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陪父亲进宫觐见,在御花园遇到那个尊贵少年后,她便已沦陷。
那一次,她用命把官夜煜从边关救了出来。
官夜煜中了毒,她就用自己的血喂了他三天三夜;
官夜煜需要天山雪莲吊命,她便扛着病躯去满是狼群的天山取药,险些命丧狼口;
边关苦寒,她便解尽衣裳,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
官夜煜烧得迷迷糊糊,根本连她的脸都看不清。
但却用抓住她的手,给她承诺:“请问姑娘芳名?待我清醒,必不负姑娘今日之恩。”
但木亭兰还来不及说,他就晕了过去。
后来,木亭兰自己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两人是被她及时赶来的父亲救了。
为了保全她女儿家的声誉,木父一边为她禁足疗伤,一边禁止她再见官夜煜。
再次相见时,已是洞房花烛夜。
他掀开她的盖头,木亭兰心中紧张又欢喜,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他满眼憎恶的目光。
“木亭兰,毁了孤许给雁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你可还满意?”
那一刻,他神色冰寒,她满目皆惊。
说完这句话,官夜煜拂袖离去,哄了青雁一晚上。
而木亭兰看着空寂的新房,许久缓不过神。
她从不强求什么,若早知官夜煜心中有人,必不会入宫。
她本就该是沙场上展翅翱翔的鸟,是因为对他的爱,才甘心自折羽翼,留在这深宫。
却不想,庭院深深,锁住的竟然是他们两个人。
木亭兰回忆着从前,在雨中踽踽独行。
手臂上的血与雨水交融,下一秒,她便猛地倒在了雨中。
醒来时,还是只有惊春在床榻前,抓着她受伤的手低泣。
木亭兰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安抚道:“别哭了,不疼的。”
惊春还是哭,她又道:“真的,在战场受的伤可比这疼多了。”
她有心安慰,扯出一抹笑撩起衣袖,想给她看从前留下的各种伤疤。
却只看到一片白净。
木亭兰一怔,这才想起,当初嫁进皇宫前,她怕官夜煜嫌弃自己满身的伤疤,特意忍着剧痛去泡了百虫浴。
虽然要忍受蚀骨穿心的痛整整一晚,褪掉一层皮,但却可以祛疤。
如今,她全身上下,只有手臂那为青雁取血的,满目疤痕。
这次取血后,木亭兰又在病榻上躺了几天。
她越来越虚弱,而官夜煜也没再来找过她。
木亭兰并不意外,只有在青雁出事时,他才会来芙蕖宫。
虽然见不到官夜煜,她却总是在宫人的口中得知他又做了什么。
后宫下人们不敢讨论政事,但却总是对官夜煜对青雁的宠爱津津乐道。
说他今日搜寻九州各地知名的厨子,但凡能做出让青雁多吃一口的点心,便赏黄金百两;
昨日听青雁说无聊,便特意休沐一天,带她出去微服私巡游山玩水;
前日青雁说想看孔明灯,官夜煜便找人为她升起上千盏孔明灯……
整个后宫都羡官极了青雁,说她从前不过是一个寂寂无名的乡野医女,不知怎么就入了陛下的眼,享受这等无边宠爱。
木亭兰每每听到,总是黯然垂眸。
官夜煜这样宠爱青雁,难怪当年被逼娶自己时,会那样勃然大怒。
她心中郁郁寡欢,独自来到御湖散步。
正发着呆,就远远看到青雁的仪仗队也朝这边走来。
身为官夜煜明媒正娶的妻子,木亭兰在这样盛大的对比下,却显得寒酸无比。
青雁已经恢复了红润面容,看见她,眼神中也不见从前的害怕。
她身边的侍女更是嚣张,仿佛不认识木亭兰般,驱赶道:“我们娘娘来御湖赏莲,闲人退散。”
木亭兰静静地看着青雁,她虽不受宠,却到底是这后宫的正妃。
“你让我,给她让路?”
语气虽轻,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侍女果然瑟缩了一下,却小声嘴硬:“有什么了不起,不连个位份都没有吗。”
木亭兰淡淡开口:“我虽无能,但还执掌后宫凤印,与官夜煜有三媒六聘,进过皇家宗祠,你若质疑我的身份,大可以去礼部上书。”
一听这话,那侍女便不敢再开口了。
青雁眼底闪过一抹嫉恨,这才出声道:“姐姐别生气,这奴才是新来的,不识贵人,妹妹回去一定好生教训。”
木亭兰看了她一眼,无心与她虚与委蛇。
扫了兴致,不发一言的掠过亲眼准备离开。
可擦肩而过时,青雁脸上却闪过一道狠光,蓦的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朝一旁的湖里栽了下去!
嘭!
落水声响起,周围一众宫人全乱了套。
刚才那个嚣张宫女更是抓着木亭兰不让她走:“是你推我们娘娘下水的!”
远处,一道玄色身影赶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木亭兰看到官夜煜阴鸷无比的脸,脱口而出:“我没有……”
“她若出事,我必饶不了你!”
官夜煜怒声斥责,堂堂帝王,见青雁落水,竟立刻跳下去将她救了上来。
青雁浑身湿透,被救上岸后在官夜煜怀中颤颤巍巍,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哭诉道:“官夜煜……我的婢女方才只是无意顶撞了姐姐,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恨我……”
木亭兰出身将门,素来坦荡,此生从未见过如此会耍心计的女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我从未推你!”
但官夜煜早已怒不可遏,青雁的眼泪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心。
他根本无心听木亭兰的任何解释,直接唤来侍从。
“木亭兰,木家世代忠良,怎会生出你这种心思狠毒之女子,来人,木亭兰冲撞贵妃,罚三十大板!”
“是,陛下!”
侍卫立刻听令,两个人拉着她的身子,另一个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直接往木亭兰身上抽去!
砰!
砰!
砰!
她甚至什么话都还来不及说,就被毫不留情的抽了几棍。
后背一阵剧痛,她整个人被打得跪倒在地,本就虚弱至极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不到十棍她就猛吐了好几口鲜血。
但她仍然半句求饶没有,她咬牙强撑着,不肯泄声半句示弱。
瘦削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
三十棍打完,血色早已染红她的罗裙。
官夜煜将青雁打横抱起,只给她留下一句:“若有下次,孤定不会轻饶。”
说罢,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只剩浑身是血的木亭兰躺在地上。
从头到尾,他都不愿听她的解释半分。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艰难的站起来,却是没有回宫,而是往官夜煜离去的方向走去。
木家人守家卫国多年,素来行事坦荡,官夜煜可以不爱她,但绝不可以污蔑她身为木家人的尊严。
她决不允许,他就这样给自己甩上污点!
血流个不停,淌红一片石板路,木亭兰就这样一路淌血的跟去了飞燕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