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绾你在想些什么?想得这般入神。”
苏清绾摇摇头,将渐远的思绪收回:“无事。”
呼延瑜又问道:“我听说你远在中原的家人给你写了信,你是不是想念洛阳城了?”
苏清绾听后,又是摇头否定。
自己出塞和亲仅仅两日,如今便思量起家人和洛阳城,那日后的日子该是多么难熬。
她微微一笑:“我如今远赴匈奴和亲,离家万里,只是爹爹担忧我,故特地写信来慰问我。阿绾已经告诉他,我在此处过得很好,不必忧心。”
呼延瑜闻言,眸底映出一抹欣然。
“我与阿绾便如大汉与匈奴,你自请和亲已修两国交好,王爷定会好好待你,从此我们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清绾回以一笑:“好,阿瑜。”
第14章
翌日,苏清绾便作为部落首领的阏氏和呼延瑜一起出席了匈奴的早会。
呼延瑜邀她出席时,苏清绾本想拒绝,她生怕自己身为一个女子,无能为匈奴的发展提出有益的建议。
呼延瑜却说:“阿绾,如今你已是我匈奴的首领夫人,自然有资格参与。”
苏清绾也就不好再推脱。
大会上,众人各抒起见,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部落里近日发生的事。
而呼延瑜和苏清绾便一左一右坐在高座上,静静听着。
呼延瑜时不时出声落下几个决断。
回想着前世的记忆,苏清绾知道不久后的将来,因为恶劣的天气会引起边塞的粮食短缺。
于是在会上,苏清绾提出:“我可以教匈奴人们像大汉一样开垦种田,栽种储存更多的粮食。我从洛阳也带来不少蔬菜的种子。”
她的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会间有人迟疑地问道:“这能行吗?边塞都是草原,要重新开垦种田,岂不是异想天开?”
苏清绾闻言,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不由得懊悔自己没有思前想后便脱口而出。2
就在此时,呼延瑜突然沉吟道:“我认为阿绾所说的极好,我们吃的皆是牛羊肉,进出塞外的青菜少之甚少,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得吃些青菜。”
苏清绾听后,眸光猛地一亮。
她没想到,呼延瑜竟会如此支持自己,莫名地生出几分感动。
身为单于的呼延瑜都开口了,其他人也不再推脱了,都应下了苏清绾的开垦之计。
自那日起,苏清绾便带着匈奴人们开垦播种,浇灌种粮。
短短半年便小有成果,种出了各式的瓜果,匈奴人民都对她感激不已。
而她和呼延瑜的感情也愈来愈好,情深渐笃。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呼延瑜曾带着她策马奔腾在旷野当中,也曾与她在篝火前翩翩起舞;他曾将苏清绾喻作草原上的月亮,也曾亲自为她猎下最好的兽皮做衣裳……
她渐渐沦陷在呼延瑜的温柔乡中,忘却了远在洛阳城的殷淮临。
过往的伤疤渐渐在这片淳朴恣意的土地上被疗愈,心底的伤痛逐渐释然。
日子行云流水一般逝去,一转眼已是一年光阴后。
自她出塞后,仅仅一年时间内,大汉和匈奴两族团结和睦,国泰民安。无论是边塞还是洛阳城皆展现出欣欣向荣的和平景象。
期间,苏清绾的太傅爹爹写了不少信给她。
无一例外都是问她过得好不好,父母担心子女之情溢于言表。
信中也时不时会夹杂几句关于殷淮临的话语,这一年里他和颜如玉奉旨成了婚,只是婚礼草草操办并不像他的风格。
苏清绾在回信中说自己已然放下了殷淮临,苏摺便没有再提过他一字一句了。
如今的殷淮临是如何一副境况,她不想知晓也不愿知晓。
他早已与自己无关。
这日,匈奴的首领大帐内。
呼延瑜正动作轻柔地为苏清绾绾发,他精雕细琢的面容英气锋利却难掩不断溢出的柔情。
“阿绾,你出塞同我和亲已有一年,你想不想回洛阳城去看看?”
第15章
话音一落,苏清绾眸光一滞,心底忽地生起一丝希冀和欢喜。
她忙抬眸去看呼延瑜:“阿瑜,你说得是真的吗?”
呼延瑜眼尾噙着一抹宠溺的淡笑:“当然,我何时骗过你,你自来到边塞和你父亲也有一年未见了。我同你一起回洛阳城看望太傅大人。”
苏清绾有些担心道:“阿瑜身为部落单于,若与我一同离开,那匈奴子民怎么办?”
呼延瑜笑得温和:“只是离开几日,无碍。”
他顿了顿,一边轻抚苏清绾的发顶一边说道:“阿绾只需告诉我,你想与不想。”
苏清绾迟疑道:“想,我自然是想的。”
她像是想得什么似得,止住了话语。
那早已消失在记忆中隐秘角落的殷淮临忽地又在心底冒了出来,如若自己回到洛阳城,早晚都会和他再次相见,届时会是一番怎样的情景,苏清绾不敢相信。
呼延瑜察觉到身侧爱人的异样,不由得问:“阿绾,怎么了?”
苏清绾轻轻摇头,眼底还凝着惆怅,嘴上却还说着自己无事。
她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过往和呼延瑜全盘揭露,只得掩埋一切。
而呼延瑜还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喉头轻滚,终究还是未发一言。
随后,呼延瑜便转身离开了。
苏清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底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有时她摸不透呼延瑜,两人在一起就好似两团烟雾拥抱在一起,只能触碰到一片虚无,什么也看不真切。
可就在这朦朦胧胧的相处当中,苏清绾知道呼延瑜对自己确有几分真正的情谊。
苏清绾不知道的是,呼延瑜离开后,他便立刻召开了大会,和各个手下说:“我要陪着阿绾回一趟洛阳城,你们各自管好部落各族,莫要让我离开后为族群担忧。”
一个手下壮着胆子说道:“单于,我们匈奴从未有过与和亲的公主一同回到中原的先例,她既然已经嫁到我们西塞来了,那便不能轻易离开草原。”
大会上立刻热闹起来,底下人纷纷附和起来:“是啊,单于三思啊,更何况阏氏来到草原只有一年,届时她不愿回来了怎么办……”
一字一句都落在呼延瑜耳中,他微凝眸光,神色阴沉道:“够了。”
底下众人立刻噤声,不再言语。
呼延瑜凌冽的目光扫射这座下的众人,他薄唇轻启,冷声吐出几字。
“我相信阿绾不会的。”
说罢,他便将此事敲定下来了。
入夜后,鸦黑的天际偶尔有几颗流星划过,为枯寂的夜晚增添几分生动的光亮。
呼延瑜回到首领大帐时,苏清绾正在给家里写信。
她刚提笔写到“爹爹,见信如晤”时,便忽地身上被一团暗色的影子遮蔽住了。
烛火摇曳,那团高大的影子也跟着轻颤。
苏清绾不用抬眸去看,也知身旁出现的人是呼延瑜。
她淡然道:“你回来了,阿瑜。”
呼延瑜点了点头,随即动作轻柔地抱住她,将头埋在苏清绾的肩头之上。
“阿绾,我们明日就出发吧,你不用写信了。”
苏清绾闻言微怔,没想到呼延瑜的行动安排得这般快速。
可她还未做好回到洛阳城后会与殷淮临相见的准备。
第16章
可苏清绾终究还是没有将心事告诉呼延瑜。
待两人就寝,熄灭照明的烛火后,苏清绾睁着眼睛在黑夜中出神,不由得回忆起前世今生,过往的一幕幕在心头轮回闪现。
在郊外的小院子看见年老的殷淮临和颜如玉相拥在一起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被欺瞒被背叛的滋味苏清绾至今还记得。
每每想起便像在她心头点燃了一簇难以熄灭的炽焰,烧得苏清绾咬牙切齿。
而如今她终于改变了那些苦难的过往迎来了不一样的新生,却仍旧有可能被打破这难得的平静生活。
这晚,她在呼延瑜的怀里一夜未眠。
待翌日呼延瑜醒来时,便看见眼下一片青紫的苏清绾。
他用带着薄茧的大掌轻抚着苏清绾的双颊,温声问道:“阿绾,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可是没睡好?”
苏清绾尽力从嘴角扯出一抹淡笑,随口道:“我没事,只是想到今日便可回家见爹爹,心中欢喜得睡不着罢了。”
呼延瑜面上用将信将疑的目光审视着她,口中却是说:“真的吗?只要阿绾高兴便好。我们曾在狼王面前立下誓言,不相互欺瞒背叛,若是阿绾有什么想要的,那便尽管告诉我。”
闻言,苏清绾的脸色立刻苍白几分。
半年前,两人感情突飞猛进,呼延瑜便带着苏清绾来到了草原狼王面前,他说这是匈奴人的传统,在狼王面前起誓,彼此信任,互不欺骗。
苏清绾犹豫着是否要将自己的忧虑告诉呼延瑜时,这时一名匈奴士兵在外头禀报道:“单于,从中原来了‘贵客’,正在议事营帐内候着。”
呼延瑜听后微怔,随即便问道:“是何人来见?”
士兵回道:“属下并不认识,只是那人带了许多随从,自称从洛阳城而来。”
呼延瑜闻言皱了皱眉:“我这就来。”。
可下一瞬,账外的匈奴士兵又道:“那中原人要见阏氏夫人。”
苏清绾也怔住了,她讶异道:“要见我?”
顿时,她心底升起一丝不安。
片刻之后,议事营帐。
苏清绾和呼延瑜梳洗一番后,便来到了议事营帐。
在士兵掀开营帐的帷幔的那一瞬间,苏清绾看见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