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子被扯下来，蔡添喜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这是不会宣召新妃了，连忙将宫人都撵出去给各宫报信，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陆娇在床榻上一向是十分安静的，可今天秦城显然并不想让她如愿，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

“张嘴，给朕喊。”

“……”

“不想出宫去滇南了?”

咬出牙印的樱唇被迫松开，声音沙哑：“皇上，皇上……”

“喊这个没用，求朕。”

“……”

“听不懂?”

施加在身上的力道陡然加重，陆娇抓紧身侧的被子，颤抖出声：“求你……”

“你就是这么求人的?”秦城一扯嘴角，声音倏地冷沉，“毫无诚意，老实受着!”

屋子里的动静嘈杂起来，蔡添喜低眉敛目，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直到月上中天，后殿里要了热水，他才连忙喊了内侍进去伺候。

后殿里热闹了起来，正殿门口陆娇却孤身一人扶着门框，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秦城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比之昨天更凶悍，一天两夜没能休息好，她双腿发软，迈过门槛的时候，脚下一绊，直愣愣地就往地上栽。

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

她抬眼看过去，就见蔡添喜站在门外。

“……多陆公公。”

蔡添喜扶着她出了门，无声地叹了口气：“姑娘不该争这一时之气，今日将皇上留在了乾元殿，往后的日子只怕是要不好过了。”

陆娇忍不住苦笑，哪里是她把秦城留下的，分明是他自己不想去宣召新妃。

可外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只知道在这新妃入宫，谁都等着拿下头彩的时候，她霸占了龙床，狠狠打了新妃的脸。

她可以想见，明天天一亮，她会被这四位主子如何痛恨，大约真的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许是这两天秦城折腾的太厉害，也或许是担心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总之这一宿陆娇翻来覆去没能睡好，第二天一睁眼，脑袋就昏昏沉沉地疼了起来。

她强撑着坐起来，一抬眼却瞧见窗外天色大亮，早朝的时辰怕是都过了。

她忙不迭下了地，趿拉着鞋就往外跑，顺手拿了衣裳往身上套，边跑边喊伺候她的小宫女：“秀秀?人呢?怎么不喊我?皇上晨起谁伺候的?可是去早朝了?他……”

她话音突兀地顿住，因为一道熟悉的，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外殿，姿态闲适又随意地翻着架子上的书。

他显然是已经下了早朝，着一身玄黑绣金线的常服，帝王的威严少了些，却越发锋利冷淡。

“皇上?”

她回神后连忙行礼：“奴婢太过懒散，请皇上责罚。”

秦城由着她半蹲着，等看完了手里那一页书才漫不经心开口：“过来。”

陆娇不敢迟疑，垂着头慢慢走到他身边，额间却被贴了一只热烫的大手。

她一怔，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

“谁准你直视朕?”

秦城陡然开口，手也自她额间抽走，脸色冷淡里带着烦躁。

陆娇垂下眼睛，心里有些唾弃自己，明知道秦城自从被皇家认回后就性情大变，她竟然还是会因为他偶尔的温柔失态。

“是奴婢僭越了。”

秦城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将手里拿着的书递到了过来：“虽说是世家贵女，可宫里的规矩毕竟不一样，陆娇姑娘能者多劳，就好好教教后妃们吧。”

陆娇僵住，拿着手里那本宫规仿佛是一只烫手山芋。

昨天的侍寝本就让她成了众矢之的，现在再做后宫之主才能做的事情，她怕不是要和这四位主子结成死仇。

她头皮发麻：“皇上，封妃旨意发下后，各府都是派了教养嬷嬷过去的，主子们蕙质兰心，应当不必……”

“朕的话，你听不懂?”

秦城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虽然声音听着仍旧是温和的，可陆娇知道如果自己再拒绝，他一定会翻脸。

她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答应下来：“是，奴婢这就去。”

话音不等落下，秦城已经转身走了，头都没回一下。

陆娇揉着发疼的脑袋在椅子上坐下来，盯着那本宫规叹气，消失了一早晨的小宫女秀秀偷偷摸摸跑进来，一见陆娇起来了，登时吓得一僵。

陆娇皱起眉头：“做什么去了?早晨为何没喊我?”

小丫头缩着脖子不敢抬头：“是正殿那边在找东西，奴婢就被喊过去帮忙了。”

陆娇的眉头仍旧皱着：“你是我的人，正殿的人使唤你做什么?”

秀秀连忙跪下了：“姑姑，奴婢可没撒谎，是皇上说要找从宫外带回来的玉玲珑赏给悦妃娘娘，又不知道放在了哪里，便喊了奴婢过去帮着一起找。”

陆娇愣住：“你说找什么?”

“玉玲珑……听说是一个玉雕的小球，十分神奇，冬暖夏凉的，可稀罕了。”

陆娇静默下去，那东西有多稀罕，她比谁都清楚，因为那是秦城特意做好了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他知她怕冷，知她怕热，知她不喜炉火，知她不喜寒冰，他说要那玉玲珑替他冬日添暖，夏日送凉。

后来她被迫悔婚的时候，将那东西连同所有承载着他们过往回忆的物件都还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