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

他呢喃了句，怎么都觉得这三个字那么膈应。

才三年，季芙楠就已经放下过去的所有吗？

可仔细一想，她当初嫁给自己嫁的也匆忙，或许也只是对自己一时兴起……

想到这些，陆宴湛脸色微沉，胸口好像被石头压着似的，闷的喘不过气。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敛去眼底情绪，抬眼看去，连忙起身敬礼：“司令。”

韩司令走进去，示意他坐下：“刚刚在会上看你有些走神，以前你从不这样。”

顿了顿，他又问：“听说芙楠加入了燕北军区的野战队，还要过来帮忙带兵，你是在想这件事？”

陆宴湛抿着唇，点点头。

韩司令叹了口气，但还是口吻严肃的叮嘱：“她既然带着正事回来，你也要懂点分寸，不要把个人情绪掺杂进来影响自己，还影响了芙楠。。”

陆宴湛皱眉，认真回应：“我明白。”

见他这样回答，韩司令才满意点点头，又做了番思想工作才离开。

周遭陷入沉寂，陆宴湛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找季父问问。

拿上帽子，他风似的跨了出去。

从警卫员那儿季父今天没值班，他便回大院去找。

‘叩叩叩！’

陆宴湛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里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谁啊？”

伴着熟悉的声音，大门被拉开。

四目相对，季芙楠诧异看着同样惊讶的陆宴湛，立刻皱起眉：“陆旅长，有事吗？”第14章

又是陆旅长。

陆宴湛眼底划过抹不悦，他从没觉得这个称呼这么别扭。

见她没有要自己进去的意思，他生硬挤出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话音刚落，许少聪端着满是面粉的双手出现在季芙楠身后：“芙楠，谁啊？”

一见是陆宴湛，他也顾不得手上的面粉，立刻立正敬礼：“陆旅长。”

季芙楠皱眉看了眼许少聪的手：“蹭裤子上了，一会儿记得洗完手再揉面。”

许少聪啧了一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那你一个人吃。”

面对‘打情骂俏’的两人，ᏕᏯᏃᏝ陆宴湛的脸几乎黑成了锅底灰，几乎是压不住涌上心的妒意，他猛然抓住季芙楠的手，直接把她拖走。

“跟我过来！”

许少聪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两人早就没影了。

他想追，可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

两人到底是夫妻一场，陆宴湛又是旅长，再有什么不愉快，总不至于打人吧。ᏕᏯᏃᏝ

想到这些，许少聪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转头回厨房继续揉面。

枝头的落叶被风吹落，又被匆匆踩碎。

“陆宴湛，你放开我！”

季芙楠吃痛挣扎，可禁锢手腕的手就像铁链，让她难以挣脱。

终于到了个僻静的岔路口，陆宴湛才放松了力道，却还是没有松开手。

凝着季芙楠愠怒的眼眸，他声音微哑：“我跟你还没正式离婚，你就找个未婚夫，把军婚当儿戏了吗？”

听了这话，季芙楠憋了三年的火‘噌’的冒了上来：“你是在教训我吗？”

陆宴湛抿着唇，眉头几乎拧成了个结。

季芙楠狠狠抽回手，话锋猛然一转：“你曾经对姜小苒说过，等她长大就娶她对吗？”

闻言，陆宴湛面色微紧，头一次略显紧张地解释：“当时她哥哥刚牺牲，她心态随时崩溃，我不得不那样安慰她，我对她从来都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

顿了顿，他眼底破天荒浮起抹愧疚：“后来我才知道她这些年一直贿赂医生伪造病历，还几次诬陷你……的确是我识人不清，让你受了委屈。”

季芙楠怔了瞬，心绪开始复杂。

上辈子她哪里有机会听陆宴湛说这么多话，只是现在听来，仿佛都好像都多余了。

她看着他：“所以呢？你要向我道歉？”

陆宴湛刚张嘴，季芙楠立刻继续说：“不需要，毕竟当初是我死皮赖脸嫁给你，说起来我倒也有错，让你背了个二婚的名声。”

可在这个年代，一个顶着二婚头衔的女人才更不好过。

她不露声色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以后咱俩就算战友吧，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少聪还在等我。”

不说许少聪还好，一听季芙楠那样亲昵地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陆宴湛脸色更加难看。

季芙楠刚转身，就被攒住肩膀往后一揽，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面前的男人双手撑在她头的两侧，将她困在其中。

“季芙楠，我们没有离婚，我不许你跟你别的男人亲近。”

听着陆宴湛几乎从牙缝里的话，季芙楠脸色沉了些许，可像是想到了什么，扬起头直视眼前深不见底的黑眸。

她轻轻一笑：“你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喜欢我了？”第15章

陆宴湛神情一松，整个人仿佛都被牵引着进行深思。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心跳在不可抑止中加快，上回匆匆一面，他都没好好看过她。

及腰长发剪短成了利落的齐耳短发，五官依旧明艳，皮肤还是那么白。

她说过，她的皮肤遗传了她母亲，怎么都晒不黑。

陆宴湛试图从季芙楠的眼睛里寻找从前的感情，可哪怕两人已经离得这么近，她眸子里依旧是没有任何波澜。

他喜欢她吗？

如果喜欢，为什么当初总是不信任她？

可如果不喜欢，这些年自己总是顶着压力，一次次去问季父她的消息，哪怕当初得知要跟她结婚，他也是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半晌，陆宴湛才哑声反问：“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季芙楠眼神恍惚了瞬：“因为人都是失去后才知道后悔。”

比如她，上辈子失去了一切，才开始懊悔愧疚。

陆宴湛怔住，季芙楠有一刹的眼神就像经历了一辈子那样沉重……

没等他反应，季芙楠蹲身绕开了他的双臂，径自往家走：“左右我一时半会儿也不走，有时间把离婚手续办了，但在此之前，请陆旅长收起多余的心思，免得伤了战友情。”ᏕᏯᏃᏝ

她没有回头，干脆的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刚认识不久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看着那远去的纤细背影，陆宴湛双腿就跟生了根似的，一下迈不开了。

多余的心思，战友情……

不轻不重的字眼从她嘴里出来居然能这么锋利，刮着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没一会儿，天空飘起了雨。ᏕᏯᏃᏝ

季芙楠一回家，就闻见从厨房里飘出的饭香。

她甩掉脑子里的陆宴湛，顺着味道走进去，桌上放着做好的菜。

她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尝了尝，毫不吝啬地夸赞：“行啊你，手艺不输首都大饭店的师父。”

正在拌面条卤子的许少聪骄傲地仰起头：“那是，要是我不当兵，怎么的也得做到国宴级的厨师。”

季芙楠笑了：“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许少聪往外瞧了瞧：“陆旅长呢？他没过来？”

提起陆宴湛，季芙楠登时拉下脸：“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许少聪呵呵一笑：“哎，我都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了，这点事儿都不让我打听打听，以后怎么在他面前演得像啊？”

话刚落音，门外传来汽车的刹车声，大门打开，季父回来了。

看到三年不见的父亲，季芙楠立刻撂下筷子跑了出去。

“爸！”

季父步伐匆匆，进门就见想了三年的女儿跟个小孩似的扑了过来，立刻张开手。

倚靠在父亲的怀里，季芙楠一下湿了眼眶：“爸，我好想你……”

季父眼睛也有些泛红，松开人细细打量：“来，让爸好好看看……瘦了，但身体看起来是结实了。”

刚说完，就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季叔叔’。

他抬头看去，眼底划过抹陌生，而后恍然认了出来：“少聪？”

许少聪笑道：“是我，这么多年没见，您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你不是在燕北军区当兵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季父拍了拍他的肩，“壮实了，不像小时候那么瘦。”

许少聪突然立正，敬了个礼：“报告，我现在跟芙楠是战友！”

说着，故意使坏似的，把手搭在季芙楠肩上：“季叔叔，我准备做您女婿了。”第16章

许少聪刚说完，季芙楠就一肘挥去，被躲过后瞪了他一眼：“爸，你别听他胡说。”

对于两人的打闹，季父倒是很开心，他们一块长大，虽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但俨然是有兄妹之间的情谊。

“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吧，别站在外面说话。”

三人热热闹闹吃了顿午饭后，许少聪就说要出去走走，季芙楠便跟父亲说起了话。

“要不是老梁说，我都不知道你这大半年都在毒湛头目身边当卧底。”

听着父亲心有余悸的语气，季芙楠目露歉意，但眼神依旧坚定：“爸，那是我身为军人的职责，我不告诉你一是怕你担心，二要是上面不准透露消息。”

季父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当了兵就得做好奉献一切的准备，可他毕竟也是个父亲，也会为孩子的安危提心吊胆。

“你回来的事，宴湛……”

“他刚刚来找过我。”

季芙楠低下头，情绪不是很好：“他好像……不太乐意离婚。”

听到这话，季父忍不住叹口气：“这些年他三天两头都会过来跟我打听你的消息，每次都被我骂走，可他那股倔劲是怎么都不肯放弃。”

顿了顿，他又问：“你怎么想的？”

季芙楠起身踱了几步：“离了好，当初我的确太冲动，要不是非要嫁给他，之后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上辈子的事。

但好在一切都改变了，自己没有坐牢，父亲没有死，她也不至于声名狼藉，最后孤独终老。

季父赞同地点点头：“我女儿这么优秀，不愁找不到好男人。”

季芙楠苦笑，没有回答。

她现在和以前不同，每次任务都有不同的危险，她只求上天别让自己走在父亲前面。

自从失去母亲后，父亲看似坚毅，心实则是软了，肯定是经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父女俩说了会儿话，季父便去睡午觉。

季芙楠换了身常服，去买了束花后去了烈士墓。

细雨绵绵，微黄的叶子被风轻轻晃动。

季芙楠将花轻轻放在墓碑前，轻抚过碑上的黑白照：“妈，芙楠来了……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能来看你……”

曾几何时，她一直再想，自己死了以后都能重生，母亲是不是也已经重生，在另一个世界里跟父亲白头偕老。

忽然，季芙楠面色紧了紧，转头看去。

陆宴湛站在几米外。

四目相对，两人眼神各自复杂。ᏕᏯᏃᏝ

季芙楠咽下准备跟母亲吐露的话，慢慢直起身：“来看战友？”

陆宴湛点点头，薄唇轻动：“我们聊聊吧，心平气和的。”

季芙楠皱起眉，心有不愿，但也不想在这么庄严的地方跟他吵架，便先走了出去。

离开烈士园，两人隔着一米各自站在烈士墙前，谁都没有说话。

季芙楠没有看他：“想说什么？”

明明几个小时前两个人还针锋相对，现在居然又撞在一起说话，真是斩不断理还乱。

听着身边女人淡淡的嗓音，陆宴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从没想过……你以这种方式回来。”

季芙楠眼眸闪了闪：“我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