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菱嫣换上防护服，刚从更衣室里出来，几个穿着迷彩服的战士抬着一个满身血的盛霆旭冒雨冲进来。
“顾医生！快救人！”
她神色一紧，立刻朝护士疾声喊：“去叫麻醉师，准备手术！”
经过一个小时紧张的手术，南菱嫣小心地取出盛霆旭肩胛骨里的子弹。
看着男人硬朗英俊却苍白的脸，南菱嫣疲惫地松了口气。
但这种疲惫并不是因为手术，而是因为她刚重生。
她没想到自己死后回到了跟盛霆旭结婚的第三个月……
而外头等待的战士个个红着眼，焦躁地来回踱着步。
见南菱嫣出来，一个脸上带着血的战士走上去，满眼歉意：“嫂子对不起，营长是为了救我才中弹的……”
南菱嫣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他没事了，你不用太自责，赶紧去处理伤口吧，你们营长一定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目送战士们离开，她换下手术服，收拾好情绪才去了病房。
一进去，便见盛霆旭醒了。
他转眸看来，霎时四目相对，上辈子的记忆像海浪在南菱嫣脑子里翻涌。
她口袋里的手缓缓收紧，像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呼唤：“……哥。”
他是她丈夫，也是顾家养了二十年的养兄。
上辈子盛霆旭父母牺牲，年幼的他被顾家收养，成了她的哥哥。
在她没逼他和自己结婚之前，他对她很好，温柔体贴，但凡她这个妹妹想要的，他都会想办法帮她得到……
可婚后，他就像变了个人，疏离冷漠。
他再也没有跟她笑过一次。
如今重来……
南菱嫣压下眼底求而不得，望向男人冷漠的脸——
既然他不爱，既然他只愿意做她哥哥，那这辈子……她成全他。
攥紧的手陡然一松，上前替他掖好被子：“你的伤起码要养三个月，这段时间就暂缓训练，免得落下后遗——”
“我知道。”
盛霆旭声音沉哑，看起来不太耐烦。
南菱嫣僵硬收回手。
还不等她寒暄下一句，男人已经赶人：“我累了，你出去吧。”
南菱嫣眼眶微涩。
见盛霆旭已经阖上眼，她只好转身离开。
刚回到办公室，窗外一道响雷震的她心一颤。
一起值班的同事看着窗外的暴雨，啧声感叹：“这雨都下好几天了，听说好多地方都出现了泥石流，说不准过些时候，咱们就要去救灾了。”
南菱嫣眸色一滞。
上辈子她就是追着盛霆旭去了灾区，在救灾的时候不幸牺牲，死之前，还收到了盛霆旭的离婚申请报告……
她好像一步错，步步错。
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南菱嫣打起精神去查房。
一夜忙碌，暂且忘记了心底的空洞。
第二天一早，她带了早餐抵达盛霆旭的病房，就算作为妹妹，给哥哥带早餐应该也不过分吧？
可正要推门进去，屋内却传出一道带着哭腔女声。
“聿北，你为报答顾家的养育之恩，进了自己不喜欢的军营，几次差点丢了命，甚至还被逼着娶了根本不爱的南菱嫣，你的命太苦了……”
南菱嫣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个声音……是沈梦妍！
盛霆旭真正心爱之人。
怔愣间，又听沈梦妍哽咽开口：“为你自己，也为我们想想，跟南菱嫣离了吧。”
南菱嫣下意识握紧早餐袋子，屏住呼吸，而下一秒，盛霆旭的冷漠如重锤般砸出——
“会离的，还不是时候而已。”
‘嘭’的一声，手里的早餐袋掉落在地。
南菱嫣回过神，慌张捡起后，落荒而逃。
失魂落魄回到办公室，见她面无血色的模样，同事关心了一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赶紧跟我换班回去休息一下吧。”
南菱嫣恍惚着点头：“……谢谢。”
盛霆旭刚才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哪怕知道他不爱她，知道他想要离婚，但亲耳听见他这么说，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痛。
雨还在下，整片天空都雾蒙蒙的。
南菱嫣回到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两鬓斑白的爷爷正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戴着老花镜看今天的军报。
看到老人沟壑纵横的脸，她眼睛一下就酸了。
上辈子她一心扑在盛霆旭身上，最后年纪轻轻丢了命，爷爷早年丧气，中年丧妻，晚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压下眼中的情绪，收伞后快步走进屋：“爷爷，我回来了。”
一把抱住老人，感受到对方的温暖，此时此刻，她才真实感受到，自己真的又活了一次……
老人收起报纸，笑着拍着她的手：“都已经结婚的人了，还撒娇。”
说着，又看了眼她身后：“怎么就你一个人，聿北呢？”
南菱嫣微微收紧手，只说：“……他受伤了，在医院休养。”
老人皱眉叹了口气：“特战营的兵，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你是军医，又是他媳妇，照顾好他。”
南菱嫣嗯了一声，像小时候一样帮他按摩着肩膀。
看着爷爷的白发，关于自己要离婚的事，她根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当初爷爷保他们的媒，是以为他俩是两情相悦……
下午，在爷爷的催促下，南菱嫣炖了鸡汤带去给盛霆旭。
轻轻推开病房门，沈梦妍已经走了，盛霆旭正睡着。
她放轻脚步上前，目光小心翼翼描摹着男人冷毅的睡颜，心绪万千。
如果当初自己不执意嫁给他，他们是不是还能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而不是现在这样无话可说？
纠结中，南菱嫣不由朝那张脸伸出手，可就在快要触碰到时，盛霆旭睁开了眼。
像是被刺扎了，她立刻缩回手，目光闪烁：“你醒了……我给你炖了鸡汤，趁热喝吧？”
刚说完，护士就端着医疗盘进来给盛霆旭换药。
因为是新来的，护士手忙脚乱地打翻了药，见男人皱起的眉，南菱嫣叹了口气：“我来吧。”
护士满眼窘迫，只能红着脸出去了。
顶着盛霆旭如炬的视线，她垂眸轻轻解下他身上的纱布。
男人古铜色的皮肤上覆着层薄汗，触碰到那结实的肌肉时，她的手一颤，抬眼间，撞上盛霆旭深不见底的墨眸。
她脸颊不自觉升温：“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男人面不改色：“当兵这么多年，怕什么疼。”
南菱嫣抿抿唇，不敢再多说什么。
扎好绷带之际，视线突然落在盛霆旭胸膛上一条狰狞的旧疤上。
十年前，他为了保护她，生生挨了流氓一刀。
那时他流了好多血，却还笑着安慰她：“蓁蓁不哭，哥不疼。”
想到这些，南菱嫣鼻尖酸涩，轻轻抚上那道浅褐色的疤，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住手腕。
抬起头，盛霆旭的眼神像是鹰爪，牢牢将她抓住：“你帮病人上药的时候，也喜欢这样乱摸？”
看透人心般的目光让南菱嫣心跳一顿，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
“弄好了就出去。”
南菱嫣面色一白。
他又赶她走，如果在这儿的是沈梦妍，他还会这么说吗？
可转念一想，酸苦便翻涌起来。
沈梦妍是他爱的人，哪是自己比得了的。
见男人躺了下去，南菱嫣目光一扫，瞄见桌上一块蓝色绣花手帕，角落绣着一个‘梦’字。
是沈梦妍留下的。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看向盛霆旭，深呼吸一口，豁出去般提议：“哥，要不我们离婚，让沈梦妍当我嫂子吧。”
第3章
下一瞬，盛霆旭豁然睁开眼，眸光冷的可怕。
“你是个军人，少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免得让人笑话。”
南菱嫣心头一刺，没结婚之前，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错事，盛霆旭也不会这样阴阳怪气讽刺她。
她忍着浓烈的失落，低喃：“哥，我知道我之前错的离谱，我是真心希望你这辈子能幸福……”
盛霆旭起身坐起来，墨眸紧盯向她：“所以，你结婚不到三个月就要离婚，还是为了我好？”
南菱嫣一哽，有些无法和男人对视。
她确实急了点。
可在她眼里，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段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婚姻……她是真的不想耽搁他了。
慌乱离开前，她只留下一句：“我说的是真的，你好好考虑。”
这一避，南菱嫣足足半月没有再见盛霆旭。
期间，她倒是好几次遇见了沈梦妍，对方给盛霆旭拿药。
她更加投入工作，让自己没时间去在意其他。
这天下午，她换了班正准备回家，不料路过药房的时候又遇见了沈梦妍，而她身边就站着盛霆旭。
两人正侧对着她说话——
“聿北，你觉得我也考个护士证怎么样？这样我就可以更专业照顾你了。”
“挺好的，你照顾人细心，适合这个。”
南菱嫣愣愣看着他们，恍然记起十八岁那年她报考军医的时候——
“哥！你出任务总是受伤，等以后我当了军医，一定能把你照顾得长命百岁！”
“说什么傻话，哥哥还用得着你照顾？”
其实爱和不爱，早就有区别。
只是上辈子，她被爱情糊住了眼，把男人的纵容当令箭，败完了盛霆旭对她所有的耐心……
重来一次，她再也不会奢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