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浑身的血液像是被瞬间冻住,无穷无尽的寒意嘶吼着包裹上来。
好冷!明明将空调开到最大,还是冷。
他躲在客卧的房里,闻着钟艳冰睡过的枕头,全身抖个不停,怔愣间,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给物业保洁打电话:
“808房间有大型垃圾,麻烦上门清收。”
第14章
没一会,席文玉的几箱子行李和睡过的大床等物品,全被扔了出去。
从那天开始,顾言城像疯了似的,不停地打听着钟艳冰的蛛丝马迹。
可是涉外部队本身就是敏感话题,钟艳冰的近况谁也不知道。
他是生是死,没人能说得清。
顾言城毫不气馁,将存留在婚纱馆所有照片全部洗了出来,摆满了整个客厅和所有的房间。
就像钟艳冰,从来不曾离开过。
看看女人浅淡的笑容,再看看当时的自己一脸冷漠,眼底写满了不情愿。
他鼻尖一酸,眼泪不知不觉又落个满脸。
家里的一切全被钟艳冰扔了个干净,顾言城只能找到医院,看看能不能找到她遗留的物品。
可行政楼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他好不容易看到一名医生,张口便问:
“您好,请问钟医生的办公桌在哪?”
“她的办公位在最左边,第一个就是。”那医生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又低头看起了书本。
顾言城一步步走近办公桌,心跳莫名快了起来,蓦然升起一股恐惧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一抬眸,眼神扫过桌上的合照后,整个人瞬间僵住,像是一下子没了魂。
照片上一男一女,女人他很熟,是钟艳冰,脸上溢出罕见的温和明媚的笑。
那男人他并不认识,可看见那张斯文的笑脸,心底又泛起一股说不出的熟悉。
古怪得很。
在他的印象里,钟艳冰从没和异性牵扯过,顾言城就是他的全部。
他从没想过,她会有出轨的可能。
可这一刻,看到她和别人的合照,他浑身上下都叫嚣着不悦。
视线久久地盯着相片里的两人,顾言城一张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好半晌,才对着那医生,故意问了一句:
“钟医生桌上的合照,是她和你们院里的同事吗?”
那人回得干脆:“不是,那是她爱人。”
几乎是同时,顾言城的脑海犹如被劈了一道炸雷,脑壳都嗡嗡地疼,可他一向是个执拗的人,从不会轻信别人。
他直觉,这个人在胡说。
可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他带着那张合照,敲开了老院长办公室的大门。
“院长,这个男人是谁?”顾言城没有客套,开门见山地直接问。
老院长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伸手拿过那张照片看了半晌,不无感慨道:
“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在青白色的缥缈烟雾中,顾言城认识了另一个版本的钟艳冰。
纪容川和钟艳冰相识于童年,本是孤儿院的一对孤儿。
电视剧里被富人家收养的好命,和他们沾不上一点边,两个人从小相依为命,靠着救济金和学校的减免,上完高中。
纪容川从小身体不好,钟艳冰便立志要做一名医生,要爱他护他一辈子,而他也将钟艳冰照顾得特别妥贴,两个人的生活,处处是甜。
直到那一天,两人分别从不同的地方,赶往民政局领证。
纪容川在半路上为了救一名儿童被大卡车撞上,等送到医院时,人快没气了。
而那时,顾言城因为席文玉的离开,正好犯了心脏病,需要换心。
最后,换心的手术报告是纪容川自己按的手印,他那时,已经说不出话了。
一双含着水的眼温柔地看着钟艳冰,嘴里却连续喷涌着鲜红的血,最后只留下三个字:
“对……不……起”
那场手术本应该是老院长做的,可他前一晚发了高烧,头昏脑涨,根本不能主刀。
全院没有其他人能做这场手术,最后重任只能落在钟艳冰身上。
她歇斯底里地挣扎着,痛哭着拒绝,可是没用。
“她几乎是流着泪吞着血,做完了整场手术,伤口缝合完毕后,人在手术台上倒了下来……”
“高烧三天,人差点没救回来,从那后,她再也不做手术,提交了转职申请。”
老院长在灰白色的烟雾中舔了舔唇,话音里全是惋惜。
此时的顾言城面容煞白,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才艰涩问出了声:
“那她……来到我身边,全是为了纪容川?”
第15章
飞机一落地,一路睡饱的钟艳冰,落地时格外有精气神,呼吸着丹麦的空气,她才觉得自己真的离开了。
深深几个吐纳之后,连带着那些伤心的事和隐藏在心底憋闷,好像也一扫而空。
跟着医疗队左转右转,花了一天时间,总算在天黑前来到驻地丹麦的大营。
凝目望去,周围一片疮痍,全是战火的硝烟。
各个帐篷里都传出或大或小的呻吟声,染血的绷带和布条,堆满了门口的箩筐。
来不及寒暄,整个医疗队,迅速地加入伤员的营救活动中。
对面的男子,满脸的血迹混着灰,精神却很好,一口白牙笑得格外显眼。
“你好,我是姜小合,是这个部队的σσψ营长,你叫我小合就行……”
“我看过你的资料,很厉害的外科医生,从明天开始,营地里的手术就由你来主刀……”
钟艳冰的步伐一顿,罕见地蹙起眉,虽然这次的医疗队有十来个人,但大部分都是内科医生,外科的确只有她一人。
可她已经三年没有拿起手术刀,现在要她主刀风险太大。
可没等她说话,男人的话格外果断:
“几十里之外刚有两拨人交火,营地唯一的外科医生刚被炸死……如果你做不了手术,就没人能做手术了。”
他话音一顿,指了指瘫软在地的伤员们,语带惋惜道:
“他们每耽搁一天,营地里就会多死一个人。”
钟艳冰的眼神一一扫过那些伤员,沉默半晌,应了一声:“好,我能做!”
熟悉了营地的周边后,姜小合将她领进房间,又叮嘱几句,便让他早点休息。
钟艳冰点头道谢,看着星空上的繁星点点,耳边是远处隐约的炮火声。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脱离了强大的祖国,原来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在这里,没有人权,没有公平可言。
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死亡随时都会发生,她再也没有时间缅怀过去,想到此,她不禁摸了摸挂在颈子上的项坠,那里有一张容川的头像。
“容川,以后我便带着你,一起救死扶伤……”
她躺在硬床板上,想着明天的安排,反正已经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抛开杂念,强迫自己闭眼,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或许是心理建设做得足,睽违三年,次日钟艳冰便在营地重新拿起了刀。
起初,摸到手术刀,那双手的确发抖,脑海中那张染血的笑脸再一次出现。
可看着身下呻吟不止的伤员,钟艳冰咬紧了牙,一刀下去,开始了手术。
做完一台手术后,后面的第二台,第三台便格外的顺手。
那一天,她连做了8台手术,整个人累得虚脱。
头脑晕胀之间,身旁递过来一瓶水:
“喝吧,再拼也要注意身体,你要是没了,这些伤员也都没了。”
姜小合笑眯眯地开着玩笑。
看着眼前这张头裹白纱布的笑脸,她难得地有些纳闷,这样艰苦的环境,这个人是怎么笑出来的。
可下一秒,她觉得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这里虽然充满死亡和困苦,可夺不去人们向上乐观的信念。
能在这种境地生存的人,个个都是卧虎藏龙之辈。
医疗队在整个营地适应得很快。
几天不到,大家就能互相配合,完成所有伤员的救治,姜小合特别满意,见人就说:
“以后营地,再不会死一例伤员。”
或许是刚来丹麦,连续的劳累加上水土不服,让钟艳冰倒下了。
高烧加感冒,让她躺在床上起不来。
姜小合看着她憔悴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声,扔过来一只盒药,像是打趣似的:
“你一个医生怎么自己病倒了?记得吃,你现在可是我们整个营地的财产。”
已经和他熟识的钟艳冰,淡淡瞥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谢了。”
姜小合见她满不在意的模样,不禁有些严肃,反复叮嘱道:
“在这里,任何一场小病,哪怕是感冒都能让人死亡……你别不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钟艳冰刚要回话,姜小合话锋一转:
“你结婚了吗?”
女人微微蹙眉,不知道原来部队里的长官竟然会对私人问题这么感兴趣。
她本不想回答,可姜小合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的爱人保重身体……毕竟,在这里如果没有信念,很难坚持下去。”
第16章
老院长又抽了一口烟,有些为难,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外人又怎么说得清楚?
他只能看着顾言城,很坦白地说: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你要等她回来,自己问。”
“我只能告诉你,从艳冰到你身边的那一刻起,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她将自己在感情中曾感受到的一切,一一给了你,可你呢?”
在老院长目光如炬的眼神下,顾