后，檀时景对前来开门的人说道：“你好，我是檀时景，我想见见曾先生。”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进去，然后又出来，说道：“檀先生，我家先生说，请您进去。”
檀时景其实在等待的过程中，是绷着神经的，听到佣人这么说，才松了口气。
他走进曾家，在客厅见到了曾父。
那次在公司相见之后，曾父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此时看到檀时景，也只是淡淡的问道：“不知道檀先生来，可是想要祭拜一下我女儿？”
檀时景踏进门时，就看到了偏厅里摆着的照片和骨灰盒，此时哪怕听到曾父文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盯着那张黑白的照片，心里猛然传来一阵钝痛。
曾父见他不答话，也没多说，让下人先下去，然后给自己泡了杯茶。
这些天来，他老了许多，整个人显出一股死气沉沉来，曾婧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
但在这些天，他也想了很多，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或许，这就是曾婧的命，一步错，步步错，直至无法挽回。
对于檀时景，曾父也无力去恨，再恨，曾婧也无法死而复生，反而是折磨着自己，也让女儿在天上，不得安宁。
檀时景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道：“曾伯父，我能去给她上柱香吗？”
曾父轻轻点了点头，檀时景这才抬脚往那边走去。
偏厅里，有着淡淡的檀香气息，桌上落得香灰，也表明这里时常有人悼念。
檀时景眼眶酸涩，在桌上的香烛上点燃了香，缓缓退后一步，在心里念道：“曾婧，对不起。”
然后才将自己的香，插在了香炉里。
烟雾袅袅升起，无风的环境下，微微扭曲的，飘荡在墙上的照片前。
曾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檀时景身后，他见男人红了眼眶的样子，叹息道：“人都走了，你今天上了一炷香，以后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你知道的，我并不欢迎你。”
檀时景转身，对着曾父微微躬身，诚恳的说道：“曾伯父，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曾对曾婧犯下的过错和亏欠，请您让我，以半个儿子的身份，陪在您身边。”
女婿算半个儿子，这话没错，可是曾父怎么可能愿意让檀时景担着这个身份，曾婧生前，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死后，做再多该做的事情，也无事于补。
曾父神情有些冷，他退后半步，语气平静的说道：“不必，我早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存在任何关系，你和曾婧的婚姻关系，在她死后就已经结束了，以后，别再来了。”
檀时景抬头，轻声道：“不，我和她之间，并没有结束。”
曾父厉声道：“檀时景，你害她不得善终，还要让她死后，被你纠缠吗？你不要欺人太甚。”
檀时景一字一顿道：“如果我说，我和曾婧会有个孩子呢？”
曾父猛然瞪大眼睛，随即他似乎想起什么，指着檀时景，半晌说不出话来。
檀时景垂下眼眸，掩下那份疯狂的悸动和偏执。
曾父想了一瞬，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不同意，当年曾婧是为了以防万一，才选择在医院冻卵，但你要用这种方式延续属于她的血脉，我坚决不同意，檀时景，你死了这条心。”
檀时景语气激烈的开口：“曾伯父，我是曾婧的丈夫，我有这个权利。”
曾父冷哼了一声，转身去房间里，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份东西。
他将那份离婚协议放在檀时景面前，说道：“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将这份协议寄到曾家来的。”
檀时景一愣，恍然想起，自己是下过这样的命令，可他明明没有签字……
曾父收回那份协议，淡淡的说道：“你当时已经为了别的女人有了离婚的意思，现在我女儿不在人世，你却想延续她的血脉，谁知道你会不会为了下一个许小姐，再次抛弃这个孩子，檀时景，你在我这里并无诚信可言，这件事，我就当你没说过，否则，别怪我跟你闹得太难看。”
事实上，曾婧在医院留下的东西，非本人许可任何人都不许动，可怕就怕在檀时景这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曾父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檀时景没有多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说了句：“改天我再来祭拜曾婧。”就转身离开了曾家。
曾父看着他离开，缓缓的走到沙发上坐下，思来想去的还是觉得不放心，他拨通了顾凌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响起，曾父说道：“顾凌，你有空来我家一趟，檀时景那个疯子，想要用曾婧留在医院的东西，弄个孩子出来。”
这边顾凌刚巡完房，闻言手中的钢笔掉落在地，他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路过的小护士看了他一眼，心里一惊，本想搭话的心思立刻收了起来，低着头走了。
顾凌捡起钢笔，沉声道：“我知道了，曾叔叔，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曾父这才安心的挂了电话。
顾凌捏着手机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阳光，很久之后低声道：“檀时景，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再跟曾婧有任何牵扯呢？”
顾凌第二天便到了曾家，他对前来开门的曾父说道：“曾叔叔，带上身份证，跟我去医院一趟，去销毁曾婧留下的东西。”
曾父点了点头，顺便拿上了曾婧的死亡证明。
到了医院，两人各种手续都齐全，很快，曾婧的东西很快就被销毁。
曾父和顾凌走出医院，对视一眼，心里都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檀时景的权势太大，两人联手都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如果他真的昏了头要造一个跟曾婧的孩子出来，他们还真没有办法。
好在，现在唯一的隐患，已经被清除。
而此时的檀时景，却坐在檀母面前，端起茶杯慢慢的喝着。
檀母听了儿子的话，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她看着低垂眼眸，像是只是跟她讨论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的檀时景，声音干涩的问道：“你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檀时景自然的回答道：“曾婧是我的妻子，我这样做，并不违背伦理道德。”
檀母只觉得手指都冰凉，她看着檀时景过于苍白的脸色，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曾婧的死去，对檀时景来说，好像并不是她认为的无谓。
她的儿子，不对劲。
檀母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像是好好在考虑着什么，过了一会她说：“你要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最好约一个医生，对你的身体进行一个全面的检查，孩子这件事，并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这些年你打拼事业，饮食休息方面，都不见得符合生育的标准，你觉得呢？”
檀时景听檀母这么一说，眼神稍稍亮了几分，心里浮现起他和曾婧的孩子，涌起无限柔情来，对檀母的话也是言听计从，他点了点头，说道：“您说的没错，我明天就去医院做个检查。”
檀母勉强笑了笑，说：“前段时间我身体不好，也认识了几个不错的医生，你今晚就在这边住下，我明天给你约医生过来。”
檀时景脸上有了一点笑意，他说：“好。”
接下来，檀母让厨房做了好几道檀时景喜欢的菜，饭桌上倒也其乐融融。
山里的夜来得快，檀时景坐在天台上看了会星星，便觉得犯困，跟檀母说了一声，回房间休息了。
看着檀时景关上了房间门，檀母软软的倒在沙发上，脸上终于浮现起担忧来。
她拿起手机，不停滑动着，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然后拨通了电话：“林医生，我需要一个权威的心理医生，明天就要，事情是这样的……”
挂了电话，檀母吐出心中一口浊气，看着二楼紧闭的房门，眼里担忧未散，又多了几分悔意。
要是早知道曾婧对儿子这么重要，她一定不会固执的将所有事情怪罪在曾家人身上，连带着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到现在，曾婧更是成了檀时景的心魔。
檀时景自己没有发现，只是觉得自己对曾婧有亏欠，有悔恨，有放不下。
但檀母身为他的母亲，怎么会察觉不出儿子的变化。
檀母不是古板的人，她知道现在的人，不仅有着生理上的病情，更有着心理上的疾病。
檀时景的外在或许看不出什么，可檀母感觉的到，她的儿子，内里好像成了一截朽木，轻轻一碰，便会碎成一地。
檀母使劲按了按太阳穴，她起身走进一间房，这里供着檀父的灵位。
看着面前板着脸的丈夫，檀母跪在蒲团上，闻着空气中隐隐的檀香味，双手合十说道：“你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的儿子，能度过这次难关。”
檀母知道，这种事，谁也帮不了檀时景，现在这么做，也只是想让自己心里有所安慰罢了。
次日清晨，檀母刚打开门，就看到坐在客厅的檀时景，她一愣，走过去问道：“时景，怎么醒的这么早？”
檀时景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声回道：“我不太睡得着，可能是有些认床吧。”
其实是他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全是曾婧的身影。
那些美好的，明媚的记忆，在檀时景睁眼的一瞬间，全部化为虚无。
这样的对比，让檀时景精神更加不济，他闭上眼，恨不得就此沉溺于梦中，至少不会再面对醒来后，这个世上没有曾婧这个认知。
檀母看着他眼下微微的青色，喉间一哽，到底没说什么，起身去吩咐厨房准备早餐了。
时间一点点到了上午十点整，檀时景刚想问檀母医生的事情，就听到门外走进来一个佣人通报道：“老夫人，门口来了一辆车，说是给檀先生来看病的。”

第二十六章 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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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时景皱了下眉，不解的看向檀母，问道：“妈，你不是说让人给我检查身体么，看病？”
檀母神色不变，对着佣人呵斥了一句：“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把医生请进来，给先生做个检查。”
佣人无缘无故的被骂了一顿，却也只能咽下心中的委屈，干脆利落的出去了。
檀母转过头来对檀时景说：“你的情况，我在电话里也没有说的很清楚，反正医生来了，给你好好的检查一遍。”
檀时景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着的，还是孩子的事情。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衬衫黑裤子的人出现在客厅，戴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像个大学教授，而不是医生。
檀时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眼里却隐隐透露出一些不信任，甚至是敌意。
檀母迎上去，笑着说道：“你就是程医生吧，这是我儿子，檀时景，今天请你来，就是给他检查身体的。”
檀母背对着檀时景，给年轻医生使了个眼色。
程颐笑了笑，伸出手跟檀母握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么，檀先生想什么时候开始呢？”
檀时景看着他空无一物的双手，淡淡的问道：“程医生眼睛会透视吗？什么都不带，拿什么给我做检查。”
程颐脸上还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他伸出两根手指说道：“我学的中医，把脉这样的招数，我算的上精通，”说着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说道：“如果檀先生真的查出来什么，我还有银针。”
檀时景看了他一眼，率先走进了会客室。
程颐紧随其后，看着两人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檀母提着的心缓缓落下，安静的在客厅坐下等待，只是是不是紧握的双手，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
当时针转了一圈半，会客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檀时景面无表情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程颐，看上去脸色有些疲倦，也没了刚进门时的笑容。
檀时景拿起沙发上的外套餅餅付費獨家，对檀母说道：“妈，我先走了。”
没等檀母挽留，檀时景大步的朝着院内停的车走了过去，只听见一声发动机的启动，然后车子就开了出去，檀母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但她看得出来，檀时景似乎很生气，却因为什么强行按捺住了情绪。
檀母让人去给程颐上了杯茶，坐在他面前紧张的问道：“程医生，我儿子他……”
程颐摆摆手，轻声道：“夫人别急，檀先生的情况，也算是正常，只是不能接受一个人的离开，而选择逃避型的遗忘，以至于多日来的思念，渐渐变成了执念，说到底，他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那位存在于记忆里的曾小姐，到底如今身在何处。”
檀母听得一知半解，只明白了一件事，曾婧的离开，对檀时景的打击，绝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可那又怎么办？曾婧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儿子难道永远活在对一个已死之人的思念里？”檀母有些着急，连带着语气都慌乱了起来。
程颐想了想，说道：“檀先生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也就是说，我无法给他进行治疗，如果他要的那个人不能回来，夫人不如找个替代品，一点点的让他意识到，这世上没有相同的一个人。”
檀母一愣，脸色有些难堪，因为她想起从前，曾婧还在时，檀时景找了一个又一个，跟许凝婉相似的女人。
如今，又要用相同的手段，做这样的事情么……
程颐喝完了茶，站起身来，说道：“这是我的名片，檀先生如果想接受心理治疗，我很乐意效劳，但眼下，我能帮他的地方，着实不多，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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