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开始前,我异常紧张,一遍遍确认流程。
之前的助理产假,人事给我找来一个年轻的小帅哥小叶。
我平日沉着冷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如此紧张,忍不住开口,
「虞姐,你这么好,没人会拒绝的。」
我叹了口气,「我不是第一求婚了。」
小叶沉默了,半晌补了句,「不是他瞎,就是你瞎,不行咱就换个呗。」
我被他的口直心快呛到,倒是轻松了不少。
当晚,穆柏炎穿着高定西装出现,气场全开,与宾客们谈笑风生。
33 岁的他,英俊成熟,一双桃花眼多情深邃。身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我端着酒杯,与他遥相对望。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红裙上,微微蹙眉。
想起他曾千叮万嘱,生意场上别穿艳,招人招事。
今晚不一样,我希望他以后想起今夜,是不一样的我。
而不是公事公办、合伙人的身份。
宴会很快迎来了高潮段落,众人举杯,齐开香槟,庆祝新品销量再创纪录。
在我的示意下,主持人开始 CUE 下一个流程。
「今晚我们有一个 60 秒真心环节。」主持人故作神秘,「倒计时三个数后,全场熄灯,大家可以牵起、甚至亲吻至爱!」
台下一片哗然。
要知道公司有一条规章制度,禁止明面上的办公室恋爱,可以谈,但不能高调。
很多人偷偷谈恋爱,又怕被发现。
这晚的活动,相当于宣告,解封制度。
我站在舞台一侧,锁定穆柏炎的位置。
他站在落地窗前,正和一位朋友聊天。
发现我的目光,转头朝我扬了扬酒杯。
一切准备就绪。
我迎来了人生最漫长的 60 秒。
从台上走向穆柏炎,估计不到 10 步,但我足足走了 10 年。
从 23 到 33,初次许诺,再次未捷,最后一次……我想应该迎来属于我的大结局。
上周伯母给我发消息,说柏炎最近暗示过,准备带喜欢的女孩回家,还问我是不是好事近了。
我们暧昧了十年,穆伯母早把我当半边女儿看待。
越来越近。
漆黑中,我闻到熟悉的木质香。
拿出准备好的戒指。那是一枚我亲手敲打的素圈,内圈刻着我们的过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拿起戒指,朝笃定的方向颤声道,
「柏炎,我们结婚吧。」
灯光亮起,我扬起笑,准备迎接他热烈的回应——
眼前的一幕,令天地失色。
月光清澈如水,穿过落地窗,照亮屋内一对拥吻的男女。
男人扣住女孩的后脑,俯身亲吻,哪怕灯亮了也没分开。
女孩羞红了脸,急得手都不知放哪。
他们身后的天幕上,无人机正上演着一场盛大却无人在意的求婚仪式。
「不是吧……她真的追到老板了?」
「那个新来的研究生妹妹?」
「对,都亲成这样,还不成?」
「不对,刚刚虞总是不是要……」
「你看后面的无人机写着什么……」
「ZY & MBY, 10 years……」
「这无人机的图案,像不像求婚的钻戒?」
……
我浑身冰冷,摊开的手僵硬到无法抽回,像根木头,直愣愣地举着。
男人似乎才察觉到我的存在,松开怀里的人,勾唇一笑,
「怎么?」薄唇边带着口红痕迹。
我耿着脖子,用尽毕生的力气,无视他怀里的香软,直直盯着他的眼,
「你认真的?」
脑子紧绷着一根弦,只要他触碰一下,就能发出撼天巨响。
穆柏炎扫了一眼我掌心之物,抬手拿起——
扑通。
银白的素圈被丢进酒杯,快速下沉。
「惩罚游戏?玩笑开大了。」又他晃了晃酒杯,搂住怀里的女孩,冲我轻描淡写道,
「阿虞,别闹。」
砰。
绷了 10 年的弦,终究还是断了。
周遭涌起闲言碎语。
主持人使出主持婚庆十年的功夫,也没能把台下的注意力拉回去。
我低下头,心口发麻。
明明脚下是柔软的地毯,怎么疼得像踩在刀尖上。
明知道他不提结婚意味着什么,非要争个答案、撞个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不想承认,我的确正中某人的评价:一头倔驴。
因为倔,读书时非要考到年级第一,让笑话我万年老二的家伙闭嘴。
因为倔,一根筋跟着穆柏炎创业,哪怕遇到再大的困境也不曾后悔。
因为倔,我装作和他一样游戏人间,漫不经心,以为千帆过尽,殊途同归。
现在的我,跟多年前被他无情抛弃的秘书,又有何不同?
我摘下手中的戒指,递给他怀里的妹妹。
「喏,送你。」
女孩脸颊涨红,不知如何是好,怯生生地看向身后的男人。
「邹虞,你是什么意思。」穆柏炎眸色一沉。
不成对的东西,留着没用。
随手将女戒丢进他的酒杯。
两只情侣戒在杯中重逢,一同沉底。
「我不要了。」
戒指,和你。
车刚开出去,穆柏炎开始疯狂打来。
从前,只要没在开会,他的电话三响之内,我必定接起。
如今,一直响到自然挂断,我都不想理会。
Siri 开始播报他的微信。
【阿虞,你在哪?】
【他们说你今晚要整蛊我,我以为……总之对不起。】
【人呢?接我电话。】уȥ
【阿虞,我看到无人机了。你是认真的?】
【阿虞,我们谈谈。】
……
手机再次响起,锲而不舍。
谈情失败,那就谈钱。我们是公司合伙人,拉黑是最没必要的事。
让 Siri 接起电话,我直接开口道,「我想没必要谈了。」
对面一阵沉默。
低哑的轻笑回荡在车内:
「都还没开口,虞总就急着拒绝我?」醇厚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我立马停下车,瞥了眼来电。
这个语气,这个时间打过来的海外号码,只能是他了。
「抱歉陈总,刚以为——」
「看来,你的求婚不大顺利?」
「失败了。」我坦然承认,哪怕对面是曾经的死对头陈越,也无所谓了。
「哦,我很遗憾。」听不出一丝安慰,倒是有幸灾乐祸的味道,「有没有兴趣弃暗投明,来我公司?」
「不了。」知道对方另怀目的,我断然拒绝。
翻了下车头,发现电子烟都不见了,烦躁地打开车窗,让夜风灌进车内。
「同样是赚钱,何不选个舒心的老板?」男人蛊惑道。
「我是合伙人。」
「Offer 发你邮箱了,先考虑下?」陈越不缓不急,他一向是个充满耐心的猎人。
「行。」
成熟的生意人从不抗拒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