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师尊口中说出的话,江寒怔怔站在原地。
即刻处决?
这二人背着自己做出这等腌臜之事,又密谋夺取自己的琉璃骨,更是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如今师尊却要治自己的罪?
“师尊!这岳群山......”
“够了!”
那身穿一身黑白道袍的伟岸中年人,双目之中满是冰冷之色。
“即日起,我便不再是你师尊,你我师徒情谊恩断于此,欺师灭祖之人,也不配坐上那少宗主之位!”
这句话,让江寒如遭雷击。
“师尊,你......你说什么?”
紧随宗主柳真之后,又有一队人到场,领头的正是宗门掌律长老。
掌律长老扫了一眼废墟,抬手稍按,大量的残砖断瓦随即散如退潮,露出生死不明的岳群山。
众人明显愣了愣,急忙渡出一缕精纯灵力,迅速护住岳群山几近断弦的心脉。
环顾之间,掌律长老发现夜玲珑的衣衫跟岳群山同样凌乱,眉头旋即微皱,此刻又听闻宗主柳真的话,眉头皱的更紧几分。
“宗主,废黜少宗主可不是小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柳真冷笑一声:“我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即使没有今日之乱,这少宗主之位也当由我私子担任。”
掌律长老一怔,此事,他完全不知。
“宗主,岳群山竟是你的私子?”
“但即便是你的私子,少宗主之位也不能让给他。”掌律恢复平静,生硬道,“三规六矩,从没有废黜少宗主的说法,此事断然不可。”
一旁的江寒,此刻已经完全愣在了原地,他轻声呢喃着那两个字。
“私子......”
江寒的神情从不敢置信,再到复杂,最后是绝望。
他满脸都是自嘲:“假的,原来都是假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以前一切的一切,什么师慈徒孝,什么兄友弟恭,原来从一开始都是阴谋!!”
江寒眼中含泪,指着柳真仰天怒吼:
“柳真!!原来从一开始,你们父子两个就一直在利用我!一切都是为了你那私子在铺路,是也不是!!”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琉璃骨!!”
柳真神情淡漠:“既然你已经全都知道了,那还不跪下,将你的琉璃骨为我儿献上?”
“自刎吧,我念及旧情,会留你一具全尸。”
江寒并没有松开戮杀剑,反倒握得更紧:
“敢问柳宗主,这么多年以来,你有没有,哪怕只有一刻,将我真的视为徒弟?”
柳真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寒,嘴角浮现淡淡嘲讽。
原本昏厥的岳群山,此刻突然醒来,更是倚在墙壁破口大骂:
“蠢货!”
“你就是父亲养的一条恶犬,让你咬谁就咬谁,而且现在还是一条断脊之犬!”
岳群山四肢百骸尽断,每吼一声,骨渣之间的脆响就裹挟怨念冲击一次众人的耳膜。
“你以为让你坐上少宗主的位子,当真是因你战功卓著?”
“笑话!”
“父亲从山下捡起你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替身,为我受苦受难的替身!”
岳群山冲着江寒,猛地呸出一口血水,满脸癫狂:
“这三年之所以留着你,正是因为没有找到完整取出先天琉璃骨的方法,但就在刚才,老子已经做到了!”
“你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天之骄子了!再也不是了!老子才是羲合宗第一!老子才是万众敬仰的少宗主!”
江寒惨然一笑:“我明白了......”
他微微松手,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江寒要自刎弃剑之时,他却跃步纵剑,一击刺向岳群山。
速度之快,快若闪电。
岳群山猝不及防,只得勉强偏头躲闪,左侧肩胛当即被切开,血如泉涌!
掌律长老面色骤然一变,他万万没想到,江寒当着众人的面,居然还敢动手!
满堂哗然。
众人急忙护住岳群山,然后迅速隔开江寒,唯恐他再次暴起。
柳真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杀意:“大胆狂徒,在我面前居然还敢行凶!”
说着,柳真便要抬起手,一股极强的威压顿时从他体内浮现。
本就境界高深的柳真,再加上常年身居高位,那等威压,完全不是江寒所能抵抗的。
江寒轰然跪地,肌肤之上几乎都渗出鲜血。
但他仍旧踉跄起身,死死的咬着牙关,即便浑身都在颤抖,也依旧一脸倔强的看着柳真。
千钧一发之时,掌律长老呼延灼忽然站在江寒身前。
呼延灼拱手向柳真淡然道:“宗主,他还是羲合宗的少宗主。”
他横眉冷对:
“羲合宗法有言,凡是立功持有丹青玉简之人,万罪不死。”
“更何况。”
“岳群山秽乱内门在先,又出手伤人,江寒乃是自卫还击。”
柳真眯了眯眼,阴冷的视线审视着呼延灼。
他沉默半晌,最终缓缓收回手。
“呼延长老。”
“属下在。”
“铁面无私当真是你的本色。”
“属下职责所在,时刻谨记太上长老的谆谆教诲。”呼延灼抱拳浅揖,不卑不亢。
柳真振袖,负手而立,冷哼道:“也罢,暂且饶他一命,将他打入天牢听由执法堂发落。”
“还是不行。”
“你!你......”柳真蹙眉,当即身形一闪,抵近呼延灼,“何也?理由!”
呼延灼瞥了瞥柳真按在剑鞘的拇指,依然不动如山:
“属下已经说过了。”
“江寒是少宗主,还有羲合宗法认可的丹青玉简,所以万罪不死,而天牢正是关押死囚之地。”
“好一个羲合宗法!”柳真怒不可遏,强硬道,“如果本尊今天非要封闭江寒的神阙穴,让他生不如死呢?!”
众人惶恐。
忐忑的看着羲合宗两位实权人物针锋相对。
呼延灼再次拱手平揖之后,让开半步,露出身后的江寒。
“可以。”
“哦?”
“江寒不顾宗主之令,强伤同门师兄,属于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众人无不齐齐愣神。
岳群山微怔之后,旋即大喜,情不自禁的眉开眼笑。
柳真口中的神阙穴,正是突破淬体进入筑炉境的关键。
筑炉境为海纳灵气打根基,想要突破至筑炉境,需在根骨中开辟神炉。
可一旦封闭神阙穴,那神炉还怎么打开?又怎么突破至筑炉?
更何况,江寒的武道根骨还被抽走,现在能站着开口说话已是奇迹,若再封闭神阙穴......
那他与废人有何二致?
而且。
十五日后,正是宗门大比,江寒身为现任少宗主,必须应战!
江寒若是上场,焉有命在?
“掌律长老!”岳群山大叫,怨怼道,“敢请长老让我代为惩处江寒!”
呼延灼漠视:“你不过区区内门弟子,也敢惩处少宗主?况且你更是戴罪之身,何来颜面代为执法?”
岳群山脸色铁青。
“罢了!”柳真挥袖,斜视呼延灼,“还请掌律长老现场执法!”
呼延灼的脸色稍有异样,缓缓转头的看向江寒,见他死寂如灰的面庞,悄然叹息。
“羲合宗少宗主江寒。”
“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准备受罚吧。”
话音落地,呼延灼一指点出。
猛然点在江寒腹部,疼得他三魂出窍,神阙穴就此被彻底封死。
江寒紧咬牙关,一声未吭,任由两鬓汗珠扑落如雨。
“呼延长老,当真铁面无私。”柳真直接拂袖离去,语气凛冽,“另外,此子目无尊长,为师决定罚他禁足十五日,宗门大比之前,不得出宗下山。”
没有一丝的犹豫,他甚至都不曾回头再看一眼江寒。
岳群山被众人齐齐渡以灵力,浮在半空,跟随柳真离开之前,抛下一串怨毒的话。
“江寒,等着吧,我要在十五日后的宗门大比亲手杀掉你,证明我才是羲合宗的当之无愧天之骄子!”
江寒默然。
他看着柳真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表情。
哀莫大于心死。
其实江寒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仅仅一夜之间,仿佛什么都变了。
本是大喜之日,可如今,却教人生不如死。
掌律长老呼延灼扫了一眼江寒,面色复杂,他张了张嘴本欲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换上古井无波的表情:“少宗主,回去歇息吧。”
“此物你且拿着。”
说着,呼延灼交给了江寒一枚纳戒,江寒正要推辞,呼延灼就一把将其拍在了江寒的手中。
“拿着!”
呼延灼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江寒的样子,一时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眼眸微红,猛地转过身,然后扶了扶代表掌律长老的方正高冠。
“今夜之事,宗门高层自会讨论,你不要心存侥幸,这几天,好自为之!”
江寒遥望呼延灼离去的背影,双手抱拳,行了一记弟子礼......
与此同时,落星崖少宗主府邸之中。
两队执法弟子进门率先踹倒石英地灯,庭院随之陷入一片寂灭,然后他们分呈左右,齐刷刷的冲进庑廊。
“抓到了!”
“带走!”
一道人影被拖出后衙厢房,月色迷离之下,她满脸惊恐。
“你......你们是谁?居然胆敢擅闯少宗主之府,我哥可是......”
“别指望那个残废了!”
带头的执法弟子晨锋冷笑,示意将江婉儿带走。
“脊骨灵根被抽,又被封闭神阙穴,你哥现在就是一个人人可踩的凡夫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