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醒了。”
闻笙一直守在床头,见她睁开眼睛,连忙起身,往桌前去倒了一杯水,然后双手递给她:
“小主先润润喉吧。”
裴璎接过茶盏,满饮了一整杯之后,才觉得自个儿的嗓子终于又活过来了。
“什么时辰了?”
她问。
闻笙答道:
“酉时末了。”
裴璎往窗户方向看了一眼,原来已经这时候了,怪不得从外头透进来的光线略有些暗。
她又问:
“陛下呢?”
“陛下去前头处理政务了。”
第57章 移情
主仆间才叙了这么两句话,就见寝殿的门被推开,秦峥大步走了进来,然后坐在了床边。
裴璎作势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璎娘睡得可好?”
遣词造句倒是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偏偏他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充满了暧昧调笑的意味,让裴璎一下子就想起了自个儿被按在御案上,低泣着求饶的时候,耳边响起的那一句:
“璎娘觉得可好?”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红了脸,嗔了他一眼。
秦峥满面皆是笑意,而后单手握拳,放到唇边,轻轻咳了一声后,才说起了正经事:
“方才你睡着的时候,宫正司来回了话。”
裴璎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
“哦?他们可是查出结果了?”
秦峥缓缓道来:
“是那个名叫白薇的舞姬,在濯玉的饮食里加了石兰芋的汁液。石兰芋有毒,中毒之人会头痛发热、鼻塞流涕,恰与风寒的症状相似。”
“石兰芋?”
裴璎微微皱着眉。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秦峥目光如炬。
当然有不对之处!
濯玉分明是太医世家出来的,便是被没入宫廷好几年了,从小也曾耳濡目染,应该懂一些医理药理才是,饮食里被人下了毒,她竟尝不出来吗?
这念头在裴璎的脑海中闪过,说出口的话却是:
“嫔妾在想,白薇不过是个小舞姬罢了,是从何处弄到这石兰芋的?”
“璎娘竟能发觉这石兰芋的不对之处!”秦峥语气夸张,故意逗她:“你先前说自个儿聪明着呢,果真不是玩笑!”
“陛下!”裴璎嗔了他一眼。
眼看人恼了,秦峥才正色道:
“这便多赖众艺台的罗管事了。罗管事和草木司里一个姓吴的宦官是同乡,他牵了线,让白薇和这个吴宦官有了往来。白薇拿到的石兰芋,便是吴宦官给她的。”
裴璎听完之后,很是沉吟了一会儿,而后抬眸看向他:
“陛下,白薇与这吴宦官往来,想来不是一日两日了。再往前,只怕也有其他舞姬被她用这一招害过。”
秦峥点了点头,说道:
“你猜的不错。白薇本不是众艺台里最出挑的,但她豁得出去,和罗管事之间...”
说到这儿,他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总之,白薇背靠着罗管事,用这种下毒的手段将不少人踩了下去。”
裴璎叹了口气,有些恹恹的倚在他的肩头。
“怎么不开心了?”秦峥轻抚着她的头发,问:“朕已经下了旨意降罪于他们,璎娘不该觉得大快人心吗?”
“可是以往被他们害过的那些舞姬,失去的机会却再也回不来了啊。”裴璎声音沮丧:“还有濯玉...”
她再度叹了口气。
秦峥也叹了口气。
不过是些舞姬罢了,也值得她如此伤神。
下一瞬,他的眸子忽然眯起。
是当真良善至此,还是只是在朕面前做出这副样子呢?
他的指尖绕起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把玩,视线不经意间掠过放在床头的木匣。
不,应当不是做戏。
当初那赵御女,不就是利用了她这善心,三言两语将人哄住了吗?
朕该多给她一些信任的。
才刚想到这儿,就听裴璎开口:
“濯玉如何了?毒可解了?高热退下了吗?”
闻笙正要回话,却见天子皱了皱眉,神情中颇有些不悦:
“你对这个小舞姬,倒是关心得很。”
“陛下莫不是醋了吧?”
裴璎故意凑近他,面对面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秦峥轻轻“哼”了一声,却不言语。
裴璎挽上他的手臂,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嫔妾不是关心这小舞姬,而是有些移情呢。她长得和嫔妾的幼妹有几分像。嫔妾和幼妹自小便在一处,还是第一次分开了这么久。”
这几句话说完,秦峥顿时便有些感同身受。
移情...
于他来说,他对筠贵嫔和锦婕妤的好,不也是因着移情的缘故吗?
想到这儿,他温声开口:
“既然如此,不妨把她调到你身边去?你也好日日看到她。“
“真的吗?”裴璎的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彩:“多谢陛下。”
秦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
“等她到了你身边,正好教一教你这舞该怎么跳。璎娘可要勤奋着些,这可是你自个儿许给朕的礼物。”
裴璎的玉面之上渐渐泛起一抹绯红,声音有些娇,又有些媚:
“陛下放心便是。”
她这副羞赧的模样,让秦峥不由地朗声大笑,笑过之后,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朕不是晋了你的位份吗?怎么钟粹宫里不曾见过新面孔?内侍省没有送人过去不成?”
裴璎摇了摇头:
“内侍省送了人的,是嫔妾没要。”
秦峥问:
“这又是为何?”
“一来,钟粹宫的宫人都是够用的。二来么...”裴璎嗫喏了片刻,才继续道:“嫔妾怕自个儿选不好人。”
她这么一说,秦峥也想起来了,钟粹宫里如今这些宫人都是景惠选出来的,不正是为着这个缘故吗?
略作沉吟后,他开口道:
“《中庸》先不要读了,把《孙子兵法》读上几遍。”
“陛下?”裴璎讶异地看向他:“嫔妾又不是战场上的将军,读《孙子兵法》做什么?”
前世可不曾有过这一出。
“《孙子兵法》又不只是行军打仗才能用得上。”他眉毛微挑,语意闲散:“你既然不懂识人用人之道,朕这个做先生的,少不得就要多费些心思,教一教你。”
裴璎先是一怔,而后双膝跪在床榻上,冲他欠了欠身:
“多谢陛下。”
下一刻,她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整个人都扑到秦峥身上,语气里溢满了欢欣:
“陛下真好。”
这一晚,裴璎自然是顺理成章歇在了甘泉宫里头。
次日去凤仪宫请过安,回了钟粹宫之后,才有时间把闻瑟叫过来,细细问起濯玉的事。
“小主放心,濯玉的毒已经解了,袁太医说再养上个三五日便可大好。”
“袁太医?”裴璎微微皱眉:“是哪个袁太医?之前好像不曾听说过。”
第58章 是谁帮这一把
“是太医院里一位年轻太医,之前的确不曾来过咱们钟粹宫呢。”
紧接着,闻瑟将自己昨日在太医院的经历一一道出,末了感叹了一句:
“旁的年轻太医,听奴婢说只是给众艺台的一个小舞姬请脉,不能在您面前露脸之后,纷纷面露难色、心生退意。
唯有这位袁太医,主动站了起来,愿意往众艺台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