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夹生粗米饭映入眼帘,显然是水没有放够的缘故,怪不得,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余易觉得饭香有些不对劲,生味夹杂着糊味。
“这就想着吃了?傅家人果然不知安分。”冷不防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如果不是状态太差,余易真的想向他展示一下,什么才叫做饭。
“我就看看。”余易微微一凛,心想这样的饭喂狗狗都嫌啊,不过她没有敢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等一锅鱼煮熟了,郑知理舀在一个同样破口的大碗里,往桌子上一放,打了一碗饭,坐下来就呼啦吃起来。
他没有看余易一眼,厨房里的气息很是压抑。
余易忐忑着一颗心,往橱柜找了一下,有一个裂缝纵生的小碗。
她端着碗,到饭锅旁,舀了碗饭,整个过程像是在走钢丝,不过还好,直到她在桌边坐下,郑知理都没有说一句话。
夹起一块鱼片放到碗里,余易咬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
盐不够,又没调料——
这样的饭菜,让一个长途跋涉,饥饿劳顿的人也完全提不起兴趣来。
就在医闹事件之前,余易还吃了一顿海鲜盛宴。
不过,她这副身子,哪怕吃不下,也要逼着自己吃。
等余易忍着强烈的不适吃下第一口饭,郑知理已经吃好了,把碗往桌上一撂,迈着步子出了屋子。
余易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条鱼剁成五块,大碗里留了两块,汤都被郑知理喝了大半。
余易从一个小罐子里找到了盐,放入一点盐,又用筷子挑去鱼鳞,终于可以勉强下咽了。
等她吃好,外头的天已经开始黑下来,余易浑身增添了不少力气,收拾碗筷。
厨房后,是一个小水井,水井边还歪歪斜斜放着半桶水,余易蹲下来,用丝瓜瓤子把锅碗洗了,没有去油的东西,那就多洗几遍,再用一块破布擦干。
她擦了擦手,走出小厨房,这个院子冷冷清清的,屋子里黑灯瞎火,郑知理不知道哪里去了。
余易吃饱了肚子还是困,她摸索着到了猪圈,躺了下来,铺着茅草还是硌得要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
她睁着眼睛,想自己的处境,等到身子骨健壮一些了,对这一带了解得差不多,就离开这里,郑知理的身边,绝不是久留之地。
余易慢慢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脚步声进入院子,又轻又稳,仿佛一头猎豹。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唰啦!郑知理将什么东西扔在地上。
余易睁开眼睛,她借着月光,看到郑知理坐在院子里,好像在编着什么东西,她甚至还看到他额头上晶亮的汗水。
第二天清晨,余易起来,只觉得浑身通透了不少,她洗了一把脸,用手撸了一下头发,草草系了,这里没有梳子,也没有镜子,缺的东西太多了。
郑知理起来继续编东西,余易看清楚了,他在编鱼篓子,完成了大半,只剩下收口,虽然粗糙,但也勉强能用。
既然编这个,说明这个地方,有河流经过。
厨房灶前,堆着劈好的柴火,余易用松明子把火生着,就去淘米做饭。
破得只剩下一半的米罐里,里面的粗米见了底,只能勉强够一顿,余易全部倒了出来,淘米把饭煮着。
只是,把整个厨房都翻遍了,连一片菜叶子都没有看到。
余易无了个大语,走出厨房,郑知理还坐在院子里编鱼篓子,他垂着头,身姿却坐得挺拔,阳光笼罩着他的身躯,他的脸庞呈现小麦色,俊美又朦胧,额角隐约露出一个“罪”字的烙印。
“菜呢?”余易开口。
郑知理没有搭理余易。
他抓起鱼篓子,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
余易扶额,所以这顿饭,是没有菜吗?
她走出院子,看清了这里的一切。
这是一个不小的村落,分布在山腰上,就目光所及的范围,有大几十户的样子,房屋几乎都寒碜破旧,但大多数要比郑知理的这间好,放眼望去,这四处的山都是荒山,生长着齐人高的荒草,树木零星,山上石多,石崖就有好几处。
余易顿时有一种绝望的感觉,这些村民到底是不是疯了,要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安家?
直到她看到几个村民从门口走过去,额角都烙着一个罪字,余易顿时恍然大悟,这是一个流放村。
她注意到山顶上还有几处哨所,应该是用来监督犯人的。
在这种地方,能够活着,已经是不容易了。
余易沿着山腰往上走,看看有没有吃的,她还看到一些村民也在找野菜,这些山被找得光秃秃的,找了半天,才在隐蔽的大石头缝下,扣出几棵马齿苋。
这已经是很难得了,这地方大概是许久没有下雨的缘故,十分干燥,地面皴裂,没有生机。
又找了好一会儿,余易在茅草丛里,翻到了几根埋在枯叶下的蕨菜,枯叶蓄水,这些蕨菜倒也肥嫩粗壮,她还看到一棵野花椒树,不过花椒已经被采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的几颗,做一道菜还是足够。
现在已经快要到午时,余易肚子饿得咕咕叫,她直起身体,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然后走下山去,昨天的撞伤没有好,太阳这样直射,人晕乎乎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不知道被那些茅草割了多少道。
郑知理还没有回来,饭早就煮好了,厨房里弥漫着香喷喷的饭香,余易把马齿苋和蕨菜清洗干净,切成小段,往大锅里下油,放入野花椒,等到香味出来了,就把野菜倒进去翻炒,再撒入一点盐。
郑知理拎着鱼篓子走进院子,闻到那样的香味,他似乎有点意外,就看到厨房里余易挥舞着铲子,翻炒着那些绿油油叫不出名字的菜。
少女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沾着几根枯草,脸上不知道被什么划伤,分布着浅浅的伤痕,还有血迹干枯了凝结在上面,
郑知理面无表情走进厨房,余易已经把菜打起来,装在一个破口盘子里。
男人把鱼篓子倒过来,一条约莫两斤重的鳜鱼滑溜进盆里,然后男人拿刀去杀鱼。
有鱼吃,余易心头一喜,原来男人一大早出去是干这个。
鳜鱼鱼鳞小,而且薄,这一次郑知理倒是处理得还算干净,余易接过来,再仔细清理一下,然后片出鱼片。
瓶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点油,余易全部倒在锅里,搁入两颗花椒,火候到了下鱼片,一边倒一边对男人说:“油没了,米也没了,盐巴只够两天。”
郑知理还是没有说话,余易知道他恨透了傅家,该交代的她已经交代了,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全看他。
这鱼片要是再加点辣椒,野葱什么的就更美味了,好在有油盐这两样最基本的,不然余易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样菜上桌,余易打了两碗饭,摆好筷子,郑知理那一碗冒一点,她的碗里平一点。
郑知理从外头走进来,一屁股坐下,拿起碗筷,吃到第一口饭,神色微微一动,像这样熟得刚刚好的饭,他已经一年没有吃过了,不软不硬,满口喷香,又夹起鱼片,入口鲜香逼人,皮糯肉滑,野菜也炒得入味下饭,他居然不知道那些村民天天去山头寻的东西这么美味。
余易观察着男人的脸色,看来,郑知理对她的厨艺还算满意。
“对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再买点辣椒,酱油。”她又说。
虽然这样的家境,她也不应该抱什么奢望,但她本来是川妹子,无辣不欢啊。
男人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的话真多。”
余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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