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我好累。”潘玉双歪头靠在了墙上,鼻子就开始流血了,不多可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苏芸暖很镇定,因为她看出来了,潘玉双的情况和自己接诊的一个病人十分相似,那个病人是出车祸了,同伴受伤抢救,他忙里面往外一刻不停,处于一种精神亢/奋状态,要不是她的老师发现不对,强制这个人必须接受治疗,那么这个人会是那场车祸里唯一一个死了的,因为他的伤在颅内。
潘玉双的情况比那个人稍微好一些,但同样危险。
仔细的给潘玉双诊脉,伸手在她前胸后背都摸了一遍,再三确认没有问题松了口气,不是脏器出血就可以,否则就现在这个环境,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了。
脉象并无太大不妥,是受创后精神亢/奋导致的,只需要放松下来再配合活血化瘀的药物就可以,不得不说这孩子生命力非常顽强。
她抬头看着潘玉双的头,深吸一口气摸向了后颈,往上到玉枕穴的位置明显的外伤没有,但颅骨却软了一大块,问题就出在这里了!立刻仔细的检查受伤面积,推断受伤程度。
当她看到掉在地上的血府逐瘀丸的时候,松了口气,她摸出规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手镯似乎还是智能的。
把药丸收起来,盒子直接丢进火里烧掉,这种大蜜丸的药是最合适不过了,如果被发现了好解释。
把药丸放在一个空坛子里,回头仔细的切碎了兔肉,清水焯过捞出来放在一边控水,再放清水进去,没有油更别说调味料了,清水煮兔肉撒了点儿盐。
小火熬着差不多了,叫醒了潘玉双。
她刚小小的声音叫了一句,潘玉双瞬间就睁开眼睛了,那眼睛亮的挺吓人的。
“这个是什么东西?”苏芸暖把药丸递过去:“我不敢吃,玉双,你敢吃吗?”
潘玉双接过来闻了闻,味道有些怪怪的,但这东西应该能吃,不管是啥嫂嫂不敢吃,她也不可能给弟弟妹妹吃,要是有危险,她愿意扛着。
甚至想过到最后要活不下去了,她都愿意割自己的肉给家里人活命,想到这里她笑了:“我敢吃,我胆子最大了。”
扔进嘴里三两下就咽下去了,噎的眼泪差点儿冒出来,却笑着说:“好吃,好吃,有点儿甜滋滋的呢。”
“这胆子真大,你敢吃,那边儿坛子里还有九个呢,你可别多吃,早晨一颗,晚上一颗,顶饿。”苏芸暖指了指坛子。
潘玉双笑着点头:“成啊,谁也别告诉啊,嫂嫂,都给我吃。”
苏芸暖心里想,可不都是给你吃的,病不好利索的话,何止九颗?嘴上却说:“行,咱姐俩最好了。”
潘玉双还要帮忙,苏芸暖脸了一冷:“干什么?什么都你干,你当我是废人吗?”
这下,潘玉双有点儿害怕了,急忙摆手。
这孩子啊,苏芸暖就笑了:“行了,进屋去叫醒他们,快点儿吃完,免得有人闻着味儿就跑来了。”
这是最马虎不得的事情,潘玉双走在前头,苏芸暖特地观察了一下,四肢协调,步伐稳健,看来问题的确不大。
屋里,潘玉虎正在用水和泥,仔细的把墙堵上,窗户的位置用木棍别着,塞了满登登的软草,挡住了窗户和窟窿,房子里总算没那么冷了,但还是冷。
肉沫汤放在炕上,炕上还有个小桌子,五个大碗都装满了,一人一碗闷头就吃,潘玉竹烫的直伸舌/头,不过吃起来却一点儿不含糊。
眼看着大半盆肉汤喝下去了,苏芸暖都觉得浑身热乎乎的。
“睡吧,我守夜。”潘玉虎抱着砍柴刀就坐在了门口的软草上,潘玉宝缩在哥哥身后,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
在苏芸暖认知里,古代人非常重视礼数,也就不张罗让兄弟俩到炕上睡,安顿好了潘玉竹,又让潘玉双躺下,给她们俩盖好了被子,这才搭了个边儿躺下来。
闭上眼睛,总觉得有一股土豆的味道往鼻子里钻,带着土腥味,她鼻子非常好使,分辨药材的时候老中药师父都佩服,绝对不会错,可这味道是哪里来的?
翻了个身刚好正对着屋子的后山墙,顿时眼睛一亮,坐起来:“玉虎,你把这个墙皮铲下来行不行?”
“啥?”潘玉虎本就满腹狐疑,一听到苏芸暖这话,有些忍不住了,回头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苏芸暖知道潘玉虎怀疑自己,默默的起身走到刚补好的墙旁边,抬起手敲了敲墙壁,又趴在墙壁上闻了闻,这下她确定了,这墙有古怪。
不搭理潘玉虎,墙上还挂着一把砍柴刀,她直接拿过来开始小心翼翼的抠墙皮。
这墙不是夯土建的,而是用了土坯,抠开墙皮露出了里面的土坯,屋子里只有火盆里微弱的光亮,根本看不清楚,只能抠下来一块用手捻了捻,如果是土的话,会很费力才能碾碎,碾碎之后不粘手,但这一小块碾碎很容易,并且细腻的贴在手上的多。
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苏芸暖有些兴奋的回头:“玉虎,我们有吃的了!”
潘玉虎觉得嫂嫂真是疯了,土如果能吃,村子里就不会饿死那么多人了,但火盆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那兴奋的样子让潘玉虎不得不走过来。
“你看,这像是什么?”苏芸暖想说这是土豆,但已经引起怀疑了,她临时改口了。
潘玉虎接过来也捻了捻,放在嘴里仔细的嚼了好几下,不敢相信的蹲下来摸着墙:“是薯,是薯!”
得!果然不叫土豆,也不叫马铃薯,人家这里叫薯!
“你怎么知道的?”潘玉虎目光再次不善的盯着苏芸暖。
苏芸暖清了清嗓子:“二狗子就差点儿没饿死了,以他的力气这墙没那么容易被破开,再者我总是闻到薯的味道,我就想着是不是家里哪还有吃的咱们没发现,所以就试了试,还真是天不绝人,竟然真有吃的,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够不够抗到开春的。”
潘玉虎想了想,直接蹲在了地上:“明天看看,嫂嫂,山坳那边有个山洞,咱们进山辟祸吧。”
村子里的人太凶悍,吃人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她们五个半大孩子真是不安全,尽管她二十几岁的灵魂,可架不住这身板才十四岁。
但进山简直是死路一条,一个山洞怎么能保护得了一家子?猛兽不冬眠的多得很,而她身为现代人的思维方式,认为山里更危险。
至于这些村子里的人,只要是人聚集的地方都会有好有坏,只要能保证一个微妙的平衡,未必不能活下去。
“玉虎,村子里的人都吃人吗?”苏芸暖问。
潘玉虎回到了门口草堆坐下,仔细的把软草盖在弟弟的身上:“不是,只是赵长林带头作恶,许多人都跟风,如果进山的话,我和玉宝能养活你们,我会打猎。”
苏芸暖轻声:“先别着急,实在不行再进山,眼下我想用薯砖试试人心。”
“人心?”潘玉虎疑惑的看着苏???芸暖的方向。
苏芸暖勾了勾唇角:“我们有吃的在手。”
潘玉虎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苏芸暖的意思,抱着膝盖坐在软草上,眉头紧锁的盘算着村子里的人。
苏芸暖也在盘算,只可惜原主是个老实本分的小村姑,眼里心里只有这个家和几个弟弟妹妹,根本无法提供别的信息给自己。
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她在心里重重叹息,都说高手在民间,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了,如果能回去的话就一定去天桥底下把那个老婆婆逮着逼问,逼问她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镯子到底是个什么鬼。
“睡吧,明天再说。”潘玉虎没有说别的。
苏芸暖也困了,躺下来慢慢的翻了个身,摸了摸玉竹和玉双的头,都没有发烧,她脑子里就蹦出来一句‘贫家子易养’来。
耳边是悉悉索索的声音,苏芸暖知道是潘玉虎,一会儿房门被轻轻的关上了,她下地去草窝里检查了潘玉宝,也是好好的,这下心中大定了。
好奇的从门缝往外面看,就见潘玉虎在灶房里忙活,也不知道忙什么。
作为独生子女的她,从小就挺羡慕人家有哥哥或姐姐的孩子,可如今自己的身份是嫂嫂,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尴尬啊。
再次躺下来,用睡前冥想强迫自己睡觉,结果这一觉睡得非常非常累,梦里尽是原主的事情,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是原主的执念,简直把她折腾的精疲力尽。
睁开眼睛外面白晃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看了眼旁边睡着的玉双和玉竹,想着这些孩子肯定是不愿意醒来,认为这样会保存体力。
起身裹紧身上的破袄出门去灶房,灶房里有一大锅热水,灶里的火还没熄却没有潘玉虎的影子了。
苏芸暖洗了洗脸,又把昨晚剩下的兔肉拿出来,想起了那堵土豆墙,一溜小跑的回屋,用衣服兜着挖下来两大块,白生生的土豆泥做成的坯让她不得不佩服劳动人民的智慧,当然更佩服建造这宅子的人,该是多有远瞻性啊,竟然给后来人留下了活命的机会。
在灶房里小心翼翼的处理掉沾在上面的泥土,然后用热水化开放在一边,烧水焯好了兔肉,切成碎末放进锅里,加了盐开始熬,开锅之后把化好了的土豆泥一点点搅拌进去,一会儿工夫就有香味儿飘散出来,粘/稠的大半盆,苏芸暖都忍不住想笑。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再次被踹开了,这次显然来的人更多。
苏芸暖心里着急,忍不住骂了句:“卧槽,这可藏哪里啊?”
话音落下,连粥带盆还有剩下的兔肉都没了。
苏芸暖傻眼了,伸手捏着那木镯:“伙计啊,你确定这样也行吗?”
“滚出来!潘玉虎你个小瘪羔子,滚出来!”嗷唠一嗓子之后,就听到老女人的声音接着骂,那底气足的简直不像是挨饿的人:“天杀的灾星!全村人都要饿死了,你竟然还能拿出肉来吃?别人不管也就罢了,连你爷奶都不顾,小瘪羔子,不肖子孙!”
“要我说,这几个小犊子一定是把大哥和大嫂吃了!”潘二林咬牙切齿的说。
“哎呀我苦命的儿子啊,瞧瞧你造的孽啊,死了都不得安生,还要被你的亲生儿子炖肉喝汤啊。”
苏芸暖走出灶房,就看到一个干瘦的小老太太扑倒在地,拍着冰凉的雪都飞起来了,正哭嚎着就差满地打滚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带头的是潘家老宅的人,后面跟着一大群村民。
这些村民看热闹的并不多,找吃的或者说想吃人的心思更多一些。
苏芸暖扫了一眼这些人,走过来往门口一站,冷冷的说了句:“阎王不要我死,给我带了三千人肉回来,咋的?你想分一杯羹?”
地上正哭嚎的潘老太太猛地止住了哭声,抬头看着苏芸暖,那眼神简直是复杂的没法形容。
苏芸暖嘴角一抽,她不长记性,原主是个怂包子,自己这话不该说啊,可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